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到現在也沒記清楚這個鄰居叫什麽。

原因很簡單, 研究所的家屬院雖然美其名為家屬院，卻還有很多外來用戶。

這一帶原本的原住民，或者說是拆遷住進來的, 像來文麗這種。

還有的則是原本研究所員工離職, 所以房子賣了出去。

至於這個郭老頭，隔壁小區的她更是不熟悉了。

來女兒家這邊養老來了, 陳敏還以為是兒女輪流住呢, 沒想到這一晃過去那麽久了, 這郭老頭還住在這邊。

不過記不起來他叫什麽也沒關系, 陳敏主要還是關註著那邊的陳瑤。

大概是註意到自己溜號了, 陳瑤明顯慌了一下，不過發現自己就是坐在那裏後，她很快就又是開心地跳舞了。

傻孩子，總不能還以為自己把她給丟了吧？

“聽說這孩子爸媽沒了？”

陳敏驟然間聽到這話楞了一下，要不是因為偷懶的人沒幾個，她真以為這是在問別人。

“哦，是呀，是個孤兒。”陳敏覺得這人真不會聊天, 第一句話就揭人傷疤幹什麽？

“那是挺可憐的。”郭國康嘆了口氣, “不過陳老師你人好心善, 收養了她, 也是她的造化。”

“就是跟這孩子有緣分，沒什麽造化不造化的。”陳敏討厭這麽個說辭，好像她給與了天大的恩惠一般。

“孩子沒了父母也是傷心, 所以家裏人很少在她面前提這些事。”

郭國康聽到這話楞了一下，“那是你們想的周到，真的挺周到的。到底是高知家庭，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樣。”

這是明顯的恭維，不過陳敏覺得真沒什麽好說的，她要真是五十八也就罷了，可是靈魂裏就是個二十八歲的大齡女青年，跟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有什麽好聊的？

所以陳敏用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結束了這對話——陳瑤跳著跳著已經挪到了她這邊，“奶奶，我作業還沒寫完，咱們回家吧。”

今天學校裏根本就沒布置作業，哪來的作業還沒寫完？

不過對於陳瑤的理由，陳敏很是滿意，“那咱們回去。”她由著陳瑤把自己拉起來，“那郭師傅你忙，我們先走了。”不給郭國康說話的機會。

陳瑤倒是活潑的很，瞅著那老爺爺沒跟過來，就是跟陳敏說起了悄悄話，“那老頭找您說什麽呢？”

“沒說什麽，就是問我喝不喝水。”陳敏知道這也是人小鬼大，“怎麽樣，跳廣場舞好玩嗎？”

“好玩，就是你不跟我一起跳不好玩。”陳瑤覺得自己跳沒意思，周圍那些阿姨奶奶她都不認識，而且還坐著一個對她奶奶虎視眈眈的人，很恐怖的。

她不小了，就算是沒見過豬跑還能沒吃過豬肉嗎？

那老頭肯定是居心不良的。

可是她不喜歡，很不喜歡那老頭。

就覺得那人太老了，彎腰駝背又是禿了頭，一副長得很不好看的樣子，配不上她奶奶。

她在書房裏看到過未曾謀面的爺爺的照片，覺得爺爺年輕的時候肯定很英俊。

“要不咱往後別來了，您在家教我俄語？”陳瑤想了個辦法跟陳敏討價還價。

“不是說喜歡跳廣場舞嗎？”

“喜歡，可是外面太熱了，不如在家跟著你學習好了，難道你怕教不了我？”

“怎麽可能？”陳敏挑了挑眉頭，現在小孩子，心思可真是捉摸不透呀。

不過她對廣場舞沒什麽興趣，陳瑤說天氣熱不想跳就不跳了，大不了回頭等再過段時間，她胳膊徹底長結實了，帶她去練點別的好了。

反正，她也有點不太習慣這麽熱鬧的聲音。

倒是趙主任對陳敏的缺席有些奇怪，“怎麽陳老師您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呀？”

還真不是……

陳敏是就去了一趟，然後就再也沒過去，根本不存在三二之說。

“沒，主要是這段時間要帶著孩子學習，這孩子怕熱，那天出去後，回家就起了一身痱子。”

趙主任也清楚，現在的人把孩子都看得格外重，“喲，那沒事吧？”

撒謊了的人面不改色，“還好還好，就是不能老往外跑去折騰，所以我帶著她在家玩。”

別看孩子都十多歲了，可沒幾個人敢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家裏，時代不同了，大人們也都是謹小慎微，生怕出現點什麽簍子回頭自己後悔都來不及。

現在是越上了年紀的人對孩子越嬌寵，就像是她家老曹老家那邊，趙主任還是提醒了一聲，“那陳老師您也別溺愛那孩子。”

陳敏被這話弄得一懵，“那，那哪會呀？”她是溺愛孩子的人嗎？簡直開玩笑。

趙主任就是隨口一說，她們倆這是往不同方向去，走到小區門口就是看到迎面過來的邵老太。

邵老太也沒想到這麽巧看到陳敏和趙主任一塊往外走，她想要躲閃過去已經來不及了，臉上頓時帶著幾分悻悻，“陳老師趙主任你們這是出去忙呀？”

“沒，就是遇上說了幾句話而已。”趙主任看著這臉上明顯帶著心虛神色的人，忍不住搖了搖頭。

不就是願賭服輸嗎，結果這老邵也真是的，沒聽說她把錢給陳老師，難怪這些天一直躲著大家，看來是怕被大家夥抓個正著。

可是躲著有用嗎？屁用沒有，還不是惹得社區的鄰居們都議論紛紛，這兩天跳廣場舞的時候，她們小區的那些老太太就是在說這事。

都一把年紀了，又都是重視面子的人，何必呢？

邵老太被人盯著看，臉上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解釋道：“陳老師您放心，我是說話算話的人，既然輸了肯定把錢給您的。”她在鄰居面前還是要面子的，所以這話就是放了出來，就等陳敏一句——不礙事，不過就是瞎胡鬧著玩的。

只是讓邵老太很是失望的是，陳敏並沒有這麽說。

“都在一個小區，你總不能為了五千塊錢就躲著我一輩子吧？我當然相信你願賭服輸。”陳敏笑了笑，看著趙主任道：“這不趙主任也在這，她都能幫著做公證，對吧？”

趙主任跟這些社區阿姨們打交道十多年，還能不知道這些？

剛才老邵那話什麽意思，不就是在自己面前裝大方，想著陳老師不好意思取消賭約這回事嗎？

結果人家陳老師還真是不按照套路出牌，根本不跟她一個思路。關鍵是這還把自己也扯進去了。

“是，是呀，我是能當個公證的。”她就順著陳敏的話說了，反正左右都是陳敏有道理，自己總不能偏幫一邊吧？

邵老太有些沒想到，原本還義正言辭的臉色頓時有些掛不住了，“那那我……”

“我今天下午和晚上都在家，到時候您可以去找我。”陳敏又補充了一句。

邵老太可以說是倉皇中回了去，腳下跟抹了油似的。

“陳老師，這麽弄，會不會不太好呀？”雖說是占著願賭服輸的道理，可這不是還有些……

“沒事，我心裏有數，就是覺得這人老是這麽占小便宜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吃了大虧，你放心好了，之前袁曉芳因為這事找過我。”

從事街道工作多年的趙主任一下子就是明白了過來，“你們……”這是串通一氣？

不算是，只不過是袁曉芳事後補救，陳敏也就坡下驢而已。

只不過這邵老太似乎有些死鴨子嘴犟，並不像是當初四處張揚跟自己打賭那會兒，陳敏這會兒才落了她的面子。

既然老邵她兒媳婦知道這件事，趙主任就沒再多說什麽，她跟陳敏不順路，所以就各走各的。

陳敏是去學校看邱雯，再過不到十天就是高考了，又是一年高考季，好像這大街上的汽車鳴笛聲都不由自主地下降了幾分，生怕是打擾到這些孩子們的前程。

坐公交車一路晃悠著到了邱雯的學校，陳敏中午的時候帶邱雯出來吃飯。

因為激素的作用，邱雯這會兒還是胖乎乎的，不過精神狀態跟之前大為不同。

之前那是睡著了被人喊“醒醒呀邱雯”都醒不來的胖女孩，現在的邱雯則是一個收拾的幹凈利落，哪怕是發胖的已經找不到原本的模樣卻也是精神鬥志昂揚的胖女孩。

“怎麽樣，最近是不是開始緊張了？”陳敏笑著問道，很是隨意。

邱雯臉上露出了點羞澀的笑容，“其實還好，就是我爸媽開始緊張了，每天晚上都給我打電話，之前還想要跟您打電話。”

陳敏最近沒少被騷擾，所以對一些陌生電話幹脆不怎麽接聽，有時候就讓陳瑤給自己接電話，小姑娘很機靈，“哦，那您打錯了吧”就是結束了很多麻煩。

“被你攔著了？”陳敏大膽的猜測，父母關心子女，可有時候卻關心的不是地方，不是時候，或者說不是一個太合適的辦法。

“嗯。我覺得我可以的。”邱雯很是自信，和去年這時候不一樣，過去不到一年的時間她經歷了很多，雖然現在像是裹在繭裏面那臃腫的蠶蛹，不過她對自己有信心，覺得自己可以的。

“那挺好的。”就算是跟之前不一個人了似的，不過這還是正青春的青年人呀，有著他們的朝氣蓬勃，“那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結束了高考前的探望，陳敏往回走，五一之後學校裏都是有了午休時間，不過對於高三，尤其是即將面臨高考的高三、高四學子而言，午休那是一種奢侈。

邱雯還要回教室裏繼續覆習，試卷做累了就是趴在桌上睡一會兒算是午休了的。

原本還熱辣辣的天氣，不知道這會兒怎麽轉變的這麽快，竟是陰天還一副要下雨的模樣，看到街角拐彎處有便利店，陳敏連忙繞過去打算去買把雨傘。

只是她沒想到，在這裏都能遇到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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