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裳很少有時間去想自己長的像誰，可若說眉眼，憑著記憶裏止戈父尊的容貌，她很清楚，這對眉眼，長得是不像父尊的。

“…那時候的你尚在繈褓中，你是父尊的老來女，你出生的時候，恰逢我千歲之齡，那時候的你軟軟的眉眼雖沒長開，但看的出來，模樣是極好的。”

男子看著她滿腔的寵愛幾乎要溢出來。

“父尊向來疼你，更愛母後，奈何父尊英雄一世，在對待女人上尤其的…笨拙。”

“父尊常常因為口舌笨拙惹母後生氣，每當母後生氣怎麽哄都哄不好的時候，父尊就會抱著小小的你跑到母後跟前，一見到你，就是有天大的氣，母後都會笑出來。”

“…那時候的時光，是我此生遇到過的最好時光。”

他看了明裳一眼，惋惜道，“也許你早就忘了。”

明裳抱著斬天地乖巧的坐在榻上，耳裏回蕩著男子的話，心裏莫名的浮現出其樂融融的一大家子。

英雄蓋世口舌笨拙的男人，溫柔嫻靜有著慈母心的女人，軟軟糯糯藏在繈褓中的嬰孩，玉樹臨風常常因為爹娘生出無奈的俊秀少年。

哪怕是沒親眼見過，可就是想想，就會覺得，這畫面多美啊。

可有這樣幸福的家庭，男人為何會發瘋呢？

明裳怔怔的坐在那，絲毫沒意識到，這故事，她已經聽了進去。

入了耳，進了心。

“父尊不善說情話，惹了母後就會拿你來賠罪，懷裏抱著小小的你，被你的小手胡亂抓著，母後就會從成為天底下最溫柔和善的母親。”

“尚在繈褓中的你，生的極其有靈性，往往父尊惹得母後大發雷霆，不用他說，只是使個眼色，你就懂得賣弄乖巧。”

“有一次他們大吵一番，父尊的固執，氣的母後搬離出宮殿鐵了心的不想回家。等氣消了，父尊只好耐著性子抱著你去找母後，男人的尊嚴啊，就是再貴重再不能被拋下，在心愛的女人面前都會軟和下來。”

“母後性子剛烈，說一不二。想要讓她回心轉意，父尊可是吃了一番苦頭。”

男子說到這忽然笑了出來，“說起來，母後能和父尊和好，還多虧了你，妹妹。”

明裳不滿的嘟著嘴，指腹撫摸著斬天地，心想，要不是為了聽故事，我早就拿劍砍你了。

男子見她這副模樣，反而笑的更歡，“當時母後也是那樣想的，要不是父尊懷裏抱著你，母後早就一劍削過去了。”

“……”話說這貨怎麽知道她在想什麽？

“要我說，真打起來，父尊不見得是母後的對手。母後的劍是一把通體純凈的冰棱劍，名為招水。招水之威，唯有父尊的那把斬天地可擋。可斬天地對上招水，從來都是稍遜一籌。”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這樣問過父尊。“

男子學著幼年時的口吻，軟糯纏綿的調子聽得明裳眼睛大亮。

“父尊父尊，人們不是都說你是天下第一嗎？”

“你猜父尊是怎麽說的？”

明裳自動忽略掉他嘴裏的‘父尊’，瞇著眼睛笑了笑，“怎麽說的？”

男子像是想起極美好的事情，眼裏帶著由衷的憧憬，“父尊聞言大笑，溫厚粗糙的大手拍著我的小腦袋，傻兒子！哪怕你真的是天下第一，在心愛的女人面前都得去當天下第二！”

明裳聽著他惟妙惟肖的學著他父尊口吻，“以後你若是愛誰，千萬不要和人家爭勝負，你厲害，她比你更厲害，這不是很好的事嗎？傻兒子，可別犯糊塗，贏了天下，輸了她啊。”

“女人有時候很不講理的，你和她講道理的時候，她和你講感情，你和她講感情的時候，她和你講道理。”

“所以啊兒子，你要學會以不變應萬變，講道理是沒用的的，對你心愛的女人，你得和她講感情，不管什麽時候，都得讓她知道你愛她勝過愛天地，這樣，她才能一門心思的來愛你。”

明裳聽得一樂，心道，這人很懂女人心嘛。

男子學完眉眼舒展開，“父尊其實口才很好，往往天花亂墜說的人心神馳往，可他也曾經說過，女人，尤其是漂亮有能耐的女人，是不喜歡花言巧語的，她們往往一眼就能將你那些天花亂墜能看穿，遇到這樣的女人，你就得學會真誠。”

“父尊真誠的時候，是容易…結巴的。可父尊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母後也不覺得不好。尤其是趕上吵架的時候，父尊一緊張就愛結巴，吭吭哧哧費神費力的說完一番話，母後見他實在可憐，也就放他一馬，選擇原諒。”

“這事兒也是事後父尊告訴我的，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明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出淚花。

男子色厲內荏的看她，修為的指節揉著太陽穴，無奈道，“妹妹，你小時候明明很乖的。”

小時候？

明裳道，我小時候可沒見過你。

男子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微白，沒了嬉笑的心思，繼續道，“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父尊喝醉了酒笑著和我說，兒子，以後你要喜歡哪個女人，就得學會示弱，示弱是什麽知道嗎？”

“說的不要臉了就是扮可憐博同情，你要讓你喜歡的女人懂得呵護你。”

“人們都說女人是一枝嬌花，特麼的男人也是啊！”

“女人是玫瑰花，是牡丹花，男人也可以是一朵難看的狗尾草花。”

“你爹我英雄一世，就栽在你娘手上，可我甘心樂意啊，為了她，我做什麽都行，只要她開心，只要我每天醒來能夠看到她，這不就得了，說什麽天地大義，大義的前提是你得有心，你爹的心都在你娘那裏，你娘好，我的心才能好，你娘不好，我的心也會疼哇……”

“說著說著，父尊是醉倒了，那是他第一次喝醉，也是他第一次喝著酒流著眼淚。”

男子呼出一口氣，似是在憑空裏尋找一種叫做勇氣的東西。

“母後從宮殿裏搬出去的當晚，父尊就喝醉了，酒醒後第一件事就是抱上你去找她。”

“母後從來沒如此惱怒過，恨不能下一刻就和父尊一刀兩斷。”

“父尊嚇得要命，抱著你在她門口守了三天三夜，最後母後實在忍不住了，一腳將封閉的門踹開！大罵，你自己找死就行了，還想到帶著女兒跟你一塊受罪？”

“父尊看到她只顧著傻笑，母後看著他那張臉是越看越氣，最後你猜怎麽著？”

“啊？”明裳一楞。

“在母後氣的要炸了的時候，你像是聽懂了似的，啪嘰，一巴掌打在父尊臉上。不重，很輕，父尊鬼使神差的抱著你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求求夫人快給娃餵奶吧！”

“……”

男子說到這眉開眼笑，“然後看在你的面上，母後就跟著父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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