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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一份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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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個方法不奏效的話, 恐怕你只能和我定下契約了。”他合攏了雙掌,在你耳邊小聲說,“那就得擔驚受怕一輩子, 悄悄祈禱我永遠都不會欺負你。”

“看,你還有比記憶更重要的麻煩要擔心。”

聽聽, 聽聽,哪有這樣開解別人的。

說不定就因為夏油傑嚇唬你, 你的覆活才失敗了——

兩個咒術師和一個奶媽眼睜睜看著你當眾表演了個仰臥起坐。

運動者:你。

墊子:你的軀體。

“……”

完蛋,這個身軀好像穿不上。

一個實體的你滿身冰霜躺在桌案上, 一個半透明的你坐著看著眾人,場面堪稱詭異。

你們將目光投向了萬能奶媽硝子。

硝子:“……再試試?”

無論來多少次,你都無法回歸軀體——那就只是一個蟬蛻般的舊殼, 好像與嶄新的你不再兼容, 不再契合,無法嚴絲合縫地穿上身。

你:“感覺和身體好像不在一個圖層。”

“……這是開玩笑的時候嗎。”

你默默望向了說話的夏油傑, 而夏油傑收到你暗藏責難的目光,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誰叫他烏鴉嘴了呢。

最後,也只剩下一個方案。

讓夏油傑與你結契。

“先暫時這樣吧。找到新方法之後就解除契約……”

夏油傑一本正經,找不出他片刻曾威脅你的痕跡。

是戲言吧……大概。

你們退出游戲,將軀殼原模原樣地保存好。

一般而言, 神器是無法與人結契的。

但咒靈操使不在此列。

只是你與夏油傑對戰過,知道他是如何役使又如何調伏咒靈的。

你直截了當地問:“我會被你吞掉嗎。”

作為旁觀者或者對手, 你對他術式裏的咒靈的經歷毫無感覺,但換你到了咒靈的位置上, 你不免感到微妙。

真的會在物理上進入胃部嗎, 還是說夏油傑的身體別有洞天, 食管通向了異空間?

那些奇奇怪怪的咒靈們會成為你的鄰居嗎?

好奇驅動下, 你問了夏油傑這個片刻後就能親身體驗到答案的問題。

你的發問之下,夏油傑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別說這種話啊。”

“我只是希望我嘗起來不會太苦。”

“……都說了別說這種話了。”

原本的人員安排是夏油傑與你結契,五條悟和硝子把你的軀殼送到保鮮更好的地方,但聽到你們的對話,五條悟在門口停下腳步,折返回來。

“怎麽了?”

你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他則毫無負擔地瞪回來:“從前說話就很糟糕了,怎麽現在還是這幅德行。我得留下來看著,否則傑怕不是要被你氣死。”

硝子:“……我一個人可擡不動啊。”

五條悟看了看你,又看了看夏油傑,再看看搖搖欲墜的你——當然是硝子艱難扶住的那一具身軀,最後警告你說:“別再說話氣人了。”

“有那麽氣人嘛。”接觸到五條悟的目光,你舉起雙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不說氣人的話了,保持啞巴到你們回來行不行。”

“……這還差不多。”

五條悟和硝子離去後,公寓內只剩下你和夏油傑。

窗口,玻璃汽水瓶裏插著一莖花,散出輕悄的香氣,填滿你們之間的空白。

對面的夏油傑說不上是什麽表情,不好說是高興,也不好說是不高興。你保持著保證時雙手捂嘴的姿勢,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開始吧。”

他終於說。

你把雙手放下來,嘆口氣:“不能自己吃自己真是太可惜了。”

“?”

“因為不好吃的話,肯定也會騙我說很好吃吧。”

“不會的。”夏油傑的目光柔和下來。

也不知道是說不會不好吃,還是說不會欺騙你。

“那可得好好形容一下啊,我也很好奇我靈魂的味道。”

……

咒力如同漲潮的海水將你包裹,你按捺抵抗的本能,順從咒力的指引,變成了一顆漆黑的星,順流而下,落到夏油傑的手心。

他沒有繼續下一步的動作,只是垂眸望你,瞳孔深紫近黑。你縮小到了他的手心中,相應的,他則在你眼中變得巨大而抽象,兩粒瞳孔有如天空中的日食。

在猶豫嗎……?

還是說因為體型的變化,他的舉動對你而言也變得遲鈍了呢。

凡人無法從日食中讀出情緒,只是本能地為異常的天相戰栗。

即使你是歷經生死的咒術師,即使你明知捧著你的是可以托付後背的同伴,你的神經也不免為此刻的夏油傑顫抖起來。

“八尺大人,快一點吧。再猶豫下去,我就得去小人國報道了。”

他似乎為八尺大人的稱呼笑了。

笑聲並不真切,你感受得更多的是山岳般的震顫。

夏油傑終於雙手托起你,如同托起珍稀的寶藥,輕柔地引進雙唇。

……

你好像品嘗到了海水的味道。

帶著澀意的微微的鹹,但不同於海水的苦澀,帶著一股回甘,極為清新爽勁。應該是夏油傑咒力的滋味。無意間接觸到的咒力還沒嘗出個分明滋味,就被你消化了。

你下意識掬起了一捧。

雖說是濡燕色的水流,但並不會沾濕雙手,只是咒力呈現出的美麗虛幻的流動形態。

原來調伏時的品嘗是雙向的,也對,畢竟是雙方結契,不僅你要供給夏油傑咒力,夏油傑也要分給你。只不過從前處於你的位置的都是咒靈,並不會知會咒術師,所以夏油傑並不知曉這一點。

淺嘗一口的味道還不錯,你回味著剛剛微苦回甘的滋味,覺得用茶來比擬比海水更合適。你突然對自己的咒力味道又有了信心。夏油傑證明了咒術師和咒靈嘗起來還是有區別的。

咒力的波流變化了,平行的線條在你身邊出現了凹陷。

原本存在的咒力被你吸取,導致其旁邊的咒力不得不進行補充。原本的平衡被打破。

剛剛的舉動是不是相當於在單方面汲取他的咒力?你生怕會形成漩渦,趕緊散開雙手,讓咒力回歸本源。

他應該沒發現吧……?

……

雖然前奏極為漫長,但真正的調伏過程只在眨眼之間。

你的等級雖然與夏油傑相差無幾,但被調伏的一方毫不反抗,使得過程極為流暢順利,你幾乎是剛剛到達他儲存咒靈的地點,還沒看清身邊有哪些咒靈,就被夏油傑釋放了出來。

“味道……尚可。”

你就知道。

夏油傑目露疑惑,似是不知道你為什麽不追問下去,毫不懷疑他的“尚可”是敷衍。

“因為我也嘗到了你的啊。像茶一樣,澀而清。”

“是嗎。”

夏油傑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我的形容也不能太粗糙。其實不光是尚可,就像冰激淩,冷而甜。”

你不知道夏油傑他們以什麽名目混過了高專的登記,總之他帶著你大搖大擺地回到了宿舍。

他同你解釋,“將你登記為咒靈,就意味著我們這邊也承認你真的亡故,無法回來。這樣會給你日後的回歸造成阻礙。很抱歉,這段時間你還得躲躲藏藏。”

夏油傑這樣說著,輕輕扣上了門。

下一秒,門被大力打開,夏油傑猝不及防,被門扇推了個一個踉蹌。

開門搗亂的人毫無罪魁禍首的自覺,笑嘻嘻道:“來玩游戲嗎,上次打通宵是好久之前了。”

五條悟對上你的目光,好歹還記得解釋硝子去哪了:“她給你找資料呢。”

“……”

你們三人在夏油傑的宿舍裏打游戲打到日落月升。呵欠像傳染病似的在東倒西歪的你們之中傳開。

“再玩最後一、一……”

五條悟沒能把話說完就合上了眼睛,歪倒在沙發旁,手柄掉在肚皮上。

你忍俊不禁,轉過來以眼神詢問夏油傑:從前都是如此嗎?

夏油傑彎了彎手指,示意你湊近說話。

“從前你最容易困也最早睡。”他附在你耳邊說。

你接近夏油傑後,感受到的不僅是呼出的氣流與輻射的熱度,更是與你相連的蓬勃咒力,像是別樣的血脈相連。

“但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

因為契約,他對困意的抵禦也傳遞給了你。除非你們倆的HP都被睡魔耗空,否則不會陷入睡眠。

別的咒靈也是這種待遇嗎?

越來越濃重的睡意中,你的思考越來越遲緩,沒能得到答案。終於同夏油傑一道合上了眼睛。

游戲打了一晚上。

迷迷糊糊中你被抱到沙發上,要起身的時候被按了回去。模糊的視野裏只有散落的長發與微笑的紫目,暖洋洋的咒力令你安逸舒適。

碗碟聲與關門聲。

等你清醒的時候,桌上有個尚溫的三明治。夏油傑與五條悟已經出門執行任務了。

你好像不再是個咒術師,生活中只剩下吃喝玩樂。

“至少在祓除咒靈時,讓我幫上忙吧。”

夏油傑溫柔地拒絕了你,措辭婉轉,態度卻堅決。

甚至拿出手柄轉移話題。

“要一起打游戲嗎。今天悟買了新出的。”

“……”

你怎麽會答應——一打就打個通宵,害他們照顧完你,又要頂著缺覺的腦袋去祓除咒靈。

“才不要。”

你忍了又忍,才沒將“打再多次游戲,也是白費,根本想不起從前打游戲的回憶”說出來。

然而心底的話終究不可久藏,下一次爭執的時候,它不可避免地暴露了。

在他再一次用同樣的話題轉移你的註意力之後,你忍無可忍,一把將手柄打開,說出了傷人的話。

手柄飛落,兩人之間橫亙寂靜。

“……對不起,但我不想像個廢物,或者溫室裏的花朵,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你們辛苦奔波。”

等情緒略微平覆,你同夏油傑說。

他的眼神黑洞洞的,不知道有沒有生氣。

也許是術式的緣故,結契後,夏油傑給了你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但他似乎沒有察覺這一點,反而朝你踱了兩步。

夏油傑什麽也沒說,只是牽起你的手,蹙眉查看上面的紅痕。你氣急了,忘了用咒力強化自身,手又偏巧打上手柄的邊角,撞得有些疼。只是為了對峙時的氣勢考慮,才沒有叫出聲。

“……”

你在他無言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偏過頭去。

“請盡快……”

他笑起來:“再忍一忍,好不好,不會太久的。如果實在悶得慌。最近有場煙火大會。”

蟬噪與蛙鳴都已稀疏,你忽然意識到,已經是夏末了。

當天晚上,他給了你一個咒骸,幾個香薰蠟燭,還有些許零零碎碎、一看就屬於女孩子的小東西。

“是你從前的東西。”他短促地笑了下。“我拿的時候被夜蛾老師看見了。被他說了一通。差點把我當變|態掃出去了。”

你被他的倒苦水逗笑了。

“如果你為記憶苦惱的話,這些東西或許能派得上用場。”他詢問過你後,點起了蠟燭。

是白檀的氣味。

他背對著你,影子隨燭火跳躍而動搖:“玩游戲的事,我沒有逼迫你回憶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覺得無聊。恢覆記憶也不急於這一時。”

……

然而,沒等到煙火大會,你就離開了宿舍。

被夜鬥召喚走的。

你出現在夜鬥面前的時候,他看起來比你還吃驚。兩人連比帶劃自說自話 好一會,才終於溝通對頻道:他這邊的神器雪音鬧了別扭離家出走,他正說上一任神器,也就是你,多麽省心,結果你應聲而至。

“太誇張了吧,我們的契約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你默然不語。

結合這段時間零碎回憶起的片段,你有個模糊的答案。

但你沒有告訴夜鬥。

否則你就要面對,先想起的回憶是與咒術師無關的前生的事實。

面對兀自困惑的夜鬥,你開口道:“先把你這裏的事情解決掉吧。尋找雪音,還是幫你打架?”

“就不能兩個一起嘛。”

“我時間不夠。”

得在夏油傑發現你不在了之前回去才行。

回去的方法有兩種。從這裏出發回高專,但隱蔽性極低,另一種就是完成夜鬥的心願,通過神明的渠道回去。

當然,還有第三種,當夏油傑在宿舍呼喚你時,你應召喚而歸。

但這種情況想都不用想就被你否決了。

你緊趕慢趕,回到宿舍的時候還是撞上了夏油傑。

“……空音?”

他慢慢回頭,神情異樣專註,雙眼如飛吊新月,聲氣如月邊朧雲,茫然不可辨。

“你去哪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他不說話了,目光在你滴血的手臂上定格。

“你出去祓除咒靈了?”

夏油傑的狀態並不太對,你試圖解釋,但在你開口之前,他自己先笑了起來:“不,那不重要了。你總是這樣慷慨,又這樣吝嗇。”

煙火大會的承諾與忍耐,都不重要了。

寶藏唾手可得,何必長久忍耐。那只會讓人在錯失時痛悔。

式神無法反抗操使。

不僅在物理上,更是在心理上。

夏油傑向你傾倒,如煌煌巨日墜落,將半邊天空燒得通紅,近地的空氣為此變得熾熱扭曲,令人窒息,唯一的甘霖在他的唇舌之中,他的動作與軀體都極為強硬,唯有嘴唇和眼波柔軟。舌尖似乎能吮出蜜或酒,不然不能叫你喉嚨作燒、雙目暈眩。

飛墜落日之後,發絲織作動蕩夜幕,輕吻落成綿密雨點。

你再次體會到初次被他吞服時的感受,每一寸神經都為此刻的夏油傑戰栗。

酥麻與癢意並非錯覺。你身上的創口正以超乎尋常的速度愈合。

有什麽通過你們相接的流淌。

在理智稍微回籠後,你才發現那是咒力。不僅是他的流向你,更是你的流向他。交相流動中,已然說不清誰是源頭,誰在反哺,總之是先於你們的軀體一步緊密相連、不分彼此。

黑暗中,夏油傑神色難辨,只有開合附身時,他的輪廓才會從上方的陰翳中浮現。

“傑……”

是為了你的傷勢嗎?

話語破碎不成片,你沒法發問,他也就不可能回答,只能用手去確認摸索。

操使的權能使得夏油傑不受光線限制,輕而易舉地看清你雙頰蒸騰的霞暈、枕邊糾纏的發絲。

以及不可抗拒的動蕩中,朝自己伸來的雙手。

那一瞬間,夏油傑仰起頸項,露出要害,自投羅網。

被殺掉也無所謂。

但手從頸子掠過。

少年結實的肩膀肌肉隆起,沁出的汗水潤濕了你的指縫。你繼續摸索,試圖辨別夏油傑的神情,通過雙手將他確認。

先是吊起的眼睛。他的眼睫在你手心裏茫然地輕眨,像無辜落網的蝴蝶。但你們都清楚,誰才是攜帶獵網的獵手。

然後是放松的唇角。遠比你更為招搖的聲音肆無忌憚地從中逸出。在你的手指經過時,夏油傑惡劣地咬了一下。

似乎終於明白了你的舉動,他含著你的手指說:“不要原諒我。”

作者有話說:

傑哥補魔w

富婆晚安:

感謝在2021-06-19 00:42:18~2021-07-06 22:59: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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