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曲葬歌

“香溪城。”芙蓉院落，華衣貴婦捏緊了手中的蓮花瓣，“我們也去香溪城。想用區區一個安紫煙牽制我們，夜之魂真是太天真了。”

“安紫煙固然不足為道，但是長公主慕瑤呢？”萬俟湮一襲紫色的長袍，外面披一件紫色的披肩，絕代芳華。她或許稱不上很美，或許僅僅是清秀而已，但是紫色就是她的保護色，她生來就是一個紫色的精靈。

經過這些天的磨練，她似乎一點兒都不在害怕眼前這個養育她長大的女人。她是前朝公主，是萬俟王朝的公主！有她在一日，萬俟王朝便有覆辟的希望。

“很好。湮兒，你長進了不少。我哥哥看到你真要慚愧了。”鳳陽不在說下去，只是丟了手中已經揉得粉碎的花瓣。

“如果換做以前，長公主的確算得上一大強敵，但是現在不同了，或許本宮可以利用她走一招狠棋！”萬俟湮邊說邊思索著，嘴角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她的病只怕也脫不了多久了，若是為我們所用，就算死，也值了。”

“龍庭國的力量固然強大，但這事如果做不好，只怕讓別人有機可乘。”鳳陽冷笑一聲，很多事情萬俟湮想得太簡單。

“本宮明白。”萬俟湮甩袖離開，留給她一個傲慢的背影。也是最後一個背影。

鳳陽立在原地，她有些心緒不寧，她在等待。等一個人，等一首歌，等自己的命運。

俄而，重樓深處，遠遠地傳來女子的歌聲。

他在夜裏把燈點四書五經讀幾遍，

是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守在一邊。

她在燈下把墨研荊釵布裙一雙眼，

看他寒窗苦讀十年誓要上得金殿。

送良人到渡口，

她說一生也為你守候。

他說等我金榜題名，

定不辜負你溫柔。

十八年守候她站在猩口，

十八年溫柔他睡在明月樓。

那孤帆去悠悠，

把她悲喜全都帶走。

千絲萬縷堤上的柳，

挽不住江水奔流。

看春花開又落，

秋風吹著那夏月走。

雪紛紛又是一年，

她等到人比黃花瘦。

她在夜裏把燈點江闊雲低望幾遍，

雲裏聲斷雁西風吹散多少思念？

想他燈下把墨研一字千金是狀元，

等他衣錦還鄉等過一年又是一年，

誰打馬渡前過？

回身喚取酒喝一口，

低聲問，

是誰家姑娘？

如花似玉為誰留？

十八年守候她站在猩口，

十八年溫柔他睡在明月樓。

那孤帆去悠悠，

把她年華全都帶走。

千絲萬縷堤上的柳，

挽不住江水奔流。

看春花開又落，

秋風吹著那夏月走，

冬雪紛紛又是一年，

她等到雪漫了眉頭，

聽醒木一聲收。

故事裏她還在等候，

說書人合扇說從頭。

誰低眼淚濕了衣袖？

她走過堤上柳，

夕陽西下的猩口，

風景還像舊時溫柔，

但江水一去不回頭

…………——墨明棋妙《如花》

一連很多天對面的閣樓都會傳來這首曲子，曲子是美的，唱的人卻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每每唱到“十八年守候她站在猩口，十八年溫柔他睡在明月樓”一句，她的語調都要高出很多，仿佛是故意要唱給她聽的。

鳳陽承認，這曲《如花》寫的太像自己。十八年，十八年守候，她整整等了十八年，等來的不過是他的離開。

她沈寂在這首曲子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就好像有一根刺，一會兒紮進她的心裏，一會兒又被別人拔出來，那種感覺不亞於淩遲之苦。

“不！不許再唱了！”一口鮮血噴出來染紅了華衣，那個人便是她最大的弱點。她知道她快要死了，可是她是那麽的不甘心。至死方休！至死方休嗎？！不，不對！是至死也不休！

閣樓之上突然出現一個白衣女子，素面朝天，宛如跌落凡塵的仙子。

鳳陽緩緩擡起頭，她的眼睛裏充滿了震驚。是那個女娃兒，呵……是那個被他禁足的女娃兒——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自己，禁足長公主慕瑤不過是為了保護他的一枚棋子，現在他要用自己的女兒殺了自己的妻子。他真是一個天生的智者，沒有人比他更加親近黑暗。

慕瑤輕飄飄落到她的面前，不帶任何神色，既沒有報仇的喜悅，亦沒有對她的惋惜，就像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對待她。

鳳陽突然間撐起身子，拖住慕瑤的右手“不要離開皇城，不要去香溪城，不要……”。

慕瑤眼見著她摔進身邊的池塘。

罷了，一池秋水便是她最後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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