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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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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朝回自己去做飯自己吃。原因有三。

一,師父不用吃飯。

二,師父做的飯無敵的難吃。

三,師父說她要晚上吃飽了,明天才會有力氣開始修仙。

好吧,朝回拔完最後幾粒米,狠了狠心又去添了一勺子。等她吃完回到房間的時候,肚子圓鼓鼓的還打著飽嗝。

也許,明天早上她是會很有力氣。可她一定沒精神。因為,肚子撐的她睡不著。

頃雲殿裏只有兩間房子,師父住在正殿後的房間裏,她住在偏殿。屏風後面是他的書房,書房旁邊一間房子是他的臥室。她偷偷的進去過,裏面只有一張床,什麽都沒有。

朝回推開房間的門,月光鋪進來灑在腳邊,皎潔了一地。

她的房間裏,比師父的房間多了些人氣。女孩用的所有東西她幾乎全部都有,唯一不同的就是。大多數女孩都喜歡紅色或者粉色。她卻是一看到粉色就討厭的很。

她還記得,當初師父送她一面鏡子的時候。

他一身深藍的衣裳,深的像一汪湖泊蕩著水波。安寧靜謐。他像平常一樣走過來站在她身邊然後叫她。

他說:“朝回,你長大了。我不知道送你什麽,這面鏡子是我在山下買的。我想你會需要。”他說著伸手從袖袍裏拿出那面背部有兩顆珠子的銅鏡,她低著頭接過,拿在手裏,銅鏡上映出她的影子。她心裏覺得很開心。可她半晌擡起頭想要跟師父說聲謝謝的時候,師父已經不見了。

安雲山的夜晚很涼,也許不涼的只有四季如春的墨雲殿了。她曾經很好奇,為什麽安雲山住著一個至安上仙,還要經歷塵世的四季流轉。

師父告訴她說:“一年四季是上天賜予的福德,安雲山不是我的,山上的萬物生靈都有享受四季的權利。我不能自私的剝奪。朝回,春夏秋冬都有不同的意義,有時候冬天也會開出花來。”

她想了想說:“冬天開的花,是梅花嗎?”

她看到他點了點頭。

十年,她在頃雲殿住了十年。殿前的那兩棵松樹她也看了十年。她很奇怪,為什麽師父的院子裏只種了兩棵松樹。她卻沒去問師父。

朝回回身關上門,慢慢朝床榻走去。她吃的好飽,躺一躺可能會好些。她沒有點蠟燭,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月光讓她在黑暗裏也能夠看見東西。她翻身躺上床拉好被子睜著眼睛看著屋頂。

師父身上的清香好像還殘留在她的鼻尖不肯散去。

白天,他抱了她。在他身後那一地的陽光,成為她記憶裏最難忘的亮點。

黑暗裏,朝回房間的一角亮起淡淡的紅光。那裏,好像是衣櫃。整整齊齊的疊放著朝回的衣物。

突然,疊放整齊的衣服開始晃動,好像底下有什麽東西試圖爬出來。慢慢的,晃動越來越厲害。整齊的衣服瞬間嘩的一下歪倒了。底端飛出一方亮著紅光的帕子,在黑夜裏閃著紅光詭異的飄在空中。

朝回聽到聲音下了床,就看到一張會飛的帕子懸在空中。原本帕子都是四個角的,可這張帕子卻缺了一個角。裂痕處還散著斷裂的絲線。

朝回站在不遠處看著那張帕子,握著手心有些出汗。

“你是什麽東西。”她正視著那張會飛的帕子,開口說話的聲音很鎮定。也許是跟師父在一起久了,聲音裏摻雜著一絲冰冷。

那張帕子懸在空中動了兩下卻沒有說話,半晌過去了,就在朝回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

卻傳來了一個聲音。聲音淡淡的有些冰冷尾音上翹著很有磁性。

他說:“朝回...”

朝回一楞,這張帕子怎麽會知道她的名字?不但聽得懂她的話,還可以說話?難道,這帕子都成精了?

朝回站在那裏不動,握著雙手在身前交疊。

“你怎麽知道我。”

那帕子仿佛被風吹著飄了飄,慢慢的朝著朝回飛過來。聲音更近了。

“我不但知道你,我還是你的朋友。”

“朋友?我不認識你。”

“那是你忘記了。你忘記了有我這麽個朋友,也忘記了曾經為你丟了性命的男人。”

朝回不想再聽,那句‘為你丟了性命的男人’反覆的在她腦海回蕩。

真的有一個人曾經為她丟了性命?那她為什麽不記得?腦袋有些漲漲的疼,後腦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發熱。朝回捏緊了拳頭上前一步。

“我不會聽你胡說八道,要麽你走,要麽,就等我師父過來撕了你。”

那帕子呵呵一笑,圍著朝回飄了起來。

“你忘記了那個人,那個為你舍了性命的人。嘖嘖......你還說你會永遠記得他,轉眼你就把他忘了。朝回,你還真是跟我想象中的一樣沒心沒肺。”

朝回微微低下頭,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紅色的帕子一直圍著她的腦袋轉圈,繞的她有些頭暈。而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滾。”

“呵呵,朝回,你會後悔的。當你記起那一切,你會後悔自己忘記了那個人,會痛恨在安雲山生活了十年,更會懊悔自己怎麽拜了一個上仙為師。朝回,你為什麽來到凡間,你為什麽沒有法力卻能夠化成人形,你曾經那麽痛恨仙界,你那麽.......”

“滾!”

帕子的聲音被朝回打斷,仿佛失了力氣從空中飄落掉在地上。紅色的帕子缺了一個角安靜的在那裏,完全看不出就是這張帕子剛剛還在咄咄逼人的質問朝回。

這時,房門上映出一抹人影。他挺拔的身影站在那裏,輕輕敲了敲門。

“朝回,怎麽了。”

朝回如夢初醒般回身看著門上的影子,低下頭深呼吸然後開口。

“師父,我沒事。只是做夢了。”

至安站在門外指尖亮著淡淡的藍光,朝回房裏發生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這孩子,又對他說謊。

至安放下手淡淡的開口說“早點睡。”

朝回嗯了一聲不再說話。至安轉身離開,房門上只留下皎潔的月光被隔絕在外。

朝回回過身看著地上的帕子,堆在那裏被月光映出黑色的陰影。她彎腰捏住一角拿起來,紅色的帕子像是被血染過的一樣。

她走到桌前點起蠟燭,一手捏住帕子一角移到燭火之上。

這麽邪門的東西,燒了。

在她剛剛看到帕子的一剎那,心裏不知道什麽感覺。本能的築起城墻抗拒,在他說有個人為她死了的時候。她心裏卻是無端的湧起一陣難過。

也許,這帕子說的事情。真的有過。

燭火跳的很高,吞噬著帕子的一角。時間一點點過去,火舌從低端一直快要燒到朝回的手指。她拿著帕子轉身丟進盆裏,紅色的帕子已經被燒的只剩下一個角。火帶著微藍的光還是繼續燒著。朝回就站在旁邊看著,等最後一點帕子也燒幹凈了。她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對著燒成灰的帕子澆了下去。

看著黑色的灰燼碎片在水上飄著,她微微呼了一口氣。轉身把茶壺放到桌子上,熄滅蠟燭。脫了鞋子躺上床。

這一夜,無數的夢魘糾纏著撕扯著。天微亮的時候,朝回睜開眼睛看著窗外的天空還灰灰的。起身梳洗整齊,自己去弄吃的。

她平常也是這樣,一個人吃飯,總要起的早一些。等師父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吃過飯了。那樣,就不用浪費時間讓師父等她。

一切都收拾妥當以後,天已大亮,可師父還沒有出來。朝回推門進去頃雲殿。繞過屏風和師父的書桌來到師父臥房的門口。猶豫著擡起手輕輕敲了敲門。聲音回蕩過後,卻沒有人應聲也沒人開門。

朝回站在門口敲著門然後叫了聲:“師父。”

還是沒有人回答。

師父說好今天開始教她法術的,怎麽這時候還不見人?師父說話向來算數,怎麽今天......

朝回擡起手輕輕推了推門,房門竟是沒上栓。吱呀一聲開了。

師父的房間裏,只有一張床,什麽都沒有。床上的被子整齊的疊放著,枕頭床鋪都好好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一室淡暖。

朝回擡腳走到師父的床榻前,伸手敷上去。被褥冰涼。師父昨晚,根本不在房裏。

朝回看著冰涼的床鋪,淡色的被子床單連枕頭都是一個顏色。她擡腳上了腳踏,坐到師父床榻的邊緣。伸手輕輕撫摸床單,微涼潤滑的觸感泛著淡淡的清香,就像師父的手一樣。

“師父......”

她不經意的喊著那兩個字,沒有平時的卑微和怯懦。不用擔心看到他古潭的眸子會深陷進去,什麽顧忌都沒有的現在,她輕撫著他每夜睡在上面的床榻。有一種泛著甜卻微苦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

來不及陷入回憶裏細想,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帶著慣有的調子。

“朝回。”

至安今天一身藍衣,此刻的他側身而立站在門口,陽光剛剛好照到他的腳下。一頭黑發披在身後用一根藍色的絲帶系著,耳邊垂下來一縷落在肩上。眉目如畫,眸如深潭。左手微握在胸前,右手負在身後。

他就那樣站在門口,淡淡的叫著她的名字。把她從恍惚糾結的回憶裏拉回來,猝不及防的轉身對上那一雙古潭的眸子。

漆黑的眼眸仿佛泛著微波,映著朝回坐在床榻上的樣子,清清楚楚。

“師父...”

至安站在門口沒有動,視線落在她擱在他被褥上的手上。片刻後,才開口。

“朝回,你跟我來。”

朝回順著師父的視線,縮了縮手。然後站在起來跟著至安出了頃雲殿。

陽光很好,溫暖的驅散了冬日的微涼。踩著薄雪,她跟著至安站在頃雲殿前那兩個松樹之間的空地上。

至安背對著朝回,一身深藍的衣裳在陽光下泛著微光。看起來有些冷。

“朝回,我今天開始教你法術。首先,你要學會采天地靈氣為己所用。也就是,修仙第一步凝氣。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下來的時候,本是靈氣最重的時候。可我今日有些事,耽擱了。現在,我教你方法口訣,你需記牢。”

朝回站在至安背後,看著那一抹挺拔的背影。心裏在想的,是不是他剛剛看到了她撫摸他被褥的樣子。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因此討厭她。

聽到師父說的話,朝回只是習慣的嗯了一聲。

至安微微皺了皺眉轉過身看著有些心不在焉的朝回。

“你在想什麽。”他淡淡的聲音響起,直直的看著她。

朝回有些錯愕的擡眼,猝不及防的撞進那一雙眼裏。心跳猛然快了幾個節拍,撲通撲通的震著她的耳膜。

“我...沒想什麽。”

“那就好好聽著。”

朝回低下頭,站好身子。“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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