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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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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八,武懷所上的請罪折子抵達汴京。天子下詔追封蘇緘為奉國節度使,謚號忠勇。永康軍統制武懷收覆邕州並斬殺叛將有功,加封永康軍兵馬副使,全軍賞銀兩萬,綢八千。命郭逵為安南招討使,處理交州招討事宜。

臘月十八,交人以當朝新法害民,將北上拯救宋民於水火為由,發了討宋檄文。這下徹底惹惱了呂惠卿,一改往日態度,上疏聖上派兵滅交。神宗皇帝心下厭惡其首鼠兩端的做法,卻同意其用兵之建議。

在韓絳的建議下,帝欲命天章閣待制趙卨為招討使,將兵討之。趙卨以郭逵比自己更清楚邊關形勢為由,請命為副使,帝從之。

新春將至。邊關戰亂對於汴京城的百姓來說,無甚影響。只昔日皓月當空,夾岸鶯歌燕燕,熱鬧非常的州橋明月也在汴水冬風後略顯蕭瑟。

然,河面雖不能行舟,各大街小巷亦繁榮似錦。走街小販、戲班雜耍、工農商卒、官民貴胄該出現的一個不少。

何況新年將至,皇城內都在為新年做準備,朝臣們休沐在家,也各自準備一年一次的熱鬧,這偌大的汴京城哪裏有人會去在意汴河上的那點淒涼景象。

蔡宅大紅燈籠高懸,一片喜氣洋洋。蔡熠卻因感懷蘇緘之事,在熱鬧的氛圍中藏著些淒涼。蔡家在汴京的第一個新年就這麽熱熱鬧鬧、糊糊塗塗的過去了。

汴京城的百姓們都來不及收拾過年的爆竹殘片,元夕又至。蔡熠受邀去了大將軍家的別院賞燈,而蔡夫人則帶著雲英上街上賞燈去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禦街兩旁各式花燈、面具、字謎、雜耍羅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人太多,蔡夫人一邊看燈一邊還要註意阿碧懷中的雲英,怕被擠散了或是擠傷了。這種狀況下,哪裏還有心思看燈。

大將軍別院,車水馬龍。各式各樣的花燈裝飾整個庭院。蔡熠原以為如無名觀中一般就他三人,沒想,趙大將軍這是在別院設燈宴,朝中官員參加的不少,蔡熠這職級的,僅此一人。

自從丈亭鎮事件之後,蔡熠有許多話想問王相公,所以此次元宵之約他很期待能與王安石會面。可惜的是他環視了一周,沒見著王安石也沒見著趙世居,卻瞥見了章惇。剛想轉移視線,卻見章惇朝他點頭示意,沒辦法,蔡熠起身回禮,幸好賓客雲集,相隔有段距離,可以就這樣表示一下了。

剛坐下,就看到趙世居從內院出來,草草跟眾人打了招呼,徑自朝大門而去。看這架勢是要迎接什麽人,而這人勢必是位高權重。

這邊趙世居還未到門口,便聽得門廳小廝高喊:“岐王到~。”

岐王,趙顥。當今高太後最親的兒子,皇帝的親弟弟。

這個親弟弟,可沒少讓大孝子神宗皇帝受委屈,誰讓他是自己母親最疼的兒子呢。為了不忤逆母親,也只能忍受岐王住在本應天子獨居的皇城,而非封地。

即使母親百般偏袒,自己有萬千委屈,天子亦承受著,盡力做個孝順兒子。這些在蔡熠來京的這段日子中已深有了解,他在心中默念:大家純孝,終究還是做不成鄭伯的。

稍後,但見眾人當中有一人,身修體長,濃眉白面,頭戴純白梅花,身著紅色虎袍,正與趙世居談笑風聲,金邊靴步履沈穩,讓人不禁讚嘆:好一個可人的岐王。

席上,岐王坐了主座,趙大將軍居其左,章惇居右,依然不見前平章事王安石。

坐定,岐王讓隨從奉上一紅色錦盒,裏邊有一方白玉雕,遠觀來,色澤純和,看不清是個甚麽物什,但聽得岐王說是前日高麗使者進獻的貢品之一。這堂堂貢品進貢了沒幾日就輾轉到了一個羽林大將軍府裏,雖說這將軍是趙氏宗室,卻也有些兒戲,可誰也不敢哼一聲,誰也不怕有什麽後事,因為這可是岐王的意思。

席間,戲班雜耍頻頻助興,歌舞升平,賞心悅目。

酒席過半,進來一個攜一長條錦盒之人,引起小小騷動。看穿著,道骨仙風;看神態,竟有些渾濁;與道骨仙風的裝束大相徑庭。

趙世居起身迎接,這就讓蔡熠更為好奇,忙向旁邊打聽。才知道,這人叫李士寧。

說起李士寧,蔡熠比較陌生,但聽了同桌的只言片語,蔡熠也能明白個大概。

李士寧其人在京城小有名氣。會些黃老之術,與司天監、朝中重臣、文人都有交情,尤其與

前相公王安石交情頗深,聽說,王相公當初看重他的時候,相邀在東府一住便是半年。這等榮耀,那可是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哩。

趙世居招呼李士寧入座,宴席繼續。戌時過半,岐王有些醉意,先行回府了。岐王走後,趙世居應酬了兩句,拉著李士寧往內院走。

約摸一炷香過去了,趙世居春風滿面地拉著李士寧的手出來,一直送李士寧出了府,也沒再入席,而是招呼了一聲便要回內院。

眾人也紛紛離席。章惇是第一個起身作揖告辭的,蔡熠剛走出府門,一個小廝叫住了他。

“蔡大人留步,我家老爺明日請大人、夫人、千金一起去百崗觀雪。卯時馬車會在府門等候。”

蔡熠聽罷心裏埋怨著,為何讓帶著雲英,這大冬天的跑那麽遠賞雪,怕要凍著我家雲英。心裏雖這麽牢騷,面上卻答應著。

走出別院,原本就有一肚子疑問沒有解決的蔡熠腦中揮之不去的愁緒中夾雜著席間的畫面,尤其是岐王、趙將軍還有那個李士寧,每想到這人總讓蔡熠心間有些異樣,甚是奇怪。

一路上,蔡熠仔仔細細回味了當晚發生的一些細節,也沒想明白到底有何不妥之處讓他產生這異樣的感覺。

回到府中,雲英早已熟睡,柳夫人在一旁看書。見到夫人,蔡熠放下了心事,向柳珺珺詢問賞燈的情況。柳珺珺三言兩句就帶過了。將話題轉到了蔡熠身上。

多年夫妻,柳珺珺自今晚見著蔡熠以來就知蔡熠有心事。見妻子詢問,蔡熠也不隱瞞將心頭的憂慮不安和宴席上的點點滴滴盡數告知了柳珺珺。

蔡夫人靜靜在一旁聽著,時不時出個聲兒,權當回應。夫妻兩人心照不宣,蔡熠只是需要有個人聽他說說話,而不是需要一個人來為他排憂解難。

說著說著,蔡熠看著妻子溫柔的眉眼,頓時覺得煩惱全消。再不說公事,而是握著妻子的手與妻子同看一本書。那是本詩冊,第一行赫然寫著兩行詩句: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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