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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幻境 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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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九沒有食言, 她以年級第一的成績成功考上當地最優秀的一家高中,三年後又順利高分通過高考,被一所全國排名前十的大學破例以特等生的身份錄取, 學費全免。

雖然隨著年紀的增長, 她被領養的機會越來越渺茫,但沈九似乎已經放棄了尋找一個家庭的念頭, 她將全部的註意力放在如何提升自己,即使考取了優異的大學也絲毫沒有放松, 抓住短短兩個月的暑假空隙, 甚至去報了一個野外露營的項目。

再後來, 她毫無意外地從大學畢業, 進入一家世界五百強的企業,雖然只是個剛畢業的新人, 卻用很短的時間掌握了工作內容,並越做越出色,終於在進入公司後的第二年, 年度核算時獲得了部門業績第一的好成績。

同期的朋友打趣她:“不是說業績第一的人可以有升職的機會嗎?剛好營業二科的科長離職了,公司該不會破格提拔你吧?”

沈九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是個新人, 資歷比我老的前輩大有人在, 公司應該會優先考慮他們。”

話雖如此, 在她底的一角卻也隱隱有一絲期待, 她的成績的確很好, 就連部長都在晨會上表揚過她, 也許……可能……雖然只有一點點的機會, 但公司說不定真的會把那個科長的位置留給她?

如果那樣的話,自己是不是離“最優秀”又近了一步?

但命運似乎總是喜歡和沈九開玩笑。

十年前,它讓陳五奪走了原本屬於她的領養機會, 十年後,它又安排第二枚棋子來剝奪沈九的機會。

第二天,沈九進公司時一群人圍在部長辦公室外,似乎正交談著什麽,朋友看到一臉迷惑的她,立刻招手道:“快過來!”

沈九費力擠開人群,朋友一把拉過她,滿眼八卦道:“聽說新招了一名同事,年紀和我們差不多,據說是來接替這次科長的位置!”

沈九一怔:“可是按照公司規定,科長不是必須要在公司有一年以上的履歷……”

“哎呀!”她朋友恨鐵不成鋼地點了下沈九的腦袋,“這人好像是董事長的兒子,整個公司都是他的,還管什麽規矩不規矩!”

“估計這次也只不過是來熟悉業務的,畢竟他老爸退位後,大概就是兒子全盤把公司接過去,”朋友一聲感嘆,“可惡!我也想繼承王位啊,果然這種事還是要看命嗎!”

她一個人自嗨,完全沒有註意到沈九的表情有些僵硬,後者推開朋友繞在肩上的手,正準備回到座位上,部長從辦公室裏走出,身後跟著一個年輕人:“大家都過來下。”

等所有人站定,部長介紹道:“這是新任科長劉先生,接管營業二科。”

眾人交換了個心知肚明的眼神,董事長也姓劉,看來那個傳聞沒有錯,這個劉先生應該就是天降太子爺了。

劉科長看著很年輕,臉上還帶有大學生獨有的輕狂與張揚,朝眾人揮了揮手:“嗨,以後請多關照。”

有人註意到他手中攥著一把車鑰匙:“咦?劉科長自駕通勤嗎?”

劉科長露出一臉自得的笑容:“沒錯,而且我的車是……”

“啊!”又一個同事叫起來,“說起來今天我在停車場看到一輛超炫的法拉利紅跑,該不會是劉科長的吧?!”

看劉科長的表情,似乎是按捺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情,眉毛直飛入鬢角,微微擡高下巴道:“不錯,而且是最經典的法拉利458.”

沈九沒心情繼續聽他們嘮嗑,轉身走回自己座位,朋友跟在身後,不解道:“你今天怎麽這麽沈默?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沈九有些煩躁,“就是心情不太好。”

她重重將包扔在桌上,見狀朋友吐了下舌頭,悄悄在對面位子坐下,不敢再和沈九搭話,反倒是過了一會,沈九自己忍不住,主動問她:“你有空嗎?”

朋友半撐著頭:“嗯?”

沈九猶豫了下,椅子朝她挪過去:“這個姓劉的真的就是科長了?”

“什麽姓劉的,人家可是太子爺,”朋友打了她一下,“幹嘛?科長位子被奪了不開心?”

沈九擡頭瞥了劉科長一眼,他還在跟幾個同事炫耀那輛法拉利,沈九覺得簡直蠢死了:“不……只是之前我在茶水間的時候,偶爾聽到部長他們在討論,要不要讓我來繼任科長……”

她無法抑制語調中的沮喪,朋友露出一臉理解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唉,這種事也沒辦法嘛,誰讓我們命不好,不能做個富二代呢。”

沈九打開她的手:“就算是富二代,沒有能力也只是枉然!”

朋友嚇了一跳,拼命提醒她:“噓!你輕點!”

“等著吧,”沈九用力攥起拳頭,“我會向部長證明——我才是最好的科長人選!”

三個月後。

“這是什麽?”

部長辦公室裏,男人皺著眉手指點了點桌上一沓厚資料。

沈九恭敬道:“是劉科長上任以來在業務上犯的一系列錯誤,不過都被本人利用職權遮蓋了起來。”

部長忽然瞥了她一眼,沈九滿意看到他面帶謹慎地翻開其中一份資料,閱讀了會後說:“這都是你一個人收集的?沒有其他人幫你?”

沈九點頭:“是的,因為人多手雜,而且我擔心動靜大了會驚動劉科長。”

“哦——”部長用鋼筆挑起幾本資料,仔細翻看了其中幾處,“你收集這些是什麽意思?”

來了,沈九深吸一口氣,用力將逼至嗓眼的緊張咽下去,才說,“我認為以劉科長現在的能力還不能勝任科長一職,希望部長能再做定奪。”

部長狀似困擾道:“但你找的這些資料也不算對公司造成很大損失,想要把他從位子上拉下來似乎還差了點火候。”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九,手中鋼筆一下一下轉著圈:“沒有更好的證據了嗎?”

看起來有戲!沈九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幾步上前,翻開一本資料道:“這裏!我查了下財務的記錄,發現每月收支與實績有出入——科長在串通財務做假賬!”

部長的鋼筆停了下來。

“這倒是一個了不得的發現,”他慢慢道,“給我看看。”

沈九小小心翼翼把資料遞過去,部長的臉隱在資料後,沈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過了一會,那雙露出來的眉毛在額間擰成一根死結。

“我知道了,我會把劉科長做假賬的事情反映給上級,”他將全部資料收起來,忽然問了句,“沈九是吧,聽說你是孤兒院出身?”

沈九不明所以,但還是道:“是的,父母在我年幼時都已故去,我和院長一起生活。”

部長點頭,感嘆道:“那還真是不容易啊,”站起身,拍了拍沈九的肩膀,“你一直很出色,加油好好幹,我和總經理都看在眼裏呢!”

他的激勵讓沈九備受鼓舞,激動道:“謝謝部長!”

部長笑瞇瞇道:“去吧,你反映的這件事我會去處理,大概下個禮拜後就能有結果。”

沈九極力抑制住澎湃起伏的情緒,小心退出部長辦公室,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這件事她誰也沒告訴,滿心期盼地等待著下個禮拜的到來。

終於!終於!

她的價值終於被發現了!

有人肯定了她的意義!有人願意選擇她!

許是沈九的神情過於雀躍,朋友都忍不住問她:“最近發生了什麽好事嗎?怎麽感覺你一直在傻笑?”

沈九推脫道:“沒什麽啦,你想多了,”但還是按捺不住喜悅,“下個禮拜請你吃栗子蛋糕!”

“哇——”朋友咂舌,“是那家一直要排隊的蒙布朗店?你快說!是不是談了男朋友,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大方!”

沈九只是笑了笑:“你之後就會知道啦。”然後埋頭開始工作。

朋友停止打鬧,瞅了會專心致志的沈九,忽然道:“阿九……”

“嗯?”

“有的時候……也不要沖的太過了,”朋友說,“太過一意孤行的話,你會摔跤的。”

沈九有些詫異,擡起頭:“什麽意思?”

“……沒事!”朋友迅速縮回位子,“你就當我在說夢話,不用在意!”

後來無數個夜晚,就算她穿到了書中世界,沈九卻還是忍不住想,如果她當時多留意一下,不對自己那麽盲目自信,是不是許多事情就會不同了呢?

她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一天,因為最近和朋友莫名有些疏遠,她起了個大早,特意去買朋友喜歡的那家蒙布朗蛋糕。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路上的行人還有些少,她穿著一件櫻花色的毛衣,天空碧朗,和煦的春風至身邊流過,腳下是碎落一地的金光,空氣中彌漫著新鮮出爐的蛋糕香氣,而她似乎也被這甜蜜的味道所影響,將融入這片微醺的春意中。

直到耳旁響起刺耳的剎車聲。

“嘭——!”

蒙布朗從手中掉落,精心裱花的奶油在蛋糕盒中碎成粉身裂骨的一灘,她倒在地上,身下兩條漆黑的輪胎印宛如死神畫下的休止符號,黏稠的血正緩緩流出,與同樣鮮紅的跑車相映成合。

“活……活該!”

氣急敗壞的男聲自頭頂響起,她迷茫擡起頭,劉科長背對光源而立,刺目的陽光籠罩住他的身軀,讓她看不清其臉上的表情。

“不過是個普通人,還想給我使絆!”私人訂制的羊皮鞋狠狠踩在她手腕上,“賤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居然敢覬覦我的位置,你找死!”

鉆心的痛意自全身襲來,沈九死死咬住牙關,強撐著擡起頭:“那是因為……你不配……”

“咚——!”

她的頭被重重踩向地面,沈銀河的反抗似乎更加激起劉科長的怒氣,他像個瘋子一樣用力踩著沈銀河的頭:“閉嘴!我不配?你居然說我不配?!”

“我是董事長的兒子,生下來就身價過億,和你這種貧窮的孤兒不一樣,我可是在備受矚目的光芒下長大的啊!”

“不過是只鄉下的老鼠,運氣好點踩了狗屎運進入我們公司,就開始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了?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他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釋放著對沈九最大的惡意:“不過你還真是厲害,居然能挖到那麽深,連做假賬的事情都被翻出來……幸好看到的人是顧部長,否則我可能真的就遭殃了……”

他似乎後怕地咽了下口水,忽然又得意笑起來:“不過那又怎麽樣?部長肯定會包庇我,你就算想喊冤也沒有地方去喊,這個科長的位置永遠是我的!”

沈九躺在血泊中,全身的力氣似乎都隨著鮮血流出體外,她費力睜開眼,劉科長扭曲的笑容被深深刻入眼簾:“你以為……做了這種事能全身而退嗎?”

“怎麽不能?”劉科長哼了一聲,“我特意挑選這個時間,絕對不會有行人看到,如果被攝像頭拍到了也沒關系,反正就是塞點錢的事。”

他鄙夷地對著沈九吐了口唾沫:“明白了吧?這就是階級的差異,有些人生來就是要享福,而有些人還在娘胎裏就輸了——就像你一樣。”

“每個人的命運都是被安排好的,不管你再怎麽優秀,也是枉然。”

引擎發動的聲音響起,那輛法拉利458停在沈九的身側,幹凈漂亮的車窗被搖下,劉科長半撐著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沈九。

“地下水道的老鼠永遠見不了光,如果接觸到城裏的陽光——可是會被曬死的。”

說完,長揚而去。

望著那輛血紅的法拉利漸漸駛出視野,沈九卻什麽都做不到,只能無力地躺在血泊裏,終於,淚水順著眼角洶湧流下。

她真是太笨了,如果能早些發現部長的陰謀,早點明白朋友的潛臺詞,是不是也就不會落到現在的境地?

目光觸及到滾落一旁的蛋糕盒子,沈九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不,一切還是不會改變。

她怎麽就沒註意到呢?自從告密那天開始,同事們對她若有若無的疏離,朋友勉強的笑顏,以及劉科長頻頻望過來的不懷好意的視線。

朋友說:“如果你要請我吃蛋糕的話,我要吃那家的蒙布朗。”

那家店位於遠離主幹道的小巷內,平時很少有行人通過,還處於攝像頭的死角。

朋友說那句話的用意,似乎也一下清晰可見。

結果奮鬥了那麽久,到最後她還是被拋棄了。

“院長……難道這都是你騙我的嗎……”

院長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所以這十幾年來,她那麽努力,成績考砸也沒哭過,打工暈倒了也沒喊苦,工作被排擠也沒放棄,就是因為她想向所有人證明——她也是一顆有價值的金子。

可是,變成了金子又怎麽樣,如果人們選擇遮住雙眼,誰又能看到金子散發的光芒?

“我只不過是……想被承認啊……”

想要跌倒時有人能伸出一雙手接住她,想要哭泣時能找到一個依靠的肩膀,想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有人能輕聲告訴她:“你做的很好。”

這是很難的事情嗎?

為什麽只有我不能被選中?

是因為我做的不夠好嗎?

隨著沈九的雙眼慢慢闔上,周身幻境逐漸破碎,她又變回了沈銀河,無力地趴在地上,臉下是冰涼粗糙的巖石地面。

系統正慌張地呼喚她:“宿主!你沒事吧?”

沈銀河花了一會,渙散的視線才重新對焦,她吃力扭過頭,嘴邊掛起一抹慘淡的笑容。

“系統……”聲若浮絲,“怎麽辦……我好累啊……”

“獨自一人想要堅持下去,真的是很困難的事情啊。”

“你在說什麽啊!”系統慌了,“宿主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嗎?你成功進了九霄宗,打敗男主獲得內門試煉第一,甚至還拜了上元君為師!”

它倉惶的喊叫回響在空曠的隧道中:“你不是一直想完成任務,好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沈銀河無力地嘆了口氣:“是啊,但是……我其實很怕回去的啊……”

如果回去了,她該用什麽樣的表情面對那群將她害死的人們,她又該怎樣去面對那個可怕的事實——

即使再優秀,她也無法被選擇。

沈銀河不敢也不願去想,她怕再向前一步,就會看到帷幕後的噩夢。

手指緩緩松開,那柄斷劍“哐當”掉在身旁,系統不敢置信地看著面色逐漸蒼白的沈銀河:“宿主!等等啊!你就要放棄了嗎?!”

但無論它如何呼喚,沈銀河已經無法給出回應。

——她沒能通過雲淵劍的幻境,被卷入了絕望的泥潭。

那抹一直在眼中跳動的火焰似乎終於要熄滅了。

系統拼命呼喊道:“宿主!你快起來啊!你……”

“轟隆——!”突然,一陣地鳴打破寂靜。

系統楞楞住口,只見原本平緩的地勢忽然向下降落,從平地變成坡道,倒在上面的沈銀河便自然而然地滑了下去。

系統尖叫:“宿主!!”

怎麽回事?這是秘境的機關嗎?她們要滑到哪裏去?!

沈銀河儼然已陷入半昏迷的狀態,在不斷向下滾落的趨勢中她連控制自己的身體都無法做到,如同一葉無助的小舟般墜向深不可測的大海。

數秒過後,隧道到了盡頭,她從坡道上狼狽滾下去,落在一片寬廣的窪地中。

“……宿主?”望著傷痕累累的沈銀河,系統小聲道,“你沒事吧?”

擦傷帶來的疼痛似乎重新點燃了沈銀河的意識,手指小幅度地動了下,一聲低吟從面孔下傳來:“……恩。”

系統松了口氣,這才有空環顧四周:“這裏又是哪裏?”

這片窪地被高壁環繞,儼然如同一座石籠,石壁高高延伸至洞頂,看不見一絲縫隙,但系統註意到墻壁上開了三個小洞,沈銀河似乎是從其中一個洞裏滑出來的。

“咦?我居然不是第一個嗎?”

就在此時,一個驚異的男聲響起,聽到聲音的一瞬系統整個神經都繃緊了:“宋星辭?!”

宋星辭大搖大擺地從一個洞中鉆出,相比狼狽不堪的沈銀河,他看起來十分游刃有餘,似乎雲淵劍的幻境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系統看了看一臉死氣趴在地上的沈銀河,又看向步履輕松的宋星辭,心中有些苦澀——也是,宋星辭畢竟是受到傑克蘇庇護的男主,怎麽可能會讓他受苦。

宋星辭走向沈銀河,好奇地圍著她轉了一圈,青衣劍戳戳她的手臂:“餵?死了?”

見他把沈銀河像死魚一樣翻來覆去,系統沈不住氣大叫起來:“你幹什麽?不許碰宿主!”

但無論它怎樣嚷嚷,宋星辭都聽不到,反而露出一臉深思的表情:“每次都被這個臭女人整得那麽慘,害得我好多高光劇情都被她搞砸了……不行,不能就這麽輕易放過她!”

系統慌神了,可它只是寄宿在沈銀河腦海中的一縷神識,連實體都沒有,根本無法阻擋宋星辭,走投無路之下只得更加大聲地呼喊沈銀河:“宿主你快醒醒啊!”

沈銀河:“咳……!”

在系統鍥而不舍的喊聲中,沈銀河居然有了反應,緊閉的雙眼微微顫抖,睜開一條縫,她虛弱道:“系統?”

雖然AI不會有眼淚,但系統幾近喜極而泣,拼命催促沈銀河:“宿主快起來!宋星辭想對你不利!”

沈銀河才發現身旁還有個人,宋星辭正一手揪著她頭發,一手拿著青衣劍比劃,嘴裏還嘟噥著:“女生好像都挺寶貝頭發,要不先把她剃成光頭吧?”

沈銀河沒有急著跳起來,她剛從昏迷中醒來,身體還很虛弱,四肢完全使不上力氣,她小心用餘光掃了眼周圍,發現自己竟不在隧道裏:“這是哪裏?”

“應該是幻境的中心——雲淵劍的藏身所。”回憶起宋星辭方才的表現,系統猜測道,頓了頓,它猶豫道:,你還好嗎?”

它沒忘記方才沈銀河在幻境裏的表現,它不知道沈銀河都看到了什麽,但系統與她生活了幾個月,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那麽奔潰的表情,哭著說想要放棄。

它想問沈銀河,你是真的想要放棄嗎?

但話抵在喉嚨口,卻又說不出來。

沈銀河的眼睛閃了閃,她沒有正面回應系統的問題,而是道:“可是這裏並沒有雲淵劍。”

不知為何,聽到她的回答系統也松了口氣,像是為了彌補什麽似地說:“也許需要觸動什麽機關才能引雲淵劍現身……天哪!宋星辭他想做什麽?!”

只見宋星辭手持青衣劍,寒光閃爍的劍鋒懸在沈銀河的臉上方,距離她的鼻尖僅有幾厘米之遙,面對如斯威脅,沈銀河面上雖無動靜,但系統卻註意到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起來。

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半掛在臉側,長卷的眼睫被浸潤得濕漉漉的,竟透出些許我見猶憐。

不管宋星辭的意圖是什麽,他註視了會沈銀河的臉龐,似乎又打消了念頭。

“就這樣毀容也太可惜了,”自言自語道,“仔細一看這丫頭長得還不錯,要不以後攻略一下收入後宮?”

“呸!”系統破口大罵,“死男人怎麽不先照照鏡子?我看你爸媽肯定很幽默,否則怎麽生了個笑話出來!”

沈銀河:“……”倒也不必如此。

“噓,”她對系統道,“他站起來了。”

宋星辭惋惜地看了沈銀河一眼,順手在她臉上蹭了一下,隨即站起身,把青衣劍收回鞘中。

他忌憚地瞥了眼洞口,不能讓褚元微也趕到這裏,目前男主的水平還比不過褚元微,如果正面對決他絕無勝算。

好在原著裏就有提到過,褚元微似乎有心魔,所以他連雲淵劍的幻境都沒能闖過去,但凡事都有萬一,連沈銀河這個廢靈根都能走到最後的窪地,說不定褚元微也可以突破心魔呢?

如此一想宋星辭不敢再耽擱,他甚至沒再管倒在一旁的沈銀河,快步走到窪地中央,伏在地上開始勾畫起什麽。

須臾,地面忽然開始顫動,宋星辭連忙退開,一座高臺緩緩從地下升起,當它升上地面的一剎那,整個洞窟被一種明耀到幾乎極致的光照亮了。

即使閉著眼,沈銀河也能感到從宋星辭站立的位置傳來一股洶湧的靈力,強大,但不具有侵略性,反而帶著某種溫和的氣質,當靈力流淌過身體,就像將四肢浸入夏日的海水中,涼爽而舒暢。

系統道:“那是雲淵劍!”

沈銀河慢慢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隱約看見高臺上插著一把劍,便是它在放出耀眼光芒,宋星辭站在對面,似乎被這柄絕世仙劍所震撼,一時竟沒有動作。

這是好機會,沈銀河想。

她嘗試翻了個身,沒想到僅僅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做起來竟如此困難,四肢像是脫了線似地不聽使喚,她一下沒掌握好平衡,重重砸回地面。

沈銀河發出的動靜引來了宋星辭的註意,他見沈銀河蘇醒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很吃力吧?”他的臉上帶著令人厭惡的沾沾自喜表情,“這裏是雲淵幻境的核心地區,也是受幻境效果影響最大的地方。”

“雲淵幻境會針對人心中最弱的點,如果無法戰勝心魔,就會被雲淵劍視為挑戰失敗,”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沈銀河,“當然,我不會受到影響,因為——”

他是這本書的主角,所有劇情都會為他服務。

但這句話宋星辭沒有說,畢竟主角的逼格要維持穩嘛。

沈銀河沒有理會他,以斷劍為支撐點,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望著她吃力的模樣,宋星辭面帶遺憾地搖搖頭:“怎麽就聽不懂人話呢?”

沈銀河距離他與雲淵劍只有十米之遙,但他無所畏懼,因為雲淵劍的幻境不會對沈銀河視而不見,短短十米,她將會走得比任何道路都要艱辛。

正如他所言,沈銀河每走一步,就感到像是在泥濘的沼澤中跋涉,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擡腳都似乎耗去了她全部的力氣,氧氣在肺裏被壓縮到微小的一點,高鳴的胸口在顫抖,她忍不住擡起頭,瞳孔突然微微放大。

是她的幻覺嗎?空中浮起無數個巨大的透明泡泡,泡沫裏隱隱浮現著幾個人影,她還沒看清,系統先驚呼起來:“宿主!那不是你嗎?!”

沈銀河定睛一看,果然從泡泡裏看見自己的倒影,但並不是這一世的修士沈銀河,而是上一世的她。

這些泡泡就像是隱藏在暗處的攝像頭,將她的生活一覽無餘地重新展現在她的面前。

系統盯著一個泡泡,震驚道:“宿主……這是你嗎?”

沈銀河尋聲望去,系統看到的泡泡裏她約莫只有六歲,正被幾個人高馬大的男孩子追著打,他們手中揮舞著各種玩具刀槍,猖狂的笑聲回蕩在小巷中:“餵!跑什麽跑,你這個小怪物!”

她像是被燙到似地移開視線:“……不要看。”

但泡泡並不會隨著沈銀河的抗拒而消失,相反,它們如同繁殖的蝗蟲般越來越多,密密麻麻朝她壓過來。

一個泡泡中,她與陳五廝打在一起,最後兩人被分開,陳五朝她吐了口唾沫,大聲道:“去死吧!你這個醜陋的卡西莫多!”

另一個泡泡中,她穿著高中校服,灰黑色的臟水順著衣角往下滴落,手旁是一個半倒的鐵桶,女生們的高聲談笑從走廊飄過,她蹲下身,用力擠幹身上的水。

再一個泡泡中,她端著摞成半米高的臟盤從廚房裏奔過,卻不慎撞上滾燙的烤箱,裸|露在外的手臂霎時紅了一片,領班朝她怒吼,她只能咬咬牙,忍著疼痛將散落的盤子拾起。

系統:“宿主……這些……都是你嗎?”

沈銀河沒有吭聲,她死死將頭埋起,仿佛只要不擡起頭,那些泡泡就不曾存在。

這種感覺真是討厭極了,她想,自己就像是被按在砧板上的一條魚,尖刀一劃,她的心臟她的胃她所有的器官都掉了出來,鮮血淋漓地散落了一地。

但不管如何拒絕,那些惱人的泡泡總是無孔不入地往她的視線裏鉆,一個泡泡慢慢降落,朝沈銀河飄了過來。

當看清泡泡中的內容,她霎時白了臉。

“沈銀河?你居然沒死?”泡泡中,劉科長倚在鮮紅的法拉利跑車旁,吊兒郎當地沖她招手,“果然人賤就是命大嗎?看來還需要再碾你一次。”

“不……不要過來!”

她慌亂地揮動雙手,但卻只是徒勞地從泡泡中穿過,劉科長的臉仍浮在面前,甚至不斷向她靠近。

系統驚愕道:“宿主?你怎麽了!”

如同嗅到鮮血的鯊魚群,那些泡泡朝她蜂擁而來。

“小小年紀就害死了爸媽,真是個掃把星!”

“沈銀河!你就是個醜陋的卡西莫多!”

“只不過是一只骯臟的老鼠,居然敢肖想我的地位?”

那些惡毒的話語如同粘稠的黑泥般,慢慢將她包圍,從她的鼻,眼睛,嘴中湧入,無數雙細長的小手自黑泥中伸出,拖拽住沈銀河的手腳,要將她拽下地獄。

“噗通!”她的膝蓋重重磕在地上。

“終於不行了嗎?”宋星辭冷眼旁觀,她倒是支撐了很久,他差點以為沈銀河就要挺過去了。

雖然不知道沈銀河的幻境是什麽,但她似乎極受心魔影響,居然像個可憐蟲一樣趴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擡。

宋星辭有些惋惜,他還想展示給沈銀河看看自己拔劍的英姿呢。

不過雖然唯一的觀眾不買賬,但他還是得盡快拔出劍,以免夜長夢多。

宋星辭走到高臺旁,神色激動地將手覆在雲淵劍無暇的劍柄上,輕輕握住。

系統將他的動作看在眼裏:“宿主!宋星辭要拔劍了!”

但沒有用,沈銀河被幻境魘住,她已經完全失去了對外界的反應,如同一個受傷的孩子般抱住頭:“不要……”

系統怔忡道:“宿主……?”

那一廂,宋星辭發出囂張的笑聲:“睜大眼睛看好吧!雲淵劍將是我的!”

下一秒,他用力一拔,系統發出一聲哀鳴,不敢再看高臺,但等了須臾,宋星辭氣急敗壞的聲音突然響起:“怎麽回事?!”

系統一楞,下意識看回去。

只見雲淵劍仍紋絲不動地插在高臺上,無論宋星辭如何使勁,根本無法挪動它半分。

系統楞楞道:“怎麽會這樣……”

“媽的!什麽破劍!你倒是快動啊!”宋星辭氣得飆臟話,“氣死老子了!”

望著宋星辭惱羞成怒的背影,系統忽然福如心至。

白子矜的話在耳畔響起。

“當人在選劍的同時,”他說,“劍也同樣在選擇人。”

系統陡然激動起來:“宿主!雲淵劍沒有承認宋星辭!你快站起來,我們還有機會!”

它恨不得生出一雙手將沈銀河從地上揪起來,但偏偏什麽都做不到,急得快哭了:“該怎麽辦……”

難道要放任這個機會消失嗎?

此時沈銀河的腦海中正掀起一場劇烈的暴風雨,她像是一株飄搖的小草,在猛烈的颶風中幾近被撕碎。

好累,好痛苦。

她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奮鬥?

人們的承認嗎?

可無論她怎樣努力,他們都不願意接納她。

倒不如……就這麽放棄了,這樣她還能好過一些。

“走開啊!怪物!”

“去死!去死!”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喜歡你!”

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像是不堪重負似的,她緩慢地,沈重地將頭低了下去。

放棄吧,她已經……再也走不下去了。

面前的道路永遠看不見盡頭,稍微往後退便會落下深淵,她站在一片黑暗中,終於迷失了方向。

忽然,一道清亮的女聲闖了進來。

“沈銀河!”

那聲音是如此清脆而明亮,宛若一把鋒利的雪刀,一下撕破了沈重的黑暗。

沈銀河:“!”

她猛地擡起頭,一枚泡泡落在眼前,泡泡中與她有著同樣面孔的女孩擡起頭,她站在夜空下,對著高空,對著滿天星鬥,用盡全身的力氣呼喊——

“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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