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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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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燥熱的夜晚添了些陰冷之感。

村民們圍著章梨,看他們預言中的人選,好像完全忘記了章梨幾個小時前才剛剛死去的事實。

埃爾默跑到衛綰身邊,眼神是藏不住的欣喜:“你聽到了嗎?”

衛綰歪頭看他:“?”

埃爾默興奮說:“今天下午又出現新的預言,給出了具體的指引。”

“最初的預言只說是外族人,然後我父親就以為是你,但章梨的生辰跟今天下午的預言一樣。”

他眉眼是藏不住的喜悅:“這樣你就不用去誘惑吸血鬼了!”

衛綰倒不在意預言的變化,只不過:“你還記得中午發生了什麽嗎?”

“嗯?”埃爾默疑惑:“發生了什麽?我一直在巡邏,哦對了,有個疑神疑鬼的男人闖進了村子,他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疑神疑鬼的男人說的是徐言。

埃爾默說完後,停頓了下,又突然說:“我感覺那個章梨也很奇怪。”

衛綰輕聲問,帶著誘哄的語調:“怎麽奇怪?是她有哪裏不對嗎?”

埃爾默撓撓頭:“好像……好像她已經死了。”

他說完又立刻否定:“不過肯定是錯覺了,人死又不能覆生,吸血鬼都做不到!”

他的記憶,村民們的記憶,都被清理過。

關於章梨的死,他們統統忘記了。

衛綰想起埃爾默說過的話。

——我覺得我們的生活就是一個謊言。

她深深地看了埃爾默一眼,看著這個快要意識到他生活在一場謊言游戲之中的NPC。

暗自猜測。

背後操縱這個副本的人,好像對NPC的控制減弱了呢。

是覆活章梨耗費了太多能量嗎?

還是……消除NPC的記憶折損太多?

但,還不夠。

還遠遠不夠。

衛綰垂眼,遮住瀲灩水眸,也遮住裏面所有覆雜涼薄的情緒。

她對預言的更改沒什麽興趣,聽了個大概就轉身回房間了。

身後追上了個男人。

不是埃爾默,是徐言。

徐言壓著嗓音問她:“你有收到任務嗎?”

衛綰楞了:“沒啊。”

徐言拿出了張卡片遞給衛綰:“這是我的任務。”

衛綰接過來:“……”

【玩家:徐言

任務:幫助目標衛綰找到回家的路。】

徐言推了推眼鏡,很有學者風範:“我其實對時空裂縫這方面有些研究。”

“哦,是嗎?”衛綰垂頭漫不經心的回,把卡片還給徐言,擡頭時感激地笑了笑。

“那你想要怎麽幫我呢?”

徐言莫名聽出了些許危險,但他視線落在衛綰身上時——

少女肌膚雪白,眼眸純凈,嘴巴彎起了誘人的弧度,是個十分無害的笑容,還透著依賴與信任。

好像她眼中全部都是他。

好像毫無顧忌的將自己托付給了他。

徐言心想,好在他是來幫她的,不然這麽單純的小姑娘得被人騙成什麽樣!

至於剛剛感受到的危險……

錯覺吧。

這個副本什麽靈異鬼怪都出現了,總是若有似無繚繞著恐怖氛圍,那種被盯上的危險,應該就是錯覺。

“徐先生?”少女軟軟地喚他。

徐言回神,心想這個副本真是害人不淺,明知道是虛構出來的,竟然還疑神疑鬼。

不過本質上副本也不是為他們這群人設計的。

進入副本的人都是罪有應得,稱不上害人不淺。

他笑了笑:“任務應該都會給我們提示的,你最近就會收到任務,到時候我們一起完成就好了。”

衛綰苦惱:“可是給我發任務的筆記本,我不小心弄丟了。”

徐言驚訝:“丟了?”

這得是多大的心?

或者換句話說,這人得多傻白甜?

逃生游戲,把線索都扔了,是不想出去了嗎?

衛綰點頭,很是不好意思:“我好像丟在了吸血鬼的古堡,嗯……也可能掉在半路?我記不太清了……”

她說著,一陣緊張:“這個弄丟了,不會有什麽懲罰吧?”

徐言一言難盡,但還是安慰她:“不會有事的,你是無罪……”

他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什麽?”衛綰狀似沒聽清,迷茫問到。

徐言搖頭:“沒事,弄丟也不是你本意,任務應該會以其他形式再發放吧。”

衛綰點頭,看他的眼睛很亮:“我一直很想回家呢,真的謝謝你了!”

徐言推了推眼睛,客氣地說:“不用謝,只是任務而已。”

他說:“恰巧我對這個也比較感興趣,正在研究這些,我們算是互幫互助。”

衛綰安靜聽完,眉眼彎彎:“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你的!”

她說完,轉身回了房間。

單看背影就很歡快,好像解決了壓在心底的大事。

徐言不由得想起大學時談的女朋友。

前任特別愛看那種傻白甜瑪麗蘇小說。

衛綰就很有傻白甜的特質。

戒備低,毫無警惕心,容易相信他人。

像嬌貴柔軟的小白花,需要精心呵護。

徐言微微嘆息,不由得再次感嘆,好在他們都在幫她。

而他們的談話,自始至終都沒有涉及到章梨。

徐言竟然也沒意識到這個他認為的傻白甜女孩絲毫沒有對章梨的死而覆生感到震驚與恐懼。

他是知道為什麽章梨會覆活,知道這個副本為什麽會存在——

可衛綰呢?

一無所知的衛綰怎麽會如此平淡?

但此時,徐言只是沈浸在即將能夠研究異時空的喜悅之中。

夜幕落下,繁星點點。

衛綰回去的路上還挺高興,遇到武嶼的時候,還沖他揮了揮小手,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容。

武嶼楞了下,還沒見過她這麽開心的模樣,這種發自肺腑,骨子裏透出來的開心。

他不自覺地也笑了笑:“有什麽喜事嗎?”

衛綰唔了聲:“剛剛碰到徐言了,就今天中午來村子的男人。”

武嶼點頭,表示自己有印象,“他怎麽了?”

衛綰笑:“他的任務是幫助我回家,而且,他對這種不同的時空很有研究。”

“我能回家了。”

所以才這麽開心。

武嶼唇線抿緊了一瞬,不過他向來沈著臉,也看不出特別表情。

他沈聲說:“恭喜了。”

衛綰說完這些,又有些不好意思:“可惜給我發放任務的本子丟了,徐言說本子上應該會給什麽線索。”

武嶼安慰她:“別擔心,這個東西丟了,會再次通過其他途徑發布的。”

“那就太好了。”衛綰說,“那我先走了。”

她與武嶼道別,眉梢眼角都是輕松的笑意,月色朦朦朧朧,暧昧的輝光灑在她身上,少女轉身回眸,沖他揮手告別,像極了月下的精靈。

純粹的不染塵埃。

武嶼盯著她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但漸漸的,那種晦暗不明,被狂熱所取代。

……

衛綰走到那個被吸血鬼縫縫補補的房子外,正巧碰到薩爾瑪帶著章梨走過來。

埃爾默跟在他身邊,臉色臭臭的,見到衛綰立刻揚起微笑。

這是種很奇怪的情緒——

在得知自己毫無希望後,又柳暗花明,竟然還有機會去追求她。

這種失而覆得的情緒充滿了少年的胸腔。

他不見得有多喜歡,不見得好感度很高,但外界因素阻礙後的叛逆心理,加上年少的朦朧好感,讓少年人熱血上湧,分不清沖動之下的真實情感。

衛綰見到章梨,微微後退一步,抿了抿唇:“你們來,有什麽事嗎?”

“預言又給了我們新的指引。”薩爾瑪說,“很抱歉當初誤以為你是能夠誘惑吸血鬼的人類。”

“給你帶來了困擾也很抱歉。”

他目光微微看向章梨,意味很明顯,“這位是預言中的人類。”

章梨笑著,意味深長道:“綰綰,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衛綰心想,不知道幕後的人覆活章梨的目的是什麽,但面上很自然的作出惶恐之色,笑意完全消失,蒼白又無助,幹巴巴的:“嗯,好久不見。”

完全是對人死而覆生的疑惑與懼怕。

章梨笑的更加意味深長。

風吹過,像是把厲鬼身上的怨氣與恨意全部吹開,星星點點,籠罩在這方寸之地。

壓抑的令人窒息。

薩爾瑪渾濁的眼珠在她們之間轉了一圈,不知道想了什麽,彎彎繞繞多的很:“你也一起進來吧。”

衛綰咬唇:“好。”

埃爾默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走到她身邊,給她無聲的安慰。

吸血鬼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棺材板上,見到他們進來,又掛上了儒雅溫和的面具,“有什麽事?”

他這樣子,不像是兇殘暴虐的吸血鬼,反而像個溫潤守禮的君子。

薩爾瑪雖然相信預言,但也不是傻子。

明顯能看出來,拜帕對衛綰的特殊,貿貿然將章梨獻給吸血鬼很可能適得其反。

他斟酌了下語言:“是這樣的,我們這裏的房間不夠,章梨小姐與衛綰小姐關系親近,不如讓她們擠一擠。”

拜帕善解人意:“既然如此,讓她住這裏吧。”

章梨一肚子的腹稿沒出口,竟然就達成了目的,可以說是十分愉悅了,她笑的嫵媚,“謝謝大人!”

拜帕用權杖把衛綰勾過去,“走吧。”

章梨楞了,忙問:“大人,你們要去哪裏?”

拜帕血紅色的眼眸瞥了她一眼,章梨任何詢問的話都說不出口,但她又想起那人給她的任務。

——要拆散衛綰跟拜帕,讓衛綰對拜帕徹底死心。

雖然以她看,衛綰對拜帕根本沒任何喜愛之情——

但完不成任務,她一定會死的。

她本來就犯了死罪,好不容易有一次覆活的機會,有一次能夠無罪釋放的機會。

絕對!不能!失去!

章梨飛快跑到吸血鬼身邊,卑微地祈求:“大人,您帶著我一起吧!無論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的!”

衛綰扯了扯拜帕的衣袖:“帶上她,好嗎?”

帶上她,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麽。

拜帕意味不明地看了她眼:“好。”

華麗的馬車呼嘯而至。

車軲轆聲滾滾而來。

章梨跟吸血鬼奴仆坐在一起,當了馬夫。

緩緩離開了村子。

薩爾瑪拽著埃爾默,沒在意他的掙紮,耷拉著眼皮,在想這次預言出現的方式。

沒有占蔔,沒有觀測星宿,也沒有祭拜神明,什麽也沒有……預言憑空出現。

而現在,並沒有像預言那樣發展。

並沒有像預言所說的那樣,吸血鬼對章梨一見傾心,並為之推翻整個吸血鬼王朝。

況且,薩爾瑪活的夠久,能看出吸血鬼故意營造出來的親昵氛圍,絕不允許第三人插足的霸道。

近乎圈禁一般禁錮少女的牢籠,鑰匙始終掛在吸血鬼手中。

——除非他主動開鎖,否則少女永遠無法逃脫。

那麽——

這條突然出現的預言,到底是怎麽回事?

未來的預知嗎?

可最初的預言,外鄉人只會在這裏待十天。

如今只剩下四天,真的會有轉機嗎?

真的會讓一只看似情根深種的吸血鬼移情別戀嗎?

薩爾瑪心事重重,握著權杖,上面掛著奇奇怪怪的鈴鐺,走一步,叮鈴鈴作響,清脆的詭異。

馬車最終停下的地方是一座極其華麗的宮殿。

很有吸血鬼紙醉迷金又瘋狂的特色。

衛綰下馬車的時候,身上已經換了件黑色的貴氣禮服,與身旁吸血鬼所穿的禮服很配。

女孩臉色有些紅。

雖然吸血鬼很守禮背過身的什麽也沒看,但在狹小空間,有位異性在旁邊,這樣更換衣服,實在太挑戰羞恥心了。

章梨跟在他們身後,像個仆人。

她小心翼翼地走著,腳步發虛,十分忐忑。

不知道自己來這裏是對還是錯,雖然這只是個虛構的副本……

但吸血鬼殘暴起來是真的很恐怖。

她現在就像掉進狼群的羔羊。

“大人,您今晚帶兩個舞伴?”大廳門口登記的侍者問。

拜帕:“一個,衛綰。”

衛綰順勢挽住吸血鬼的手臂,禮貌笑笑。

侍者目光落在章梨身上:“那這位?”

他的尖牙露了出來。

這是生理反應,聞到美味的人類血液時會不自覺露出尖牙,就跟人類聞到美味佳肴時會不自覺吞咽口水一樣。

雖然章梨的血液沒有親王身邊的女孩美味,但也足夠解饞了。

章梨身體一抖,連忙拽住衛綰,哀求道:“綰綰。”

這厲鬼當的也是真的沒半點威懾力。

衛綰擡頭看了看拜帕。

拜帕:“我家女孩的朋友。”

侍者失望地收回視線,登記上。

心想,這位親王對衛綰可真是寵愛,如此重要的聚會都讓她參加也就算了,竟然還寬容地允許她帶朋友。

章梨一直拉著衛綰的手,就像中午死去時拽的那麽緊。

好在今天衛綰穿的禮服是長袖的,不用擔心章梨抓出什麽慘不忍睹的痕跡。

突然,抓著她手臂的收緊。

衛綰餘光看了她一眼,見到她眼中慌亂的神色,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吸血鬼簇擁之中,身穿華服的男人,五官清雋俊秀,氣質溫潤。

與拜帕那種儒雅隨和的面具不同,他的溫潤像是由歲月一點一點打磨出來,骨子裏透著的柔和。

這位吸血鬼噙笑淺淺,緩步走到了拜帕身邊:“你來了。”

拜帕也笑了笑:“陛下。”

捏著衛綰手臂的手掐的更緊了,衛綰面色不改,在這位陛下看過來時,禮貌又靦腆地笑了笑,如菟絲花般依附在拜帕身旁——

吸血鬼陛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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