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長安就站在帝皇城最高的城樓上，看著寧傲一步步從溫和少年蛻變成鐵血帝王。

十八年的時間，身在帝皇城，她從沒有一日去見過寧傲。

昔日的傲嬌少年，被青梅竹馬拋棄，於是轉身拾起了權勢，走上了王朝的最高點。

可他依舊見不到鳳長安。

這就是懲罰。

每一日，都要贖罪。

她要親眼看著寧傲痛苦，父債子償。

鳳家世世代代綿延到鳳長安這一代，從未虧欠過帝家。然而帝家，欠了鳳家一筆血債。

八百七十八條人命，清清楚楚的刻在鳳長安心板上，讓她夜不能寐，讓她怒斬情絲。

一個連家族血債都不敢背起的人，談何說愛？

她沒有資格，帝家一日不倒，血債一日不清，鳳長安一日不見寧傲。

大軍壓境，是在鳳昭十二年的冬日，大雪飄飛，帝皇城銀裝素裹，戰事響起。

寧傲一身龍袍，三十一歲的年紀，在皇權的浸淫下，幾乎看不到歲月留下的痕跡。

“長安，你來了。”

鳳長安的確來了。

因為她一人來，身後多了十萬兵馬，跟著她一起來。

帝皇城的城墻有多厚，才能抵擋住十萬精兵？

鳳長安摘下帷帽，容色依舊。“我來，是想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你，給嗎？”

直截了當。

落雪紛紛，沾濕了雙方的肩。

寧傲的眉舒展開來，松了一口氣，“給！”

你來要，我就給。

鳳長安一步步朝著他走過去，視線從他的眉眼認真劃過。

他們自小相識，中間有過懵懂，有過單純。從簡單的愛，過渡到恨，命運沒有給他們任何可選擇的餘地。

鳳長安看著他，笑了笑，“你知道我來，是要做什麽的嗎？”

父債子償。

讓出江山，只是開始。

帝寧傲臉上從容溫和，“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

於是，就不管那背後的代價？

鳳長安在心底罵了句可笑，揚手一劍刺了過去。

……

“這是咱們的孩子，名為鳳舞，小字長安。”

“舞，亦為無。無法無天，無憂無慮，無所掛念。世間諸事，再沒有什麽能攪亂她的心。這是我鳳蕭的獨女，但願她一世長安。”

鳳長安冷靜的看著從寧傲身上流出的血，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音。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這是我替我父親討回的那一劍。”

寧傲挺直了身子，拒絕了身邊人緊張的攙扶，他的面色蒼白，道了一聲，“很好。”

然後鳳長安刺出了第二劍。

長劍帶血，滴答滴答。襯著她的聲音都沒有半點生機。

“這是我母親那一劍。”

寧傲看著她，唇畔露出肆意的微笑，“真好。”

江山歸還，血仇得報，長安，我終於不用那麽累了。他的身子緩緩倒下去，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鳳長安渾身發抖，抱著只剩下一口氣的寧傲，眼圈微紅，隨即帶著人消失在天地。

沒有人知道她帶著將死的寧傲去了哪兒。

只知道，多年以後，帝皇城最高的那座山上多了一塊石碑。

轉眼又是一個十八年過去。

寧長安望著被風霜洗禮的墓碑，臉上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

“寧傲，我折磨了你十八年，又陪了你十八年。咱兩，兩清了。”

寧長安初初降生之時，鳳蕭就曾說過，你要記住，你是我鳳家傳人，想做什麽，就去做，不想做，就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要皺一下眉頭！大丈夫敢作敢當敢愛敢恨，我鳳蕭的後代，就是女兒身，也得折煞一眾男兒！

想做什麽，就去做。

於是她花費時間游歷天下，組建了十萬精兵，討回舊山河。

不想做什麽，就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要皺一下眉頭。

捫心自問，鳳家的那場大火，讓鳳長安不願回頭。

她的一生，都在印證著鳳蕭說過的話，敢愛敢恨，敢作敢當。

既然帝家虧欠了鳳家，那還啰嗦什麽，直接再搶回來！

父債子償，寧傲既是老賊的長子，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就拔劍殺了他！

鳳長安心中總是有把尺子。她給了寧傲兩劍，卻也結束了那漫長的煎熬。興許對於寧傲而言，若是如此才能得到鳳長安的諒解，那麽他寧願這兩劍來的早一點。

她用長劍刺穿了他的血肉，又用上好的藥將他從鬼門關拉回。

只可惜，世事不能圓滿。

寧傲傷勢醒來後，活了不到一個月，便撒手人寰。

鳳長安守著他的墓碑十八年，十八年的時間，每一日，她身上的氣息都會發生劇變。

舞，亦為無。無法無天，無憂無慮，無所掛念。世間諸事，再沒有什麽能攪亂她的心。直到鳳長安四十九歲的時候，才徹底做到了這一點。

又是一年冬雪。

鳳長安望著彌漫而來的大雪，輕聲笑了起來。

憑空拿出一壺酒，喝的酩酊大醉。

酒醒後，她的神情慢慢變得肅穆，以指在雪地上寫下一個名字。

浮，光。

轟的一聲！

整個世界清醒。

修為暴漲，帝皇城迎來有史以來最強勢的風雪。

鳳長安揚唇一笑，乘風而起。

……

伏魔塔內，撩水湖泛開層層漣漪。

錦明裳睜開眼，意外發現心境竟突破了化神期，隱隱朝著渡劫期蔓延。

推波助瀾，湖水漸漸的沾濕了她的衣角，黑暗襲來，便是嶄新的天地。

錦明裳站在空曠的田野，在慶幸自己沒有穿成嬰兒的同時，猛然發現她身上穿著男子的服飾。

這……

經歷了魂穿，莫非還要來個性別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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