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後, 天氣漸漸涼爽下來。

祁糯7-8節體育課，正午太陽曬著, 在操場上來回跑動，下課時，衣背已經被浸濕，額角鼻翼覆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操場外，樹蔭下停了一輛黑色的越野車。

打開門, 一股嗆鼻的煙味湧了出來, 車廂被灰白色的煙霧包圍。

祁糯單手扇風, 抱怨道，“你現在煙癮怎麽這麽大啊。”

薛遲立即在煙灰托裏將泛著紅色火星的煙頭摁滅。

歪頭看了眼手機，“剛沒註意到時間, 通會兒風你再上來。”

祁糯頷首, 想起剛準備說的事情，“我去買可樂, 你等我一下啊。”

邊說邊彎腰從車裏抽了幾張抽紙，抿掉額頭的汗珠, 轉身朝便利店跑去。

不一會兒就舉了兩聽可樂跑回來。

才從冰箱拿出來, 瓶身冒著冷氣，水珠順著瓶身往下滴落。

祁糯坐上副駕駛, 抵著椅背, 剛坐好沒兩秒，就突然往薛遲那邊歪了下。

可樂直接碰到薛遲臉頰，冰涼, 他條件反射往旁邊躲了下。

“是不是超涼！”祁糯將可樂往他面前送了點，邀功，“這個是你的。”

薛遲嗯了一聲。

祁糯將他那瓶放在杯座上，徑自摳開拉環，仰頭喝了兩口，下顎線拉緊，兩鬢碎發順著弧度向後滑去，露出纖細修長的脖頸，線條美好。

片刻，一身熱氣散去，車廂內靜謐無聲。

陽光透過法國梧桐的罅隙，投映在漆黑的車頭形成光斑。

祁糯這才註意到薛遲今天有些不太對勁。

平時，他都不讓她喝可樂的，今天竟然出奇的沒有念叨她。

“對了，剛才班委發消息說明天的課不上了，所以我們可以明天去打槍，不用等到周末。”

祁糯眉心微攏，又舒展開，湊過去說。

提起這件事，祁糯還是挺開心的。

最近好像因為休假的原因，薛遲特別閑，不僅每天按時接送自己上學放學，周末還陪自己玩。前幾天商量一起去他朋友開的俱樂部打槍，本來以為還要等到周末，沒想到可以提前。

薛遲側頭看她，漆黑的眸子帶了些說不清的情緒。

骨節勻稱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摩挲了兩下，車速漸漸慢了下來，直到後方車輛不耐煩鳴了喇叭，薛遲才收回視線，一言不發。

祁糯心裏沒來由的顫了一下，像是被一根細線拴住，隨著他的目光上下拉扯。

半晌，祁糯先開口。

“你要沒時間的話，周末也不是不可以的，我明天就在家打游戲好了。”

說到最後近似於嘟囔出來的，還帶了些委屈和深明大義。

停頓了幾秒，薛遲才開口，語氣帶了些小心翼翼，“周末應該去不了了。”

祁糯稍作糾結，“那下周也行，我不是很著急。”

薛遲又頓了幾秒，像是在斟酌語句。

良久，“不是，我等會兒要回沙城……”

話還未說完，就見祁糯臉色變了，直勾勾盯著自己。

薛遲語氣抱歉，解釋道，“隊裏打電話，要出任務，所以……”

“你不是在休病假嗎，為什麽還出任務！”祁糯開口打斷。

薛遲張了張嘴，到底沒再解釋。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走，在剛和祁糯關系有所緩和的時候。

但是哪有休病假休兩個月的，而且軍人要服從組織的一切安排。

“不準回去！你要回去的話，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祁糯冷著臉，像小孩一樣威脅他。

薛遲眉梢微皺，“糯糯，這是命令，我必須要走，你聽話一點。”

怔時間，祁糯像踩到尾巴的貓咪一樣，立刻炸了，“我哪不聽話了，你憑什麽讓我聽話！說回來就回來，說走就走，沒事了逗我玩玩，你當我是什麽啊！”

祁糯越想越生氣，自己當初就不該原諒他的。

不對，她就一直沒說原諒他！

“很快就回來，回來就陪你去打槍。”

薛遲透過她頭頂看向窗外的樹葉，不知是心虛還是怎的，不敢看她的眼睛。

“誰稀罕你啊！我自己也會去！”

祁糯被他氣得一把拿過旁邊未開封的可樂，洩火似的用力搖晃，對準薛遲。

還沒看清她動作，就看到一柱棕色的液體順著她手邊斜向上噴了出來，直直沖著薛遲臉頰，伴隨著汽水遇到空氣時發出的窸窣的聲音。

薛遲下意識閉上眼睛，可樂沖到額頭上方，很快順著硬短的發茬，順著鋒利的五官流了下來，鼻腔裏滿是可樂的味道。

他擡手抿掉眼瞼上的液體，還沒睜開眼，只聽耳邊傳來一聲“下次拿兩瓶可樂噴你”的話，之後就是用力摔門的聲音。

從抽紙盒裏快速抽出幾張紙巾，能看到周圍事物的時候，祁糯已經攔下路邊的出租車，揚長而去。

薛遲看了眼被扔在車頭，冒著泡沫的可樂罐，紅色罐體，白色的“nice day”更像是在諷刺他，他臉色愈發陰沈。

祁糯並非不識大體的人，就算是以前年紀小，也不會因為薛遲出任務就特別生氣。

主要是因為，當初薛遲去沙城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就突然不見的，後來所有人都知道他去沙城了，只有她不知道。她以為很快就回來，結果三年裏根本就沒有見過一次。

她害怕薛遲這次回去後，又不再回來，或許是三年，或許時間更長。

既然這樣，這次幹嘛回來啊，還一直湊她面前，還讓她別生氣，還接她送她陪著她。

因為太無聊了，才逗她玩的嗎，明明知道她喜歡他的呀。

翌日。

祁糯提前出門，心裏存了些僥幸，又想遇到薛遲，又不想遇到他。

結果剛從家裏出來，就看到門口停了一輛車，白色的。

看到她出來，車窗落了下來，宋星馳打著哈欠招手，“糯糯，這裏。”

祁糯抿了下唇，想朝左邊看，可又覺得自己這樣太蠢了。

於是目視前方，擡腿朝宋星馳走去。

宋星馳：“看見我就這麽不高興，怎麽說我也大清早過來送你上學的，看看我這困的，一個哈欠接一個，你都不露個笑臉？”

祁糯勾著唇，笑容僵硬，“你過來幹嘛。”

宋星馳抱怨道：“不還是你遲哥，自己跑了，讓我過來送你上學，還故意將時間說提前了半個小時，要早知道你這會兒出來，我都進去等你了。”

祁糯低低應了聲，情緒不是很高。

碧空如洗，幾朵白雲墜在天邊。

宋星馳駕著車，拐彎，駛出大院，上了公路後，開始感慨。

“唉，不是我說，遲哥真有養女兒的天分，這是把你當女兒養了吧，以前都一個學校的，順路送你那倒沒什麽，現在這大清早的還要送你去上學，中午還接你，一天來回幾趟，太厲害了吧。”

過了會兒，宋星馳補充，“對了，我跟你說，我最多早上送你一趟，你中午就別回來了，晚上自己回家吧，遲哥回來了，別跟他告狀啊。”

淩晨兩三點的時候，他睡的正香，薛遲給他打電話，交代他要接送糯糯，還一天幾趟。

他哪有那個功夫啊，還守著時間去，不過迫於薛遲的淫威，他還是同意了。

祁糯小聲嘟囔，“我又不是三歲，又不是不認路。”

宋星馳大驚小怪，“你是沒三歲，但是遲哥覺得你三歲啊，生怕你丟了，昨天半夜給我打電話，讓我早上過來，你看看我這黑眼圈。”他騰出手點了點自己的下眼瞼。

過了會兒，宋星馳繼續感慨，“不過等他下次回來，給他介紹相親對象的時候，可以加一個優點，會帶孩子。女方放心生，孩子遲哥帶。”

“嗯？”

剛說完就看到祁糯瞪著自己。

宋星馳回憶了下剛才的話，也沒覺得自己說的有錯啊，可不就是帶了這麽多年女兒了。

須臾，聽到祁糯語帶諷刺。

“還相親？這是長得有多醜才用得著相親，相一百場都沒人能看上吧。”

宋星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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