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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八十八“大哥摳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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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八十八 “大哥摳二眼”

小久三歲的時候第一次送她爹和大哥下山, 前兩年她小,睡醒了太陽都老高了, 今年深秋,滿月第一次下山,天不亮燭光就把小久給鬧起來了。

小久一手拉她爹一手牽著她大哥,往山谷口走的一路小嘴就沒停過,一直叭叭個沒完,燭光拎半袋子草藥跟在三個人後面走,註意到小久去跟別人說話去了他才把手裏的麻袋遞給他哥, “吶,小妹自個的草藥,錢不夠就找爹”。

“那肯定的,我也就是幫著背下山, 山下什麽東西好, 爹更清楚, 我也是第一次下山”, 說罷他拍拍燭光,“等你長到爹肩膀高了你也能跟我們一起下山了”。

“嗯”。

待人都走了, 燭光把四處蹦噠的小妹給他阿爺送去,由著這一老一小折騰去,他跟人約著要去用弓彈打鳥呢,現在天氣冷了, 褪毛的鳥肉用鹽腌一下可以放好幾天, 等爹跟大哥回來了就讓娘把這幾天攢下來的鳥油炸了再燉, 起鍋後小鳥骨頭都酥了,嚼吧嚼吧就能咽進去,而且小鳥肉少, 特入味,不像雞肉,燉久了肉柴,時間不夠又顯得寡淡。

這次下山是滿月走過最長的路,除了吃飯歇會兒腳,其他時間都用來趕路,好不容易天暗了下來,找好過夜的地方了他一屁股墩坐地上,鐵牛把擔子從肩膀上卸下來放他兒子旁邊,“怎麽?累了?”

滿月點點頭,他掂了掂竹筐,竹筐只是晃晃,“爹,你累的不輕吧,我只拎半袋子草藥都覺得手酸”。

鐵牛還要去周圍查看情況,聽了他兒子的話只是匆忙回了句“不怎麽累,我都習慣了”。

滿月一時難受,沖他爹走的方向說:“再過兩年,我跟你差不多高了我就幫你挑擔子,你就可以歇半天”。

鐵牛張了張嘴只說了個“好”,加快腳步匆忙走遠了,而留在原地挖坑撿柴燒火的人都打趣滿月會心疼人,誇了兩句又開始貶自家的兒子,滿月有些臉紅的站起來到附近去撿幾根木柴,這些叔伯每次誇人都會貶自家的孩子,被誇的人都有些手腳無措,感覺怎麽說都是錯,還是走遠點吧。

有了往年的經驗,這兩年都是多挑些肉去鎮上一起給賣了,不需要娶媳婦的人家都是在鎮上買糧,也不用回山後再為買糧奔波一趟,上山下山一來一回都要四天,著實折磨人。

今年大粒和小泉都下山了,就為了下山討媳婦,他倆背的肉都沒賣,如果能討到媳婦,他們背的肉就送給丈母娘,沒討到就跟村民換點吃的用的啥的,反正不再往回背。

滿月什麽都不懂,進鎮了就跟在他爹身後,去了飯館把肉賣了,再去藥鋪把炮制好的藥材賣個幹凈,一行人包袱款款的進去,出來後只餘下空背簍空麻袋,在去買糧的路上,滿月被他爹帶著走在最後面,指著路邊的鋪子攤子給他說,“這是油坊,我們買的菜油都是在這裏買的”,“這些攤子上的是泥人、糖人、發釵頭花、針線……從前面拐個彎就是賣菜賣肉的,順著這路直走就會看到糧鋪和賣糕點的鋪子,之前我們去賣肉的那一片都是開飯館和茶館的”。

兩人走在最後面,看中什麽了價錢不貴就買點,買的多是女人和小娃喜歡的東西,走到糧鋪了,看裏面人不少,鐵牛帶著滿月先去了糕點鋪子,自從成婚後鐵牛每年下山都要來糕點鋪子逛一圈。

兩人買的差不多了大姜進來了,“小叔、滿月,你倆已經買好了啊?”

“嗯,你看你買什麽,我們一起結賬”,鐵牛想著買多了可能會砍個零頭,就想著兩家一起買,幾文錢也是錢,肉從山上背下來流了不少汗,賣的時候也是任別人挑揀,碰到人家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要看人臉色,唉,雞兔好捉,換錢不容易。

出鎮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了,大家背著糧食悶頭趕路,按路上商量好的,鐵牛兄弟四個加大姜他們還有另外的一家五個人去沙溪莊,趕著天黑之前進了莊子裏,住進一個房頂半塌的房子裏,隨便收拾了一下,打上鋪蓋倒頭就睡,房子再破也比睡在山間安全。

一大早上起床出門,鐵牛他們覺得這個村今年收成估摸著不行,跟別的村一比,這個沙溪莊的田地土質不好,溪裏水也不多,裸露在外的河岸都幹的炸裂了。

收成不好,他們山裏娶媳婦就容易多了,半天下來,大粒和小泉都有人問了,得知他們成家就分家另過,女人還能采藥賣錢,得空了還能下山賣肉買糧,一直苦著臉想要嫁閨女活命的人臉上松泛了些,不管有沒有誇大,姑娘嫁進山裏總好過在家裏挨餓。

滿月跟著人走在鄉間的小道上,對一臉熱血的堂哥們不太理解,這裏的叔嬸明顯看著都不高興,他們還笑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這麽大人了還不會看人臉色,糟心,簡直沒臉看。

他混在人群裏,一路都在從敞開的院門打量院落,雞鴨都毛色雜亂的在院子裏刨土拉屎,放在外面的水缸有的破了一角,有的破了個洞,晾衣服的繩子也是打了好幾個結,估摸著是斷了又補上的,一整個村子只有兩家養了狗,都拴在家裏,一黃一灰,都幹瘦幹瘦的,肚子都是幹癟的,跟山裏的狗一點都不像,沒精神沒兇相,眼睛裏沒光。

這讓滿月有些不舒服,小毛驢它們都是自由的,毛色油亮,奔跑時那種力量感會讓人心驚,它們的眼睛也是鮮活的,會賣可憐也會撒嬌,為了想多吃口甜糕,會用爪子扒人的腿。

之後滿月沒有興趣繼續去尋望這個聽了十二年的別人嘴裏的山下村莊,這裏的人就像他們養的狗,不鮮活,苦著臉彎著腰,想罵句賊老天都要猶豫再三,生怕惹了老天不高興又是兩三個月不下一滴雨。山下的娃娃也是怯怯的,躲在門後窗口看人,一旦與人對上眼睛趕緊又躲了下去,滿月心裏有些得意,看,這山下的孩子還沒有我膽大勇敢。

中午吃了飯,滿月給他大粒哥說了一聲,拿了半截兔子肉,等人都出去了他猶豫了好一會兒,彎著身子把地上的啃的骨頭都給撿起來。

因為上午有了苗頭,下午大家都溜溜噠噠的偷摸跑了,滿月拿砍刀把兔子肉給剁成小塊兒,在院子裏找了又找也沒找到一個可以包肉的東西,只好把腳上破了個洞的草鞋脫下來換雙新的,骨頭肉的都給裝在兩個草鞋裏,提溜著出門了。

到了養著灰狗的這一家,站在門外看那只警惕著站起來的幹巴狗,看這家門在關著,也不知道家裏有沒有人,小夥子若無其事的圍著柵欄走,走到靠近栓狗的樹了,先扔了個兔腿過去,不知道這狗是聰明還是傻,從頭到尾都沒叫出聲,只是撿著地上散落的肉骨頭狼吞虎咽的給吞下肚,好在兔骨頭不粗,也沒卡著它。

看一只草鞋裏的肉都吃光了,裏面的灰狗還盯著他流哈喇子,猶豫再三又扔了塊兒兔肉過去,趁著狗低頭吃肉的時候他快速的溜了,還有一只瘦的皮包骨的狗等著他去餵呢。

但這個就沒餵灰狗順利了,剛走進院門,那只栓在竈屋門上的黃狗就張嘴大吠,屋裏的人喊了兩聲發現狗還在叫,走出來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滿月,女主人有些遲疑的問:“小夥子,幹啥呢?站我家門口做什麽?”

滿月看了看還在掙著繩子狂吠的傻狗,又看看眼前長相有些刻薄的婦人,想著這骨頭他帶回去也沒用,就對裏面的人說:“嬸,我想餵你家狗吃點東西”。

呵,女人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擔心這孩子想要來藥狗子吃狗肉,轉而又覺得眼前這個白凈的小夥子沒那麽大膽子,扯著嘴角笑了笑,還是拒絕了,“怎麽想要餵狗?我家狗吃了飯的,它不吃外人給的東西”。

“ 噢,我家養的也有兩只狗,會自己打獵,長的很壯,上午我看你們村裏的兩只狗太瘦了,回去了就剁了半只兔子來給它倆加個餐”。

院內的女人眼睛一轉,走過來站在柵欄內,打量了一眼這個比自己還高的面容稚嫩的孩子,伸出手,“給我吧,我家狗命比人好,還能趕在人前面嘗個葷腥”。

滿月不知如何接話,只能慌亂的把一只草鞋遞了過去,有些臉紅的說:“嬸,鞋我還穿的”。

女人再次呵了一聲,挑著眼睛接過草鞋,聲音尖利的說:“給狗吃肉自己還穿舊草鞋?真是人比狗賤,肉比草賤”。

滿月不再說話,看婦人把肉倒給黃狗,狗子聞到肉味就低頭狂吃,嚼骨頭的時候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低頭再含骨頭的時候,把地上的樹葉子也給舔到嘴裏,跟著兔肉一起進了肚子。

女人把腳趾那兒破了個洞的草鞋遞過去,看人要走了又開口喊住他,“哎,你們山裏的生活真的很好?肉能敞開吃?”

滿月實打實的回答,“我覺得比山下好,我們每年秋天下山買的糧夠我們一家吃一年,家裏掛的都有熏肉和腌肉,除了早上,我們中午和晚上都能吃肉,就是買東西沒你們村裏方便”。

“上午你們還有人說可以采草藥賣?”

滿月點頭,笑著說:“就是我娘教她們的,只要願意學都可以去采藥,我們山裏地方大,不缺草藥的,我小妹才三歲今年就已經在采草藥賣了”。

女人狠了狠心,“你今年多少歲?”

“十二歲”。

女人低聲說“那也快娶媳婦了,你家裏沒給你定小媳婦吧?”

滿月警惕的雙手抱胸,“不不,我還小,離娶媳婦還早”。

看滿月那樣子,女人不再猶豫,又上趕著說:“早什麽早,再過個四五年都能當爹了,嬸有個姑娘,長的像我,帶回山當媳婦養大吧”,生怕這個女婿跑了,她指了指身後的黃狗,“家裏什麽都沒了,我把這只狗當陪嫁”。

滿月嚇得一跐咧,慌忙擺手,“我不要,我有狗,比你家狗好”,說罷又趕忙回緩,“你家狗好,自己養著吧”。

女人看著跑遠的孩子,苦笑一聲,低聲自語,“養不活啊,自己都養不活,再養下去狗都被人偷吃了,賊老天不給人活路,命賤啊”。

她進屋把躲在屋裏的女娃拉出來,看著有個十來歲,臉色偏黃,身形瘦弱,頭發也有些枯黃,細看起來五官長的不錯,眉宇間有兩三分她娘的影子。

女人緊攥女娃的手,“念念,娘給你找了個山上的婆家,他們那裏地方大肉多,也不缺糧,不看天吃飯,你婆婆還是個懂醫的,你聰明一點學個一點兩點的,有個手藝也能保個命”。

女娃有些驚慌又有些茫然,“不,我跟著娘,我不吃肉,娘,你別賣我”。

女人淒厲的大叫一聲,“跟著我?跟著我咱娘倆一起餓死”,看女兒嚇的眼睛裏包著一眶眼淚都不敢哭出聲,她又錘了錘胸口,長咽一口氣後再慢慢地說:“家裏只剩我倆了,你爹死的快五年了,你阿奶阿爺也是命短的,想著斷了根,自己把自己給氣死了,娘現在就憑著這狗壯膽呢,哪能守住你?”

女娃沒了主意,只能順著她娘的想法走,哽咽著說:“我走了娘怎麽辦?”

她笑笑,“傻孩子,我賣了你身上也有了銀子,再不濟我也能厚著臉皮回娘家,沒你這個拖油瓶娘也能硬氣的再嫁,反正你早嫁晚嫁都是嫁人,剛剛那個男娃總比你跟著我再嫁後由外人隨便給你指個男人強”。

飽含猶豫和忐忑的聲音響起,“那我跟他們走”。

像是擔心自己後悔,女人把已經三天沒吃過飯的黃狗牽在手上,另一只手拉著女兒,趕往了村尾那個半塌如今卻最有人氣的房子。

剛走進大門,就看到那個白凈的小夥子在院子裏打轉,走在前面的狗子嗚了一聲,那個小夥子轉頭看見了自己,只見他嚇的轉身就往屋內奔,嘴裏還在叫嚷著“爹”。

女人笑了一下,待在原地等著屋裏的大人出來。

鐵牛滿頭霧水的出了門,滿月嘴裏嚷嚷著有人要把她姑娘嫁給我,還沒問個所以然就被人推了出來。

雙方相互打量幾眼,鐵牛先開口,“額,嫂子?你來是為啥事?”

“我夫家姓毛,他死四五年了,家裏的老人也都死光了,我們在村裏又是外姓人,現在就剩我跟我女兒了,這不是老天不開眼,活不下去了,我看你們山裏條件不錯,你兒子我也相中了,我把我女兒托付給你家,長大了讓他們成親”。

看對面的男人皺起來眉毛,像是要拒絕,她捏了捏手,看了眼瘦弱的女兒,“我不要聘禮,只要你們對她好就成”。

鐵牛擺擺手,打斷她的話,“毛嫂子,以你這個條件在山下也能帶著女兒重新再嫁,沒必要什麽都不要還把女兒送到山裏”。

屋裏的其他人看到這個白送上門的兒媳婦羨慕的眼珠子都發紅,看鐵牛還不知好賴的給拒絕了,只想把他按到那快見底的溪水裏清醒清醒,別太看得起自己了。

鐵牛的確是不想接手這麽個小姑娘,一是滿月沒開竅,現在都嚇的鉆在屋子裏沒露面;二是這姑娘半大不小的,帶回去即使能成也要養個十年八年的,自己家又不缺孩子,想要還能自己生,家裏突然杵這麽個孩子,她有記憶融不進去,家裏的孩子也不一定能接受她;最後就是家裏又不缺銀子,滿月長大了讓他自己選,山裏山外總有他喜歡的,自己婚後幸福就想讓自己的孩子能像他爹娘一樣,日子過的和美。

毛嫂子也覺得自己頭腦發昏,像是迷了藥一樣,從見了那個小夥子後起了把女兒嫁進山的想法,之後一退再退,到了現在不要聘禮了把姑娘送給人家,人家也不接受,但看了這個男人這種態度,她越發堅定了把女兒托付給他的想法。

“實話不瞞你,我娘家也沒可靠的人,我再嫁也是嫁個不知底細不知好賴的人,去給人孩子當後娘,我生我家毛念壞了身子,不能再生了,再嫁也是看人家臉色吃飯,把女兒帶去了也是給人家當下人還不討好,終身大事還捏在人家手裏,還不如現在嫁遠一點,沒拖沒累的,她過的好就行”。

話說這個份兒上,鐵牛要是再拒絕就要遭人恨了,但他實在不想給人養孩子,特別還是這種強塞手裏的,自己的娃自己疼,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沒有耐心去哄,最好是把這女人也給搞到山裏去,讓她自己養去,就算給住孤兒洞也能把她倆養胖。

“這樣,毛嫂子,我聽你說也有再嫁的想法,我給你說說我們山裏的情況,我們山裏有個孤兒洞,爹死娘改嫁的孩子都住在裏面,他們的糧食和肉由所有人提供,大家一起把他們養大,你也看到了,我兒子還沒開竅,他個傻小子接受不了,要不我把你女兒帶上山,跟孤兒洞的孩子一起長大,長大後跟誰看對眼了就跟誰成親,我當娘家人,也算全了這份我領她上山的緣分”。

看站著的女人在垂眼思考,他繼續說:“我們山裏還有不少單身漢,有從未成婚的也有喪妻的,呵,你別驚訝,我們山裏女人多生男娃,所以才從山下討媳婦,但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討到,你既然有再嫁的想法,還敢把小姑娘托付給我們,不如你也跟我們上山,先去看看,哪怕不嫁人也可以在山裏安家,如果不滿意你明年秋天再跟我們下山再嫁,就一年的時間,我看你對再嫁也不急切,這一年也耽擱的起”。

鐵牛說完了就進屋拿了只腌雞,想了想又挖了碗米,“我們明天吃了午飯就走,你先回去想想,明天上午再給我說你的決定也不晚,這點東西先拿回去吃頓飽飯吧,我看你女兒也嚇的夠嗆,你好好哄哄她”。

毛嫂子深深看了眼鐵牛,接過他手裏的東西,誠懇的說了聲謝謝,一直驚慌不定的小姑娘也擡頭,彎著唇角小聲說了聲:“多謝阿叔”。

兩人一狗走遠了,院子裏響起一聲爆呵,“哎呦我操,鐵牛還是你厲害,白送的兒媳婦不想養,估摸著還能把未來親家給拐回去”。

鐵牛給了他一拳,“別瞎說,可不是我兒媳婦,人小姑娘將來看中的說不定就是你們誰的兒子、侄子、外甥,那個時候可要感謝我”。

他們都喜瞇瞇的笑,“真要有這好事,誰得這便宜了誰得給你送媒人禮”。

至此也沒人再把滿月跟那小姑娘扯一起,反正沒人當他面提起,他就當不知道這茬。

第二天一大早,毛嫂子就來了,決定帶著她女兒一起上山,現在托閑著的男人去幫她拿一下東西,之後再把房子和地給賤賣了。

“毛嫂子,你房子和地都賣了如果你明年再下山住哪兒?”

女人繞著房子走了一圈,“帶不走的,我們這孤兒寡母的,人走了房子和地就被人給占了,人不走說不定人都要被人給占了,算了,年成不好,能賣一點是一點,希望你們山裏如你所說的那麽好,那我這賤賣的房子跟地也不虧”。

鐵牛把最後一個包袱給提起來,這家裏也夠窮的,就幹活的工具最值錢了,還是不好帶的,這女的也想把這玩意搭著房子給賣了,鐵牛看了看,把鋤頭鐵鍬的木頭給卸了,鐵的帶走,重新再買費錢又費事。

看了看趴地上蔫頭巴腦的黃狗,他試探性的去牽繩子,看它沒咬人的意思,才對女人說:“這狗還不錯,有靈性,帶上山吧,留山下也被人吃了”。

之後的賣房賣地,鐵牛他們就不再摻和,待討到媳婦的小夥子們把姑娘帶回來,吃了中午飯,一行人挑起收拾好的東西,回山了。

“呦,這毛嫂子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我這心善孝順又懂禮的兒子,我兒子出息啊”,秋菊嘖嘖幾聲把她兒子嘖的滿臉通紅,面容看著更清秀了,好在身板不瘦弱,白凈卻不會讓人覺得他好欺負。

“那可不,我倆的孩子會差勁?”鐵牛把小久抱坐在他腿上,把她有些炸窩的頭發給梳順了又熟練的給紮了兩個小揪揪。

至於毛念和她娘則是交給了族長,由族長給安排到一個沒人住的山洞,分發了一些過冬的東西,秋菊也給她們送了一些腌魚腌肉和小半袋雜糧,由她們娘倆加一條狗獨自生活。

可能對山裏的生活很滿意,第二年夏天的時候,毛念娘跟一個喪妻的男人住一起了,男人沒有孩子,把毛念當親生的女兒養,也沒讓她住孤兒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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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背著一捆柴往回走的時候遇到了不知從哪回來的榛娘,榛娘走到滿月旁邊,幫他提著掛在胸前的背簍。

榛娘故作好奇地問問:“滿月,你去年下山了感覺山下怎麽樣?”

“不怎麽樣”。

“那你以後會想要下山生活嗎?”

滿月看她一眼,“不會,山下沒有山上好,我傻了才下山去受罪?榛姐,難道你想下山?山下的日子無趣又拘束,哪有山上的自在,而且我舍不得我爹娘弟妹還有阿爺阿奶叔伯兄弟,反正是舍不得這個山谷”。

“你不覺得山下買東西方便嗎?人多東西多,想進鎮就進鎮”。

滿月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銀子呢?下了山你是能繼續采藥還是會下地種糧?天天進鎮過眼癮嗎?”

“哈哈,你說話怪有意思的”,榛娘幹笑兩聲緩解一下尷尬。

滿月看她沒直接回話,第一次不看人臉色,直截了當的問:“榛姐,你想嫁下山?”

榛娘當時沒回答,兩個人一路安靜的走進山谷,到了回家的分岔路,榛娘把背簍給滿月,她輕松又釋然的對他笑,“沒有啊,我決定在山裏生活,我看中了阿茂,他不喜歡打獵,等我跟他成婚了我們倆一起采藥捕魚,編漁網編背簍,到時候你們換魚可要先矜著我家”。

“好啊,不過你還小先別急著嫁人,我娘給我說讓我年紀大點再成婚,會照顧人些”。

榛娘轉身腳步輕快的往回走,舉起手擺擺,“知道了,你比我還小幾歲呢,你才是真正的小,哪還要你來叮囑我”。

回到家,滿月把裝了雞蛋的背簍放竈門口,再把肩上扛的一捆柴給扔柴堆上,彎腰碼柴的時候總覺得菊花癢癢的,他反手就一扣,然後繼續碼柴。

小久帶著這個溫柔的毛念姐回家的時候,就看她大哥站柴堆旁邊扭屁股,大拇指頭還翹起來隔著褲子摳了又摳。

她大聲呵了一聲,震驚的問:“大哥,你怎麽摳二眼?”

滿月保持著那怪異的姿勢回頭,發現還被另外一個姑娘看到後,當場恨不得暈過去。

可惜跑步太久,身體太壯,腦袋都快冒煙了人還是清醒的。

好在那丫頭識趣,當場就跑了。

只剩小久圍著她大哥打轉,挨了幾巴掌才老實的氣扭扭的坐凳子上瞪著她大哥。

秋菊回來後,聽小久一口一個“我大哥二眼癢”,也覺得頭腦發暈,給兒子炒制牽牛子打蟲的同時還一遍又一遍的教她閨女說話要文雅。

然而,環境影響是很可怕的,就像秋菊嫁進來的時候覺得扯著大腔說話實在是惱人,而十幾年後的今天,她也習慣了站在家門口扯著嗓門喊孩子回家吃飯。

小久跟著她阿爺阿兄們上山下河還爬樹玩彈弓,已經養成了虎了吧唧的性子,再怎麽叮囑也只是在她娘面前斯文一點點。

兩年後,毛念跟其他小夥伴一起挖坑埋了她的大黃狗,她十三歲了,大黃狗陪了她八年,在山下餓的太厲害了,上山後哪怕每天都能吃飽,它的身體也餓壞了,兩年了,一直沒胖過。

她跟滿月走在後面,站在山坡上仰頭望著刺眼的太陽,有些難受的說:“我覺得我以後再也不會養狗了,太難受了,它們能活的時間太短了”。

快十五歲的滿月已經齊他爹耳朵了,他對她笑笑,遠遠望著躺家門口曬太陽的小毛驢,意有所指的說:“到了那天我們一家都會非常難受,我娘肯定會哭紅眼睛,但我們還會繼續養狗,因為我們真心喜歡狗,我們對它好,只有在自己身邊我們才會放心,那何必把它交給別人養,真心喜歡狗的人養狗,就會少一個可憐的無家可歸的狗”。

“而老死的狗,它在時,我真心喜愛它,它也是真正快樂,它沒有遺憾的死去,我會為它傷心,但日後想起它來,我會自豪的跟人說我曾經有個狗子,它會在我假哭的時候用狗頭拱我安慰我,哪怕發現了我騙它,下一次假哭它還會上當,然後看看眼前的狗,我會嫌棄的說它沒有誰誰有靈性,但它死掉後,我會仍然記得它的名字和它的樣子”。

滿月看著已經走遠的人,邁開腿追趕上去,山谷間傳來他的回聲,“難受傷心是會有的,但開心快樂也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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