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什麽？那個玉格格，是什麽身份！”紫薇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深沈。

“格格饒命！格格饒命！”

明月彩霞連忙跪地磕頭，頻頻認罪。

“明月，你說！”

“……”明月擡頭看了看她，低頭。

“彩霞！你來！”

“……”彩霞亦是垂頭。

“不說？明月彩霞，你們不要忘了，你們不過是奴才！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一向柔柔弱弱的人發起狠來，真的會讓人嚇一大跳。

“格格……”兩個宮女猶豫了半天，終究是怕了她的身份，“格格，這件事本是奴婢聽來的，決不可外傳的……”

“我又不是饒舌之人。”

“我……我說……”明月開了口，“我是聽賽威賽廣說的，那時他們二人喝醉了，胡亂說了很多話……我們那時不知事，事後，又找他們細細打聽了下……”

賽威賽廣？原來把守坤寧宮的侍衛？

她因與皇上徹夜下棋，被皇後抓到坤寧宮一通折騰。本以為自己會直接消逝於坤寧宮，哪知十二阿哥恰巧到來，讓賽威賽廣將她帶到慎刑司，被那兒的宮人重打了二十大板，倒是沒有再承受那可怕的針紮。

紫薇永遠記得那時十二阿哥的話：【不過是個奴才，犯了事，讓慎刑司著人管教去，您是皇後，與個奴才較真什麽？】

那是紫薇自打進宮後，第一次深入骨髓的寒！

十二阿哥，她的親弟弟啊~在他心中，自己只是個奴才……塵埃一樣根本用不著較真的奴才……

那是，比被皇阿瑪忽視、被小燕子頂了地位更深的寒意！

奉命在慎刑司看守她的賽威賽廣，在爾康他們夜探慎刑司並救走她後，就沒了消息，便是皇後那時鬧著要剪發，自己也沒見到他們。

這念頭不過一閃而逝，紫薇的註意力就集中到明月彩霞的話上。

“據說，那位玉格格，也是皇上的滄海遺珠呢。”明月自然知道紫薇想聽的是什麽。

“嗯？”

“……玉格格生於乾隆七年十月，想來是……”明月本來想說，她跟八月份出生的明珠格格想來是同一回微服出巡的產物，但看著夏紫薇難看的臉色，她連忙住了口。

“……繼續！”

紫薇深吸一口氣，第一次懷疑起皇阿瑪和自己娘親之間所謂的愛情——相差不過兩個月的出生日期，皇阿瑪對娘親真的有深情麽？宮裏還有她怎麽也忽視不了的成群的娘娘們……

“大概在二十三年，皇上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這個女兒，便將她放到怡親王爺名下，教導了禮儀規矩，才帶到宮裏讓皇後娘娘先行過目。”

“……”紫薇想起，自己別說讓皇後先行過目了，她根本是從頭到尾就和皇後在鬥鬥鬥！

“聽說，莊親王本來不想將玉格格入玉牒，不過，因玉格格非常檢點，平時只安安靜靜的在怡親王府，入了宮也是極守規矩，莊親王爺才松了口，允許她以怡親王和碩格格的名號入玉牒。”

紫薇也聽說過玉牒這回事，每個宗室子弟出生後，都被收錄在玉牒裏，作為他皇室子弟出身的標志。而皇阿瑪，從來沒說過將她入玉牒！

莊親王她也見過，那位老王爺，算是她的叔公。可惜，他們寥寥數次的見面都極不愉快，老人家每次見到她，都皺著眉頭，仿佛她是多麽不堪的存在。

規矩……檢點麽……

紫薇想著小燕子作為還珠格格時的各種“驚天動地”，她入宮後的各種“雞飛狗跳”，自嘲的笑了。

“……不知玉格格，是誰家養大的？”紫薇突然問。

“奴婢也不知，玉格格從來不曾說這些，宮裏也沒有人知道。不過，聽說皇上對那家人寵信有加，畢竟，他們養大了玉格格，又規矩懂事，保住了皇家名聲。”彩霞說道。

“皇家……名聲……”

紫薇臉色慘白，想到了自己娘親那近乎天下聞名的名聲。

她在小燕子祭天那時，聽到的，是百姓們對皇阿瑪與自己母親的各種揣測，有感嘆皇上風流深情的，也有……說她母親不知廉恥的！

“蘭公主，是王府格格？”紫薇沈默許久，突然又開了口，“晴格格，也是王府的格格吧？”

“……是，蘭公主是齊王府的格格，晴格格是愉親王格格。兩位王爺先後戰死後，兩個格格就入了宮。蘭公主養在皇後膝下，自小聰明伶俐，侍母極孝，對皇後娘娘非常孺慕，對皇上也極好，是皇上早年的開心果。而晴格格則養在老佛爺身邊，老佛爺的一切，她都放在心底，自然，也極得老佛爺歡欣。”彩霞猶豫了下，“皇後娘娘是一國之母，是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

就是在民間，庶子庶女們對著嫡母也得恭恭敬敬的！

紫薇揮了揮手，讓明月彩霞下去。

“小姐……”金鎖擔憂的看著她。

“金鎖，你……知道這些麽？知道麽……”紫薇定定的看著她。

“模模糊糊聽過一些。”畢竟不是廣而告之的事，加上金鎖同樣被排擠在宮人之外，能得到這些，已經是她的好本事了。

“公主和格格，到底……有什麽不同？”皇阿瑪的女兒，不都是格格麽？皇後的五格格，令妃的七格格九格格，還有忻妃據說身體弱些的八格格，不都是格格麽？

“格格，算是滿家所有閨女的統稱……在宮裏，因著前人習慣，也將皇女稱為格格，等皇女出嫁前，才授予公主封號。只有皇後所出，才能封固倫公主，就像大公主；其他妃子所出、收養的宗室格格，都只能封和碩公主，就像純惠皇貴妃的四公主，與和親王府所出的和婉公主。”金鎖想了想，“其他旗人家的女兒也算格格，宗室女子也是格格，宗室王爺貝勒他們的妾室裏，也有‘格格’。”

所以，封“格格”，根本不是皇阿瑪真正認下她的標志，是嗎？

就是皇家女，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格格，奴婢覺得，您最好能向皇上確定一下，您的明珠格格，到底是什麽品級。”金鎖猶猶豫豫的提醒。

“金鎖，你知道了什麽？”

“本來，是不知道的……”若非她們被太後嫌棄，又有同樣受寵的玉格格蘭公主回來，分薄了皇上寵愛，宮人有時忍不住對著她冷嘲熱諷，金鎖還真不知道，“格格也是有品級的，和碩格格，多羅格格，固山格格，公格格，五品格格，六品格格……無論是以前的還珠格格，還是明珠格格，都沒說品級，將來到底該以什麽規格處置，得看著皇上……”

金鎖沒說的是，其他宮的宮人曾經嘲笑她，若哪一天得罪了皇上，就憑她們淑芳齋上上下下不規矩得罪人的樣子，便是真的皇女又如何？還不知會有什麽品級出嫁呢！

“還珠格格沒品級……那還珠郡主呢？”紫薇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到這一點。

“郡主……是和碩格格……”

“哈哈哈……她是和碩格格，我只是個沒品級的格格……”紫薇狂笑著，眼淚都流了出來，“娘……娘……”

她的母親啊……

身為女兒，她不曾帶給她榮耀，反而讓世人非議她，用各種邪惡的思想褻瀆她，甚至，連她心心念念的“認父”，都成了一場徹徹底底的笑話！

“小姐！”

“我算什麽小姐？什麽格格？淑芳齋是皇上給她的，明月彩霞小桌子小凳子也全是皇上給她的……我其實，什麽都沒有啊……”

皇阿瑪，只是給她套上了一個“格格”的名頭，真要算起來，其他什麽都沒給。她住的是小燕子的地方，用的是小燕子的人，甚至，連她自己，都曾經是小燕子的奴才！

其實，她，才是小燕子的附庸啊！

仿佛挑開了什麽，以前沒註意到的，一一在眼前展現。

“小姐，你還有我，還有金鎖啊！”金鎖連忙抱住她，“還有爾康少爺，你還有爾康少爺啊！”

“我還有你……”紫薇摸著金鎖的臉，“爾康……爾康……”

爾康真的，會是她眼中看到的那個麽？

紫薇茫然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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