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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風雲未遂如何向忍浮名不咨狂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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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風雲未遂如何向 忍浮名不咨狂蕩(四)

鮑府。管家將章堂迎進門,走在他後左側半個身位。到了正堂,管家伺候好茶點後,躬身道:“親家老爺請稍後,小底著就去請夫人來。”

“等等,你家老爺呢?”章堂停下撥弄茶葉的手,叫住了他。

“老爺在衙門哩,現下並不在府內。親家老爺可是有要是需要和老爺祥議?”管家恭敬回話,又恭敬地詢問。

這時候不趕巧,章堂頓時喝茶的心思也沒了,幹脆放下茶杯,準備告辭:“嗯。既然你家老爺不在府上,那也不便叨擾夫人了。我且回去,待親家公回來,派人給我傳個話。”

管家一直站在府門外畢恭畢敬地目送章堂的轎奩消失在街角拐角處,方直起身子回了府內。

市集喧鬧,隔著垂簾也能將嘈雜的人聲聽得清楚真切。只是這些熱鬧現下落在章堂耳中就顯得分外煩躁。他吩咐轎夫去布莊。

布莊位於城西。穿過鬧市,耳邊才漸漸清凈。因為東家吩咐停下布莊一切事宜,所以工人一應休沐在家,章堂到時,只剩下掌櫃的和監工清點物件。

他摒退眾人,巡視各房,染缸、素紗、繅車、紡車等一應俱全、羅列有序,就如兩軍對壘,列陣在前,雖然這些死物一言不發,但在章堂眼中,可是霸氣外洩,大有氣吞萬裏之勢。

章堂之前與田員外合作用了不少銀錢,如今籌備這布莊花費不小,若是這皇差拿不下來,這銀子可就白花了。他一手扶著紡車,抿著嘴角,環視著,極細微地點了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晚膳時分,章傑回到家中,直奔書房,見父親不在,卷起袖子直接拿起桌上的茶壺喝了起來。章堂入屋時,正看見這一幕。章傑鼻子發出聲音,隨後咳嗽起來。

“慢點兒,這麽大人了,嗆著了吧。先順順氣,再說話。”章堂微微皺起眉毛,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爹,州府衙門最近不知怎了,衙役官差們的口風都可緊了。兒子好不容易從一個衙役口中探知張主簿正在籌備競拍事宜,多了的他也不知道。”

看著風塵仆仆的兒子,衣襟有些松了,鬢角亂了,幾縷碎發滑落,因為出了汗正黏貼在耳邊。章堂終究是不忍心:“好了,奔波了大半日,你也累了,去換件衣裳,今日就別在小院用膳了,和若蘭一同來陪你娘用飯。她特意給你坐了最愛吃的烤羊肉。”

章傑得令,回臥房收拾收拾,攜鮑若蘭到父母院中用晚飯。柳姻姻已經換下了挽袖短裝,依舊襦裙長衫,穿金帶銀,富貴高雅。再看那一大桌子的菜,琳瑯滿目。正中間的是一大盤烤羊肉,是章傑最愛,而群仙羹、西京筍、紫蘇魚卻是鮑若蘭的最愛。

一頓飯吃得愉悅。飯後,月色正好,婆媳倆吃著果脯嘮家常,父子倆喝著小酒手談幾局,好愜意。

與此同時,幽篁樓裏迎來送往,鶯歌燕舞,梅蘭竹菊周旋於富貴之間,嬉笑顏開,眼角看不到一絲皺紋。

會仙樓,文岫穿著常服,掌櫃的告訴他等他的人在二樓東一合子間。他在樓梯口駐步,擡起頭看了看那包廂的方向,憋著氣點了下頭,撩起袍角,大步踏上臺階。

向信站在窗前看著熙攘人群,聽到身後有聲音,轉過身來,正是文岫進來。兩人相互見禮,向信不愧是習武之人,單刀直入,道明來意。

“少監,承辦朱太妃禮服的繡莊可已有人選了?”

雖然直接進入主題,但對於文岫來說,這等於未明,他還是把不準他向信是為誰而來。於是,說道:“國舅費心了,這事關系到皇家體面,下官還需些時日,好生斟酌。”

看穿了對方防禦的心思,向信坦然道:“文大人,此番向某並非以國舅的身份來詢問,只是以朋友之名替朋友拜會,信中所附緞面便是出自他家。想必文大人也猜到是誰了。”

文岫心下舒了半口氣:“可是錦繡綢緞莊的賈家?”

向信點了點頭:“正是。他家是多年皇商,在這杭州城中,資歷最老,經驗最豐,想來是此次皇差的不二人選呀。”

“下官一直聽聞向國舅,雖身為皇親國戚,但一向尚武輕文,不喜文人那套結黨營私,恕下官鬥膽,問一句,今日為何要為那賈家說項?”

雖然文岫心中已松了半口氣,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話只可說七分,亦只能聽七分。他反客為主,先將這結黨營私的帽子扣上去,看看他的反應。雖然有些冒險,但文岫自信對向信的性子有些把握,他斷不會為了這幾句話而對自己不利。

果然,向信臉上笑容僵硬。別過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淡淡道:“文大人,言重了。向某說過,此番前來不是以國舅的身份,更不是杭州都監的身份,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來求個薄面。”

這國舅爺果然如傳聞中那般,是個爽直性子,文岫心下欣喜,端起酒杯,正色道:“是下官僭越了,薄酒一杯請向大人原諒。”

向信添滿酒,也飲盡。

這時,文岫軟下腰背,稍稍往前傾身,小心道:“向大人果然如傳言那般是個坦蕩爽直的人,另下官佩服。只是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當說便說。文大人既知我是個武人性子,就不需來這文人的客套。”向信淡淡道。

“哈哈哈,甚是。向大人見笑了。雖然當下向大人拋開了一切頭銜,可事實上,大人還是國舅。這個是不爭的事實。下官不知大人受何人之托來說項。可是為了大人自己著想,就當今日你我從未見面為妥啊。”文岫越說,語速越慢,最後連音調也放低了。

向信深深看向他的眼睛,心中已經亂了。這個小小的文官終究是自己看輕了。他將自己的死穴點了出來,堵住了自己的嘴,說得卻那麽真切,他若是僅僅是為了銀子那還好說了。

看著對方神情變了幾變,文岫坐直了身子,拉開了與向信的距離,然後起身告辭。向信無言,拱手相送。

林下館。向信出現時,心神有些不定。素問詢問,他將與文岫的會面過程粗略說了一下,並未將他最後一段話隱了去。素問接下來的語氣,帶著一絲自責:“阿誠,是我沒考慮周全。讓你為難了。”

向信搖頭。心中感嘆道:她果然看得透。我阿姐在宮中的難處,聖上的態度,我的難處,她果然明了,只是,為何?

這目光,如癡如火,教素問不敢直視,她緩緩起身,拿起琵琶,一曲又一曲,直到嗓音有些嘶啞了,還要唱。可向信說甚麽也不讓她再唱,將琵琶直接砸了個稀碎。他只看到素問眼中的不舍、難過,手足無措的他,只好賠禮道歉:“木槿,是我沖動了,可你不能這樣。”

素問卻擡起頭,笑了,她說:“不礙事,不過是舊物罷了。你回罷。我該歇著了。”

所以,離開後的向信沒看到在一塊木碎上刻著一個“令”字,也沒看到素問眼中難過之後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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