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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抱樸觀巧言哄騙 金家宅高築法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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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江南賦曰:

只因道行法術虛,誆騙錢財暗相欺。

無良玄門遭羞辱,忠心義仆悲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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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真人見突然沒有動靜,卻不敢擡頭去看,地上趴伏良久,方偷偷朝上瞄了幾眼,瞅眾妖皆去,自覺有些羞愧。覆又捱了會,才紅著臉哼哼唧唧的說:“貧道今個兒把人丟到姥姥家嘞,汝為何也不上前勸阻?”

汪誠走近扶起,言道:“梅道爺,你年輕力壯還經的住打,倘將妖精勸得火起,將小人同你一般惱打起來,可早就伸胳膊蹬腿兒,命喪九泉哩。請先到前院歇會兒,在下去找個郎中,別打出個好歹,受了內傷。”

梅真人羞愧難當,垂首言道:“汪管家,你快把門打開,放吾走罷,這模樣那還有臉見人?”

管家聞聽,登覺萬箭攢心,忙拉住說道:“如今已開罪妖精,她們焉肯放過金府?若梅道爺再回去,誰還能保金公子周全?常言曰:‘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也不必如此氣餒,咱們再想旁的主意。小人欲乞道爺開壇祭法,望天老爺看在老奴的一片愚忠,把汪誠陽壽借給我家主人,小的這把老骨頭情願舍棄,留下金公子的性命,不滅金氏香火。萬請道爺將小的心意上達天聽,奏與玉帝老爺知曉。這也算道爺體懷好生之德,大發慈悲!”

梅真人見其悲愁垂涕,言辭淒慘,心裏暗付:“欲去錢財尚未到手,這一頓打怕是白挨了,想留又非敵手,至時仍自取其辱。估料這群妖精也無甚本領,不過仗多取勝罷了。何如先行回去,多召集些道友來,與妖怪們一對一的,抑或可以取勝。”想到這,遂又捋捋油膩膩的胡須,言道:“汝既這般懇求,貧道亦只得別尋良策。適才並非我膽小懼事,怕得要走。是尋思著踅摸見師傅,去問問他老人家,怎麽傳授給我這些符文咒語,降妖診疾不靈,挨打倒這麽快。是教錯了,還是學岔了?我挨頓揍不打緊,卻叫旁人連我師傅都看低了!”

汪誠聞聽,忙道:“請問尊師是那位仙君?”

梅真人此時好似忘了疼痛,鼻孔朝天言道:“老管家可扶住墻,站穩當些,要提起師傅他老人家,怕嚇你一個跟頭嘞!”

管家汪誠躬身道:“不知哪位神仙爺爺?”

梅真人道:“法號叫甚麽沖莫子!”

汪誠皺眉想了想,言道:“沖莫子是哪位老爺?”

梅真人道:“不是沖莫子,應該是沖天子!”

管家汪誠不禁沈吟起來:“沖莫子?沖天子?”忽恍然大悟道:“想必是大羅金仙沖和子老爺罷?”

梅真人頻頻點頭,言道:“正是、正是,吾並非不知他老人家法號,故試探你識得不識得!敢則你也曉得,有這麽一號通天徹地的老爺嘞。汝且在家中穩坐,待貧道請來師傅,咱們即同妖怪們鋪開了耍,管保她們遠遠瞅見身形就跑。我這就去找師傅來,哪些個妖精可交給了你咯,倘跑掉一個,貧道可向你要兩個。且把心放進肚囊裏,此事全系在我姓梅的身上嘞。”言畢,佯裝沒挨打一般,撣撣道袍上的塵土,背起雙手,徑直走出金府大門。

汪誠還未緩過神,人已不見了。

梅真人邊走邊尋思:“吾自棲身道觀,原本一點法術亦未曾學過。可巧今個兒晦氣的很,受盡這些手無縛雞之力、嬌滴滴女子的羞辱。早知如此,悔不該當初應允。倘若平昔裏多學點功夫,再憑借沖和子老爺的名頭,降服這些妖精,不但賺來金府千金謝禮,且還能揚名立萬。孰料卻反吃了這一頓柳條炒肉,真把人丟到姥姥家嘞。事已至此,這個臉面無論如何也得想法找補回來。那怕回至道觀,給眾師兄弟作揖央告,下跪磕頭,也要叫他們幫襯我將妖怪驅跑咯。否則,傳開了去,旁人豈不肆意輕薄,這個跟頭實在栽不起。然不能讓道友們看出,我曾挨打受辱的模樣,須得如此這般掩護,才能保大夥跟我前去。”於是乎,假裝慌裏慌張、滿臉怒色的,飛跑進去。

抱樸觀名源自《老子》“見素抱樸,少私寡欲”之意。樸指平真、自然、不加任何修飾的原始。抱樸即道家、道教思想中追求保守本真,懷抱純樸,不縈於物欲,不受自然和世間因素幹擾的思想。原為葛洪祖師觀察日月,修身養性之所。

據民間傳聞,裴生與李慧娘之故事即發生於觀內的紅梅閣。

道院寬闊,房屋廣多。院中有煉丹井,四方亭旁設煉丹臺。

平昔聚集的方外之人甚眾,皆是些求真修煉的道客。

此時大夥正在講*道,只見梅真人怒氣沖沖的狼狽而入。

有道友問:“梅道友不是出去降妖伏魔了,怎這般模樣就回來嘞?”

梅真人早已想好對策,聽問遂長嘆一聲道:“唉,寸言難盡!眾道友猜那金府是怎麽一回事,原來竟是些妙齡女子爭風吃醋。初始一到,聞管家汪誠講,說甚麽妖怪鬧得甚兇,我便施展法力預備捉拿。孰料剛至金公子書房外,便從裏面裊裊婷婷走出幾位絕色佳人。我以為是府內家眷,正要回避。哪知管家汪誠說:那些妙齡女子就是妖精,讓吾用劍快快捉拿!並非貧道拿大話吹噓,倘真來些甚麽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妖魔,那怕拼命也都使得。然吾想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怎好與之相鬥?有語曰:男女授受不親。若果與這些女子們動手動腳的,未免太過輕薄。再者又怕辱了名聲,故此不肯出手。萬沒想到,金公子招來的這些女子都會幾式武藝。瞅我年歲輕輕,以為誠實可欺。遂冷不防的,忽騰騰齊上前,把我按倒在地,折柳枝撇荊條一頓好打。實在抽得急了,我方待拔出寶劍反抗,哪些個小娘們,卻一眨眼全跑光了。我尋思就這麽白挨一頓,不但咱抱樸觀的聲譽毀辱了,萬一傳出去,豈不讓旁人笑掉大牙?因此千金謝禮也不要了,想找回這口氣來。雖然我技衰無能,然觀中有法力的師兄弟多著哩。常言道:同門同門,相互幫襯。回來前兒當,我已將這話發出去了,托望眾師兄弟有心去的,助我一臂之力,不願幫的,也合計出妙計。俟待報過此仇,再與汪管家討要酬儀。”

眾道士聞聽,皆信以為真,不免生出忿忿之氣,個個摩拳擦掌,恨聲道:“梅道友,咱同系三清門下,汝既受辱,吾等也臉無光彩。若不做理會,豈不讓旁人小瞧了道教,不拿眼正看,說咱們缺少人物,任人欺淩,今後誰還敬著抱樸觀?得嘞,大夥就一同去,也不用打架,等見著那幾個小娘們,就一擁而上用繩索捆好,全擡回這觀裏來,重重的羞辱一番,再放回去,也教她們知道知道,咱們也不是好惹的!若被金公子曉得,許會不要她們了,說不定他那病就好了,梅道友這臉也找回來嘞。”

中有年長者的道士言道:“此事不妥,若那幫女子當真是人,仗著咱們眾多,固可捉得住。然要弄回道院裏來,未免引起犯疑,說咱們出家人不正經,弄些女子回來。另一說,那些女子倘果為妖怪,萬一動起手,難保咱們擋得住。依我之見,還須先探清楚,那些女子是人是妖,再作打算。”

梅真人言道:“當時事發的急,我也難辨真偽。瞅她們一眨眼走的那般快,多半想必是妖。”

眾道士怒言:“若是妖怪,更為可惡哩!她們既然潛心修煉,理應敬重道教。乃時看見梅道友的令咒符文,就該假裝害怕,速速避開,這才是妖怪當識的時務。她們反倒囂張跋扈,刻意給道友個灰頭土臉,是何居心?太不把咱們放在眼裏了!如今且不論是人是妖,就給她們劃出個兩全的道道來!”

梅真人頷首道:“師兄請講,怎劃處個兩全的招?”

年長者道:“到時大夥俱往金府,在書院裏搭起一坐法臺,咱們坐在上面,將《飛章謁帝之法》念個七晝七夜。那些女子果若是人,見咱們耳目眾多,也就不敢再進金宅。若非人類,咱們念的這《飛章謁帝之法》,且莫說是妖,就連得道的神仙也得遠遠避去。屆時沒了別的動靜,大夥就說仍須法力相持,將妖怪們剪草除根,好多受用幾天。另須對金府言明,每日預備早中晚三餐,頓頓須極其豐盛。梅道友就說,咱們皆是請來幫助的,不圖甚麽報酬,務須如此。爾後,等咱們回來,梅道友再教金府酬謝千兩銀子的布施,這個道道如何?”

梅真人聽見他說又能吃喝,又能賺銀兩的,不覺把渾身的痛苦早拋向九霄雲外,心內大悅,忙道:“師兄真乃高見,祈請同小弟走這一遭罷。”

那年長者說:“你我既為同門道派,理應不分彼此。梅道友只管放心,不必有所顧慮,吾一定鼎立相幫。事不宜遲,咱們邊去邊說罷。”

梅真人遂前面引路,率領大夥急返回金府。

熙熙攘攘走進大門,喊道:“汪管家,貧道回來也。”

汪誠聞聽,連忙迎入正堂,奉茶請座,問道:“梅道爺來得好快,可曾請到令尊師否?”

梅真人喝口茶水,捋須言道:“貧道為你們金府之事,可大費了一番周折。適才我騰雲駕霧,找遍了三山五岳的仙境,末後在龍虎山內,方見著師傅。我還未曾稟告,他老人家便早知道了。先喚我坐在一個神仙蒲團上,令仙童沏了杯仙茶。才對我言:愛徒,你此次受盡妖精屈辱,也是前生註定的因果,該有這場柳條抽打之災。為師本當下凡給你報仇,然這幾個小小妖精也不值得我身臨凡界。莫如授你個妙術奇法,管把那些個毛蟲妖怪,唬得屁滾尿流,連他姥姥都不認得。於是乎,便將口訣畫法當場盡傳。我忙磕頭叩謝,忽又想起:這經訣雖然掌握,然不知如何施展,正想要說:‘請恩師將用法賜教’。師傅便即刻明白我的意圖,遂吩咐道:汝先回去,至金府搭建起一座法臺,越高越好,再教金家人多備些酒肉。將抱樸觀的眾師兄弟邀上他十幾個,我再賜汝一部《飛章謁帝之法》,共你一十八位,屆時同齊念起。直誦七晝七夜,管把妖精通通捉幹凈。說罷,還囑咐:此乃慈善功德,不許索要錢財。等事完結,只需教金府的主人,到觀裏坐像前,付出幾百兩的布施即可。倘金府事後負心不納,自必會遭受報應,那可不是鬧耍頑的,切記、切記!。時辰也不早了,你速速下山去罷。我伏地磕個頭,就駕雲回來了。這都是我師傅親口說的話,叫人不可生疑。所以貧道連腳都沒歇歇,就忙著找來了。”

汪誠此時已意亂心迷,百依百順的說:“既然令師如此吩咐,小人豈敢不遵?”遂跑出門召來鄉鄰短工,挖土的挖土,築臺的築臺,備筵的備筵。仿似辦喪事的一般,忙活起來!

常言道:病急亂投醫,怕死瞎吃藥!

汪誠已被妖怪攪得無計可施,早就毫無主張了。這梅真人之語明明有違常理,然他卻聽著像真的一般,只求有人驅除妖怪,就算傾家蕩產也不吝惜。

話說眾鄉鄰並短工們,將該有的件件皆安排妥當。

梅真人便欣欣然的,將眾道工挑來的神像、供香、法器等物,擺放整齊!

而後,遂領著一十七位道士,手持寶劍、腳踏罡步,欲待降妖伏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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