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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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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官家,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肯吃東西了!”從永壽宮而來的王喜是一路小跑著進了宋仁宗的大殿,因為事先說過不用通報,王喜是一路暢通無阻,直接跪到了宋仁宗的面前,向他稟明了這個好消息。

“什麽?你說母後吃東西了!是真的?吃了多少?吃了什麽?”這邊的宋仁宗正因為劉太後不肯進食而感到揪心,那邊的王喜好消息就已經傳到,弄得他是再沒有心思去批閱奏折,而是趕緊問明情況。

“回官家,太後娘娘進了半碗清粥,兩三口小菜,雖是不多,但最為養人。孫太醫說了,如果繼續這樣進食的話,娘娘痊愈,指日可待。”擡起頭,王喜的眼睛在閃閃發光,不難看出其中的喜悅和開心。要知道,這些日子因為這母子倆,整個後宮都處於一種風雨欲來的氛圍之中。宋仁宗陰沈的臉,讓後宮所有的人都不敢說話,走路都輕飄飄的,生怕哪裏不對觸怒了這位在爆發邊緣的皇帝!現在好了,太後娘娘已經吃飯了,這就證明母子兩人已經開始緩和,無論對誰,這都是一個好消息!

“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就好啊!走,朕這就去瞧瞧!”因為劉太後吃飯的消息內心而喜悅的宋仁宗這時候已經忘記了那所謂的禁令,而是直接帶著人打算跑到永壽宮去瞧瞧。但他沒記住,不代表別人不清楚,這剛剛走下樓梯沒幾步,後邊的陳林就跟了上來。

“官家,太後體弱,可能這個點兒已經乏累了,要不要奴婢前去通報一聲?”弓著身跟在宋仁宗的身邊,陳林把話說的十分委婉。他不說劉太後不一定會面見宋仁宗,而是講太後身體不好,需要宋仁宗多多思慮一番。這話說的就很藝術了,至少沒有當場打宋仁宗的大臉。

“你說得對,朕還是先同母後說一聲比較好。”想起之前幾次被拒之門外的經歷,宋仁宗剛剛升起的心又降了回來,腳步也停住了。他的內心是很希望能去永壽宮看看從小照顧自己長大的女人現在怎麽樣?但現實就是,現在自己去也不一定會像以往一樣被熱情的接待。

“那奴婢就先去請示娘娘。待娘娘回話之後,奴婢再回來稟報官家。您覺得如何?”腦子稍稍一轉,陳林覺得自己盤算的不錯。這樣既不傷皇帝的面子,也不上太後的臉面,宮裏的宮人也能好過一些。

“那就這樣吧!陳林,你年紀大了,就不必多跑了,讓王喜去就行。王喜,你看看太後現在是否睡下?如果沒有,馬上回報,朕前去探望太後。”揮揮袖子,宋仁宗把剛剛到這裏的王喜又趕了出去。而在王喜出去的時候,宋仁宗也開始忐忑起來。母後到底會不會見他?他應不應該現在和母後說娘親的事?假如自己提議側封娘親為太妃,會不會傷到母後?

沒錯,就是太妃。大宋奉行儒學,“禮”之一字更是尤為重要。宋仁宗深知,如果冊封李宸妃為太後,必將遭到群臣詰問,也會傷到太後的心。於是他就主動給自己的母親降了一位,倒不是有虧待母親的心,只是覺得凡事不應過於苛求。太後這樣的尊位,那是先皇的皇後才應該有的,也是劉太後應得的,就算她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一樣。除此之外,當年的事還牽扯到太多的人,無論是先皇的冷眼旁觀,還是妃子的落井下石,亦或是宮人的見風使舵,追究起來太多人都有錯,還不如趁早放下,難得糊塗。至於那個為了保護自己而喪生的寇珠,為了保護母親而死去的宮人,還是在宮中給立個牌位比較好。那都是救了自己和娘親的人,生前不能得到應有的獎賞,死後也要讓他們得到流芳百世的英名。

就這麽在大殿中來回踱步,宋仁宗靜靜等待這王喜的回報。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王喜就再次的沖了回來,滿頭大汗卻面目喜悅,明顯就是劉太後應允的模樣。

“怎麽樣?母後情況如何?她願意見朕了?”還沒等王喜跪下,宋仁宗就焦急的問了出來,可想而知,他內心是多麽牽掛著劉太後。縱使他知道這個女人當初有殺了自己的心,縱使他知道這個女人害了自己的母親流落在外那麽多年,但他還是牽掛著這個女人,因為她對自己是真的好,而且是自己過去那麽多年來的支柱和依靠。

“回官家,奴婢並沒有見到娘娘,但郭總管說娘娘精神很好,現在還清醒著,心裏也掛念著官家,想要同官家說說話。”王喜沒敢虛報,他是真的沒有見到劉太後,所以並不清楚劉太後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但他又不敢掃了皇上的興致,只好把自己和郭槐的對話搬了出來。

“精神好就行啊!身體還可以再養,但精神卻是怎麽養也養不出來的!陳林,看來母後並沒有怪朕,她還是很在乎朕的啊!”回頭看著頭發已經略微有些斑白的陳林,宋仁宗的表情中帶著興奮。感嘆了一句之後,隨即就命人準備禦輦,在黑漆漆的夜裏,直向永壽宮進發。

“娘娘,官家到了!”撩起寢室的簾子,郭槐靜靜的走了進來,而他的身後跟著的是有些忐忑的宋仁宗,雖然剛才興奮的不能自已,但到了劉太後的面前,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是官家來了,郭槐,快給官家搬個椅子。”手輕輕擡起吩咐郭槐,那腕子在燈火的照耀下白皙的都快要透明起來,纖細的手腕好像看上去一下子就能折斷,這讓看過劉太後前後變化的宋仁宗不免有些心酸。

“母後,不用忙活了!兒臣就是來看看您。瞧著您氣色漸好,兒子就心滿意足了!”拒絕了郭槐拿來了椅子,宋仁宗就坐在了劉太後的床邊。看著那如同青春回返一般的容貌,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這宮中秘藥醉花陰的效果果然不同凡響,即使是救了回來,毒素仍舊無法散去。不過就算是保持了容貌又怎樣?母後她再也不能如同以往一般健康了。

“唉!聽說官家這陣子總來探望哀家,卻被哀家拒之門外,內心感傷,食不下咽啊?”劉太後的聲音幽幽的,好似沒什麽力氣,但說話卻如同以往一樣直白。但是她用的名字,卻不再是親切的禎兒,而是在宮中人人皆可稱之的官家,這讓宋仁宗不自覺的有些皺眉。

“母後,兒臣這也是掛心於您,並不是……”聽到劉太後的問句,宋仁宗就知道這是又一輪的勸誡。多少次母後也是如同這般的感嘆?感嘆之後又告訴自己要珍重身體,才能扛負起這偌大的江山!本以為再也不會聽到這樣的話了,沒想到母後對自己的關心和期望並沒有變!

“哀家不是不想見你,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對你,怎麽這點你就想不明白呢?而且,哀家只是後宮的太後,你總不能因為哀家而辜負了千百萬大宋的百姓吧!咳咳咳……”雖然因為宋仁宗有些心寒,但劉太後怎麽可能對註入了這麽多年感情的兒子自傷的行為視而不見?更何況這還牽扯到天下萬民的福祉?根本不能輕忽。

“是是是,母後教訓的是,兒臣再也不會了,只求母後保重身體。”瞧著劉太後咳得撕心裂肺,宋仁宗哪還敢說些什麽,只是趕忙的遞上錦帕,從郭槐手裏拿過事先準備好的水,服侍著劉太後喝下。

“哀家知道官家的為難,也知道哀家的確有些對不住當年的宸妃。所以,無論官家打算給宸妃一個什麽樣的名分,哀家都不再計較了。官家想做的事盡管去做,哀家只要在後宮養老便好。”用明黃色的錦帕按完嘴角,劉太後悄悄的將帶著紅色的那一面掖了進去,不讓正端水的宋仁宗看見。但這樣的一幕,宋仁宗沒有看到,卻讓郭槐看了個明白。他暗暗的低下頭,再次慨嘆自己主子的不易,也為主子如今的身體感到悲哀。

“母後說的這是什麽話?在兒臣心裏,母後的位置卻對是不會更改的。兒臣始終是那個剛剛登基凡事都需要依靠母後的孩子,只求母後養好身體,不要讓兒臣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這大宋的江山。”聽著劉太後好像要扔下自己不管的樣子,宋仁宗的心裏有些恐慌。他已經適應了背後會有一個人站在自己的身後,盡管她並不能做些什麽,但只要有她,自己就會有無限的信心和勇氣,去面對各種困難。雖然現在的年紀還如此依靠母親有些奇怪,但劉太後的手段,真的讓他佩服,並視作最後的依靠!

“官家,哀家哪裏會扔下你呢?哀家只是累了。這些年為大宋、為你、為先皇、為名為利,哀家實在是太過勞累了!也該是時候享享清福了!冊封李宸妃的懿旨就由你幫哀家擬了吧!哀家的鳳印有郭槐收著,用的時候找他就行。哀家累了,夜也深了,明天官家還要早朝,就不多留你了!”看到了宋仁宗眉眼間的驚慌,但劉太後覺得已經沒有力氣再像以前安慰他了,也沒有力氣再成為他的支柱和依靠了。就讓一切都隨風飄逝,而自己,最終也將品嘗自己親手種下的苦果。

“母後……”輕輕的喊了一句,宋仁宗的手在袍袖下有些顫抖,他很想拉住劉太後的手,但又不能這樣做。看著劉太後輕輕閉上眼睛的模樣,宋仁宗此時也只有強忍住內心的悲痛,起身離開這飄蕩著藥香的宮殿。

“郭槐,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要好好照顧太後,太後有什麽需要一定要及時的同朕說。如果太後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也要找人告訴朕。朕會讓孫太醫一直守在這裏,而你也要加倍的小心。當年的事朕雖然不會再計較,但並不代表著朕心中沒數。你的罪過就留著伺候太後來償還吧!太後在一天,就有你的一天好日子,太後若是不適,朕會讓你更加難過!”等出了殿門,宋仁宗對著跟在自己身後的郭槐說了這麽一番話,讓陳林將他捧著的鳳印接過,看著他跪在地上顫抖的樣子心裏很是滿意。

“奴婢一定會精心照顧娘娘!萬死不辭!”聽著宋仁宗散發著寒氣的話,郭槐內心慶幸著自己跟了一個好主子。主子雖然沒為自己講情,但她讓自己將鳳印轉交給皇帝的行為就證明了她對自己的看重和信任,也就在無意之間救了自己一命。

“你知道就好。還有,尤嬤嬤的事不要告訴太後,就說朕已經放她回家!你知道,朕不想再讓太後煩憂,如果太後知道了,情緒有什麽不對,朕相信,你也會跟著一起,甚至千百倍的難過!”高高的俯視著低頭跪在地上的郭槐,宋仁宗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就離開了。雖然來的時候是風風火火、帶著無限的喜悅,但走的時候,宋仁宗的背影卻怎麽看都有些悲涼。以後就是他真正的自己撐起這片天了,坐在禦輦之上仰望星空,宋仁宗的眼神好像看到了無限宇宙外的蒼穹。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昔有先皇宸妃李氏,溫慧宅心,端良著德,自先皇駕崩之後,潛心修佛,為我大宋祈福三十餘年,當芳流彤史,母儀家邦。今還歸塵俗,感其為天下百姓之勞苦,朕仰遵慈諭,特封皇太妃,號壯慈,以表朕心存感激,供天下效仿。欽此!”

“奉聖母皇太後懿旨,先皇宸妃李氏,端柔恭順,溫慧秉心,六行悉備,久昭淑德。曾閉門三十餘載,為我大宋百姓祈福,今出關,秉承先皇遺願,特封其為太妃,封號壯慈,以彰其功!欽此。”

在五天一次的大朝之上,在文武百官的矚目之下,兩道旨意就這麽被念了出來。群臣叩首、三呼萬歲,由此正式的定下了先皇李宸妃的身份,也讓後世記住了李宸妃這個名字。至於牽扯到這件事的有功或有罪之人,皆被宋仁宗找了各種理由進行賞罰。尤嬤嬤最終還是沒能逃離死亡,但她的兒子卻留在了人世。雨墨也無法接受和殺死姐姐的仇人相處在一起,最終被厚賞離宮,尋找到一個鄉村隱姓埋名。而宮中的那些所謂眼線,也都被查探而出,進行了一次史上最大規模的清洗活動。至於貍貓換太子的事情,那是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真相,最後也會慢慢的被淡忘在歷史的長河裏。而現在最令開封府人頭疼的,又有了一個新的人物,他走街串巷,流連於官宦家中,勾引名家閨秀,像一個采花大盜,卻又故作風雅,在案發現場,每每留下一只欲展翅高飛的金絲蝴蝶。他的名字叫做——花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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