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三界而言，這是豐收之年。

距離皇權山一戰已經過了兩百年，兩百年的光陰，三界湧現無數天驕，從三界飛升而來的天才們分別前往仙界、妖域、魔界。

皇權山。

以皇權為名，作為三界界山，遠遠望去就能看到一道劍氣從上到下的貫穿山脈，劍氣、帝運，兩者可遇不可求。

於是有越來越多的修行人前往皇權山歷練，無論是觀摩那道劍氣，還是在帝運鎮壓下緩慢修行，裨益之大，實在非尋常地方能夠比較。

在阿念等人前往皇權山歷練時，明裳只身一人前往下界北周。

東勝山。

老鐵樹已經等候多時。

蒼翠的樹冠不在，萬年鐵樹生著一張年輕人的臉，看起來精神氣十足。

這是修為精進的表現。

明裳一身青袍踏足人煙罕至的東勝山，擡頭見年輕的鐵樹笑吟吟的望著她，不由露出一笑。

“砥礪修行，若非爺爺要看守伏魔塔，那我真忍不住想邀請你上仙界住些日子了。”

年輕的鐵樹自顧自坐在樹樁上，“帝女大駕光臨，可是想明白了什麽？”

明裳搖搖頭，眼底生出一絲疑惑，“不曾明白，反而疑點越來越多。”

“所以此行？”

“自然是再要見一見他們。”明裳長身玉立，仰頭望天，“皇權山那一戰，鐵樹爺爺想必有所耳聞吧？”

“豈止是有所耳聞，界山動蕩，那是關乎三界之事，隔著很遠，我就看到了。”說起這事來，鐵樹還心有餘悸，“那些人，便是天外之人？”

明裳散漫一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其實無需在意，只是，事關父尊，由不得我不謹慎。”

“那手持竹杖的年輕人，到最後怎樣了？”鐵樹問。

明裳想了想，“他先後攔下璇鈺、寒霜、陳流，等到我出手的時候，他已然受傷。我那一劍，貫穿皇權山，除非他回去後精心調養，否則短時間內再想運氣都難上加難。”

“不一般啊。”鐵樹感嘆道。“天外來客，敢憑一根竹杖就挑戰這方天地，狂妄是狂妄了點，可在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眼裏，弱者何嘗不是螻蟻呢？”

“如劍懸在人的頭頂，懸在皇權山上，任是誰都不好受。”明裳百無聊賴的摩擦著指腹，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兩百年前那年輕人踏足皇權山，隱約間她總能感覺到一股熟悉感。

這種感覺來的奇妙迅速，等那年輕人穿山而去時才消散。

到底是為什麽，她乃帝女，又是先天靈體，感應氣機的能力本就強悍，沒道理，會突然產生那樣的感覺。

那人到底是誰？

她既盼著他來，又盼著他不要來。

鐵樹看她一眼，笑道，“如今帝女也是有心事的人了。那年輕人被你們所傷，若真的是個硬骨頭，我想，用不了多久還會卷土重來。”

明裳垂頭看著腳下的綿雲靴，“強者看弱者如同螻蟻，更強者看強者不也是螻蟻嗎？他若敢來，講道理講不通的話，就只能拼拳頭了。”

“唉，遠不至如此呢。”鐵樹嘆息道。

明裳從樹樁上坐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誰曉得呢。”

說著，就要往伏魔塔的方向走。

鐵樹最後看了她一眼，恭敬的站起身，“恭送帝女。”

萬年老鐵樹，作為伏魔塔的看守人，不可能不知道一些秘聞。尤其是，關於這座伏魔塔的。

可人的嘴，只有想說和不想說的區別，明裳沒那麽心思去拷問旁人，當然，現下她要做的，就是去問一問。

以她帝女的身份，再問一問。

說不得，還會有什麽驚喜等著她。

這也是她將承方帶出伏魔塔的原因。

帶走承方，留給這些人一個不確定的問號，留給他們孤寂的兩百年，有時候人不能讓人開口，但時間可以。

尤其是那些寂寞又擔憂的歲月。

一腳踏進伏魔塔，明裳見到了盛裝打扮的人魚。

“呦，早就等著呢。”

人魚緩慢起身，行跪拜之禮，“見過帝女。”

明裳隨便撿了個位子坐下，饒有趣味的看著她，“你猜，這些年我經歷了什麽？”

人魚低眉順眼，“想必帝女已經知道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真假？遠遠不夠，那偽帝還不夠我一劍砍，我提著他的頭從天河岸經過，於是仙界開始了三個月的大清洗，死的人不少，被抄家滅魂的也不少。”

人魚訝異的看著她，“就這麽簡單？”

明裳翹著二郎腿，帝女的風範被她扔的遠遠地。挑眉一笑，“一劍能解決的事我從來不出兩劍。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何況我這麽個初掌仙界的帝女，不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厲害，那些人，永遠不會膽怯。”

她看似在說仙界叛亂一事，這些話何嘗不是在說給人魚聽。

識時務者為俊傑，單看你怎麽選擇。

不見棺材不掉淚，等到見了棺材，不光是要掉淚了，還得流血。

人魚沈默的看著她，眼神飄忽不定，像是透過她在看別人。

“帝女不愧是天帝之女，怪不得天帝會將帝印交給你。”

明裳擺擺手，誠懇道，“我來這，不是要聽奉承話的。”若是要聽奉承話，她何苦跑到下界來？

上界仙界說的那話才是好聽呢，腦子傻的根本聽不懂那天花亂墜的一大疊詞匯。

誇人的最高境界，是一半捧著，一半將實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這一套，對於執掌仙界兩百年的明裳來說，已經很老套了。

人魚被她噎的厲害，深吸一口氣，卻又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明裳看著心裏像是有只貓在抓撓。你這欲言又止的勁兒，憋誰呢？

她沈著臉，笑容冷傲，“你奉誰為帝？”

人魚不敢大意，趕緊跪下來，“掌帝印者方為帝！如今帝印在帝女身上，人魚自然是奉帝女為帝！”

明裳整斂著衣袖，凝聲道，“有些話，我只問一遍。你若不肯直言，休怪我不講君臣情義了。”

她看著垂首的人魚，看著她一身的精致打扮，顧自笑了起來，“兩百年前皇權山來了一波人，一根竹杖差點掀翻皇權山。這等與人結緣的大事，我想知道，父尊究竟欠了人家什麽，值得人家斬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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