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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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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玉帝踏進書房的門檻。池笙正倚窗側立,窗外照進來的光線暗淡了她眼裏的滄桑。

當玉帝走到池笙面前,伸手將她摟進懷裏。

“池笙,你現在是否放下了?”

池笙閉著眼睛,靠在父親的肩頭。

她並沒有恢覆記憶,可至安在她重生的第一眼便入了她的心,如何能驅趕的出去?

池笙沒有說話,玉帝也只是單單的抱著自己久別重逢失而覆得的女兒,微微一聲嘆息。

天規明確的表示不準私動凡心,可這些神仙們一個個的心思,明裏暗裏他怎能不知道?只要不鬧的太大不可收拾,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今,自己的女兒被情所困,如此的不能自拔。難道真的要喝忘情水走輪回路才能舍棄嗎?

“池笙,明天你就搬來朕的書房隔壁住著吧。”在朕的身邊,不去見他,是不是就會慢慢忘了?

池笙依然沒出聲,像個靜靜的棉布娃娃。已經在漩渦裏掙紮的虛脫,再也沒有力氣。

愛是什麽?

其實,於她來說。

愛不過是至安那一眼的芳華盛放,恰恰開到了她的心上。如此而已。

頃雲殿

偏殿的門被推開,淡淡的灰塵從門縫裏溢出,昭示著這裏被人忽略了多久。鏤空的木門敞開,推開了被埋葬的記憶。那些曾經,漫漫的十年相伴,都如鏡像般回放在腦海。

第一年,她認生。不與他說話,不在他面前吃飯,夜裏甚至睡不安穩。

第二年,她開始漸漸淡緩了戒備的目光,看他的眼睛裏也溫和了些許。

第三年,他容她叫她師父,卻唯獨沒有拜師禮。

第四年,她熟悉了整個頃雲殿,卻不在吃他做的飯。

第五年,她自給自足,隨意找些事情打發日子,卻從不向他撒嬌。

第六年,她對於他不教她法術的行為,仍舊不置一詞。

第七年,她會掃殿前的落葉,會和松樹說話,卻不會和他談心。

第八年,她叫他師父,開始不敢看他的眼睛。

第九年,她乖巧溫順的像只小貓,從不惹是生非也沒有疑問。

第十年,他為她做一把天下無雙的七弦琴,卻迎來了他們的分離。

十年蹤跡十年心,究竟是被時光將彼此雕刻在了記憶裏。

至安擡腳走進房間,門口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還放著一只沒有歸位的茶杯。裏面的茶水早已風幹不見,唯獨留下一圈淡淡的印痕在杯子中間。

所有的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樣子。

旁邊的床上,整齊疊放的被褥。窗戶下她梳頭時常用的紅色流蘇。還有,他第一次買來送與她的東西。

一切的一切都在,唯獨不見了她。

至安走到朝回的床邊,踏上腳踏,側身坐在床沿。月光照在他的腳下,停滯不前。

這張床,無數個日夜他曾經施了隱身咒坐在這裏到天明。在她噩夢的時候叫醒她,在她不安的時候輕輕拍一拍哄她入睡。

如今,淡藍色的床單早已沒了她的體溫。淡淡的屬於她的味道,也已經被灰塵掩蓋被時光帶走。

至安閉上眼睛,揮袖在膝上一拂。

一張琴靜靜的出現,琴首刻著的那兩個字,在窗外照進來的月光中,泛著淡淡的熒光。

琴聲靜靜的在月華中流淌,慢慢飄散出頃雲殿外。

一縷一縷纏繞的思緒像是一層一層的絲線,將思念纏繞成繭。

是作繭自縛,還是破繭成蝶?

至安閉著眼睛,指尖輕輕挑動琴弦。音符漸漸有些顫抖,他眉頭微皺。猛然將雙手按在琴弦上停下動作,琴音恰然而止。

月色如水,他突然掩飾不住的俯身。片刻後,地上一灘刺眼的鮮紅,在夜裏濃郁成黑色。

壓抑了太久的情緒,原來,真的會受傷。

至安靜靜的看著地上那一灘鮮紅,嘴角滴落的血跡染上衣襟,他都沒有理會。

胸膛裏翻滾的血氣和情緒,叫囂著沒有出口。

他想,他是病了。而他的藥,卻不在他身邊。

偏殿的房門被輕輕掩上,那一雙白皙清瘦的手,從門縫中抽離。窗戶也已經被關上,只留下桌子上那一張七弦琴,靜靜的在月光中,流動著思念。

下界

朱雀靜靜的坐在窗下的躺椅裏,銀白色的月光鋪了她一身。

白曲從她背後走過來,手裏端著一個盤子。盤子裏放著的,是還冒著熱氣的包子。

“吃些東西吧,我做的。”

朱雀回過頭,微微勾唇一笑。

“你還真是學會了做包子了,這次是什麽餡的?”

白曲揚手招來一張凳子,在她旁邊坐下。伸手拿了一個包子遞給她。

“你嘗嘗。”

朱雀伸手接過,拿到眼前看了幾番。打趣的說道:“不會是人肉餡的吧?”

白曲忍俊不禁。

螺旋的褶皺匯聚在一起,中間一個圓圓的小孔裏。透出誘人的香味。白嫩嫩的包子,看起來十分有色相。

朱雀惋惜的搖了搖頭,兩眼一閉。狠心下去咬了一口。

白曲看著她的模樣,笑出聲來。

“如何吃一個包子,也能讓你這般的壯士斷腕的樣子?”

朱雀嘴裏塞的滿滿的,說話都說不清楚。她張嘴了說了些什麽,連她自己都聽不懂。

白曲卻是垂眸一笑,從盤子裏拿起一個包子,淺淺的咬了一口。

她說:“這包子跟你一樣可愛。”

他想,他可愛嗎?是可憐沒人愛吧?

一時間,兩人無語,朱雀拿著白曲吃的不亦樂乎。白曲卻是細嚼慢咽的並不如朱雀那般沒有一點斯文和吃相。

她又搞定了一個包子以後,撫了撫肚子,伸手接過白曲遞來的水喝了幾口。滿足的一聲嘆息。

“如果每天讓我這麽吃,我一定會賣個好價錢的。”

白曲瞥了瞥她,沒好氣的接著說道。

“你充其量不過一只好看了些的麻雀,有什麽好吃的。”

朱雀一口氣沒上來,從躺椅裏謔的一聲坐起來俯下身子一頓猛咳。

白曲無奈的一只手拍著她的背,一只手端著杯子送到她跟前。嘴角還帶著笑。

好一會兒,朱雀換過起來。挑了挑眉看著白曲。

“麻雀怎麽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白曲笑著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淡淡的問道。

“吃飽了麽?”

朱雀側過臉白了他一眼:“你真當我是豬嗎?”

白曲聞言,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幾番。然後才恍然大悟道。

“我看了幾遍,還是覺得你做麻雀好些。若是真要成為盤中餐,恐之吃了以後,消化不良。”

他說完,站起身將剩下的包子端走。朱雀也就沒再接著答話,靜靜的看著白曲離開的背影。那一身的白色,她總是覺得,好熟悉。一顆心悸動的不像樣子,有點緊張卻是喜悅的。

朱雀想了想,這種感覺,是不是喜歡?

她當日從樹林裏醒來,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找到白曲,然後嫁給他。

唔,不過現在看來。白曲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會做好吃的包子,嫁給他,應該還不錯。

朱雀點了點頭,確定了想法。

嗯,找個機會,就將這親事提了吧。也好將白曲小美人收入麾下,免遭餓狼的毒口。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笑起來,側臉去看白曲。

那邊的白曲,正走到房門邊。門口照進來的月光在他一身白衣上發亮。

朱雀越看越滿意,撐著手肘視線跟著白曲一直走。

突然,白曲的下身似是似有似無的虛幻了一下!朱雀甚至透過他的身體看到了對面的桌椅!那不像是隱身咒,難道是她看錯了?

朱雀揉了揉眼睛,在看過去。白曲的背影依舊,什麽都沒變。

她舒了口氣,以為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耳邊一陣淡淡的琴聲傳來,隱隱約約的聽不清楚。也辨不清是哪個方向,只覺得是在腦海裏就響起來了。

朱雀皺了皺眉,仔細凝神去聽,依舊感覺聲音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

琴聲起初十分悠揚,慢慢的過渡到憂郁,再到顫抖。後來,竟是砰的一聲恰然而止!

那就像是再說一個故事。

而朱雀不知不覺的閉著眼睛沈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

緩緩的伸手捂住胸口,那裏很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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