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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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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朝回一夜未眠。快到天亮的時候,才勉強睡了一會兒。可是,很快就爬起來去做飯然後等著師父教自己修煉。

太陽在朝霞的簇擁下慢慢升高,朝回坐在頃雲殿的凳子上一直等著師父。可是,好像過了很久了,師父還是沒有出來。

“是不是去敲門比較好?”

她低著頭想了想,還是算了。

昨晚那樣的尷尬,要是在發生第二次,師父絕對會黑臉的。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時辰。至安還是沒有出來,朝回又不敢進去。最後,她只好按著昨天的方法,盤腿坐好,開始吐納。

而至安的房間裏,沒有人。被褥早已疊放整齊,床鋪微涼。只有外間他的書桌上,放著一張字條。

寫著:“按昨日之法修行。”

清秀挺拔的字體,透著一股子淡泊的氣息,微微的墨香四溢。

天黑的時候,朝回睜開眼睛去做飯。走到門口又轉回來趴在屏風邊緣朝裏看了看。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空蕩蕩的書桌,師父還是沒有回來。

朝回默默的回過身站好,低著頭不自覺的揪著衣角。

“這幾天,師父都在忙什麽呢?每天都不見人影。”

“你師父不要你啦!”突然,不知道哪裏來的聲音砰的在朝回耳邊響起。朝回擡起頭四處尋找,頃雲殿裏她根本找不出這聲音到底是哪裏來的。好像,直接是在腦海裏就響了起來。

朝回的手在袖子裏捏著拳頭,張口反駁。

“你胡說!我師父不會不要我的!”

那聲音呵呵的怪笑了幾聲。

“那他怎麽天天不見人影?說好了教你法術修煉的。他卻跟你說了吐納之後就整天見不到人了。朝回,別傻了,仙界的人都是騙子,是騙子!”

“不!師父不會騙我的,不會!”

“可他已經騙過你很多次了,別自欺欺人了。”

“不!我師父從沒有騙過我!”

“那他說過他不會走不會丟下你,結果呢?現在呢?他為什麽整天不見人?”

朝回突然間,沒了先前的理直氣壯。

“師父...師父他有事出去了。一定是這樣!”

“師父?至安怎麽可能是你師父,你忘了你手上的印章。那不是師徒的證明,那是......”

“那是什麽!”

這時,那個聲音卻又突然消失不見了。任朝回怎麽四處尋找,他都沒有再出聲。朝回低下頭,恐懼慢慢膝上心頭。

那個聲音說出的話,每一句都往她的心裏砸。她擡起手腕露出那塊黑色的印章,看著至安那兩個字。

這個,是不是真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師徒見證!

師父說過不會丟下她的,師父從沒有騙過她,師父不會就這麽走了幾天見不到人,師父不會丟下她的!

越來越多的念頭一起湧進腦海裏,爭先恐後的排擠著朝回的理智。她拼了命的告訴自己要相信師父,師父不會不管她的。可是,她越是這樣想,就越害怕。

那個聲音說,至安根本不是他師父。那他是誰?她和他又是什麽關系!

突然間,這個生活了十年的頃雲殿。陌生的像是她根本不認識。

朝回慢慢靠著屏風蹲下身子抱緊自己,止不住的顫抖著身體,她將頭埋進膝蓋裏,陽光被隔絕在外。

這世界,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冷。

殿外的天空,最後一絲夕陽的光也已經逝去。

朝回腦海裏不住的出現一些陌生的畫面,那些畫面她沒有記憶。可她卻莫名的覺得熟悉,那些畫面裏都有一個女孩。穿著紅色的衣裳,頭上梳著可愛的包子頭。有一雙小眼睛,卻晶亮的很。她的樣子很熟悉,可朝回不記得見過她啊!

朝回閉著眼睛窩在地上,腦海裏隨著畫面的跳轉,跟隨這個女孩一起經歷她的生活。從被拋棄,到殺人,再到被人偷襲,然後被人救起,最後還是被人拋棄,後來那個人卻死了。

這一切的一切,朝回都會感覺得到那個女孩的心情。就如同在那個漆黑夜裏的暗巷中,看到那個男人為女孩死的時候。那種刻骨的悲傷...

心很痛,真的很痛。就像是有人拿著刀子在一片一片的割。

朝回蹙緊了眉,有手不自覺的捂住胸口。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聲,此刻變得異常沈重。額頭上眉心間火熱的疼...

她看到那個女孩變成了一只孔雀,看到她渾身湛藍的翎毛慢慢變黑,感受她痛苦的身體,然後...然後呢?然後呢!

頭突然像是炸開一樣的痛!朝回抱著腦袋拼了命的閉著眼睛深呼吸。

不自覺的叫著:“師父...師父你在哪裏......”

而這邊,正在跟守護獸鬥法的至安。像是感覺到什麽突然身形一頓,來不及躲避神獸撲來的一擊,瞬間胸口便挨了一掌,倒在地上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他皺緊了眉猛然起身,不顧神獸的攻擊,硬是用身體承接一切的傷害。

在他的手拿到那一團萬年蠶絲的時候,他輕輕的笑了。而他身後,神獸已經撲過來,他慌忙躲開,左肩還是被撕爛了一個口子。

至安顧不得其他,嘴角的血跡也來不及抹掉,看了一眼神獸,轉身光芒一閃便不見了。

“朝回,你堅持住。千萬不要出事,師父這就來...”

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裏,朝回一個人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可是,她走不出去。遍野都是白雪皚皚,天空還飄著雪花。她抱著身子不停的走。

“師父,你在哪裏,快來救我...”

當至安站在頃雲殿的門口,速來天塌不驚的性格在看到倒在屏風旁的朝回,那一頭從發梢開始已經紅了一半的頭發時。暮然變了臉色。

他顧不得身上的傷,幾步跨過去將地上的朝回抱起來,穿過屏風一腳踢開臥室的門將朝回放到臥室的床上。

手一揮點亮燭火,昏黃的光將她的小臉照亮。

朝回眉心那顆被至安施法隱去的黑痣,現在竟是若隱若現不停閃著。她一頭黑發,已經從發梢開始紅了一半。赤紅赤紅的顏色,像是一團火。

朝回躺在床上雙手死死的握在一起,很緊,拉都拉不開。臉色有些蒼白,眉頭都快擠到一起了。

至安看著朝回的樣子,伸手捏訣指尖閃爍起一陣光芒,慢慢閉上眼睛。

朝回這樣子,是被魘住了。而且,她自己深陷其中根本無法走出來。至安只好讓自己進去她的夢裏,將她帶出來。

此時,夢裏的朝回終於穿過了雪原。映入眼簾的是遍野的白蘭花,風中彌漫的花香沁人心脾。朝回精神一震,張開雙臂撲進花叢。

一大片的白蘭花,看不到邊。花上還有幾只彩色的蝴蝶圍著她飛舞,不時的落在她的發上,肩上。

“呵呵...呵呵......”

朝回一身紅衣,快樂的在這一片花海裏轉著圈跳舞。

這時,遠處突然慢慢走來一個人。一身青色的衣裳,胸前繡著一只展翅的仙鶴。身後墨發飛揚,身形修長挺拔,渾身上下都圍繞著淡淡的微光。就像是一個發光體。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楚容貌,可他卻給人一種溫和踏實的感覺。

朝回靜靜的站著,看著那個青影越走越近。待他終於從光芒中走出,停在她面前時。朝回卻一聲驚呼。

“師叔!”

那人看著她,微微一笑,很溫柔的弧度。深褐色的眸子瞇了起來,很專註的看著朝回。半晌,他伸手猝不及防的將她撈進懷裏。他似是嘴唇動了動,朝回卻沒有聽到他說什麽。

“師叔,你怎麽在這?”

青衣人似是有所感應,放開了朝回。又朝她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伸手牽起朝回,擡腳邁進這一望無際的白蘭花叢。他牽著她的手,一直走。

他的掌心很溫暖,不似師父的掌心,永遠都是微涼的。

他走在前面,她一直跟在他身後。一段距離後,他停下腳步,揚手比了比這遍野的花海。然後側頭看她的眼神裏帶著詢問。

朝回點了點頭,說:“很漂亮。”

之後,毫無預兆的。

他俯身吻她的唇。

朝回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他的唇溫潤柔軟,她一時竟是忘記了掙脫。身邊地上的白蘭,突然爭相開放。朵朵花兒竟是離開了根葉漂浮起來圍著朝回兩個人打轉,形成一個花筒。

這樣的景象,就算是朝回,也覺得連心都開始柔軟。

“你們在幹什麽。”

清冷的聲音突兀的加入,朝回周圍飛翔的花瓣瞬間破碎跌落。就連那遍野的白蘭和那個正在吻她的男人,都不見了。

場景突然變換,空蕩蕩的曠野。只有朝回和至安兩個人。

他一身白衣站在不遠處,清冷的面容還是一樣的無情,古潭的眸子沈沈的看著她,不起一絲漣漪。

半晌,朝回都站在那裏沒有動。她不明白,這究竟是幻覺,還是真的。

倒是至安看著她淡淡的開口:“朝回,你竟是喜歡你的師叔麽。”

這一句毫無聲波起伏的質問,仿佛一個天雷劈進朝回心裏。她慌忙的擺著手解釋否認。“不,我沒有。”

至安站著沒動,連挑一挑眉眨一眨眼都不曾,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朝回。

“沒有?這由心而生的幻境。你該給我什麽解釋。”

朝回慌忙上前一步,搖著雙手走近至安抓住他的衣角。

“師父,我真的沒有,我沒有喜歡師叔,我跟師叔不過才認識幾天。師父,你信我。”

至安不再說話,任由朝回走過來抓住他的衣角。她的小臉因為著急而有些紅,一雙眼睛明明已經湧起水霧,偏還倔強的咬著唇不肯眨眼。仔細一看,她的唇上似乎還泛著水光。

他心裏,突然沒來由的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他側過頭不再看她,淡淡的聲音沒有起伏。

“我來帶你出去。”

朝回看著至安點了點頭,至安揚手一揮,空間開始扭曲。

頃雲殿至安的臥室裏,他睜開眼,床上的朝回在同一時間蘇醒。她眉心的黑痣已經退回去了,赤紅了一半的頭發,也已經變黑。

至安觀察完朝回的狀況轉過頭站起身,準備出去。還沒走一步,卻被朝回抓住了衣角。他沒有回頭,只是站著不動。

朝回側著身子撐著床榻邊揪著至安白色的衣角不知如何開口。

她沒有喜歡師叔,她怎麽可能喜歡師叔呢?!她和世安師叔認識不過幾天,要喜歡,也是喜歡師父啊!

砰,朝回的腦袋炸開,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喜歡師父?她...竟是...喜歡師父嗎?

她擡起頭,晶亮的眸子看著他修長俊逸的背影。那一頭如墨的青絲披在身後,白衣如雪。這個人,是很多人都向往的存在。他站在至高點,聛睨一切。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清冷的光芒,那一張絕世的臉,讓多少人的仰望,又是多少人的信仰。

可是,他不肯回過頭看她,他真的生氣了。

但是,不管他怎樣想,她都要解釋。

“師父,我真的沒有喜歡世安師叔,我發誓。”

至安背對著朝回沒有回頭,微微嘆了一口氣。

“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他說完擡腳準備離開,朝回卻還是拽著衣角沒有松手。

她垂著頭看著他的衣擺說:“師父,你不要生氣。”

至安側身回過頭看朝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沒有生氣,你說沒有,我就相信沒有。”

朝回驚喜的擡頭看至安,至安微微朝她點了點頭,視線下落在她握著他衣角的手上。朝回輕輕松了手,那一抹絲滑微涼的衣角,從她指尖滑落。

至安擡腳出了臥室,房門在他身後關上。

朝回擡起手慢慢移到眼前握緊,剛剛就是自己這只手,握住他的衣角。

而至安,這一夜,坐在頃雲殿前的松樹下,一夜未眠。

不是因為其他,只因為他看到她和別人親吻的時候。心裏無端湧起的憤怒,讓他無從理解。

到底,是因為吻她的人是師弟世安。還是因為,她沒有推開他。又或者因為,她的夢境裏竟是喜歡她的師叔。

這所有他能想到的理由,又好像都不是真正的理由。那麽,真正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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