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 家裏怎麽樣了？”顧寧親手捧過一杯茶，讓屋裏人出去。

伺候的人下去了之後，章佳氏這才不再拘束, 她家裏雖然也有一個小丫鬟和一個老嬤嬤，可這兩下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女兒才買進來的。

當年生活再艱難, 她也沒讓顧寧親手幹過活。

等顧寧進了四貝勒府之後, 老嬤嬤因為那件事早就已經自殺, 而小丫鬟也找個人嫁了出去。

可以說整個顧家, 除了顧寧勉強算是嬌養外，其他的個個拿出去都是幹活的好手。誰讓他們一家子，除了老兩口其他全是飯桶？

不幹活？

那就等著餓穿肚皮。

這古代男人一般不做家裏的活兒, 可是顧家不一樣，身為包衣奴才卻偏偏又是旁支, 沒有什麽好的職位, 窮的差不多全家都在艱難的討生活。

顧家的五個哥哥打小兒幹活就極為麻利，要不是個個的脾氣不錯, 事事都拾掇得勤快, 否則家裏這麽窮還真不一定娶得上媳婦兒。

五個哥哥皆比顧寧大了十來歲, 前面的一二三大的更多, 後面的雙胞胎哥哥年紀也不小, 反正等顧寧進四貝勒府的時候，家裏五個嫂子都齊全了。

且沒有一個條件比顧家還差的，都是自帶陪嫁，眼瞅著顧家男人的人品過來的。

嫁過來之後, 這些年的日子充分的證明了嫂子們的眼光不差。

哥哥們的人品確實是好，從不在外面撚三搞四，也不會因為媳婦的嫁妝多而自家窮就擺什麽所謂的男人面子，更不會挪用媳婦的嫁妝補貼家用，都是自己在外拼搏。

然而，還是窮。

五個兒子成家後院子一再擴建，關系再好，日常會有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更何況他們成婚後又各自添了小的，基本上各房管各房的。

媳婦兒也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嫁妝總有用光的那一日，所以嫂子們嫁過來，除了男人體貼這一點，其他的還真是哪哪兒都吃虧。

誰讓幾個哥哥家裏添的也大多都是兒子，還特別能生。

兒子生兒子，想想就是災難。

章佳氏原本正在打量閨女房裏的種種，一心期盼著外孫和外孫女的到來，陡然聽到她的寧寧這麽一問，嘴角頓時就掛了下來。

“怎麽了？”顧寧心裏一個咯噔，這家裏人多了總會有矛盾，難道家裏又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兒？

“沒怎麽。”章佳氏嘆了一口氣。

“你走之前是什麽樣兒這些年還是什麽樣兒，也多虧了你在郡王爺這兒得臉，你哥哥他們在外也總歸有人會給些面子，要不然咱們家日子還真是沒法兒過了。”

“額娘，瞧您這話說的，有什麽事兒您直說就是了，做這麽多表情，嚇得女兒以為家裏出了什麽事兒。”顧寧拍拍胸口，佯裝生氣的說道。

“家裏哪有什麽事兒？你那五個嫂子都是好的，偶爾有些口角也不妨事兒，可是他們這五房，隨了你娘我，個個的特別能生！”

章佳氏想想就特別發愁，她小女兒進入皇家的這些年，老顧家足足又添了六個！

“一房起碼三個兒子，你現在啊……”她有些難過，這麽好的福氣，要是給了她的寧寧該有多好？

可偏偏又落在了老顧家，這老天爺怎麽就不想想，這麽多孫輩兒，老顧家以後的腦袋怕是連另外半邊都得禿。

“你現在啊，都有了十五個侄子，八個侄女了，你娘我愁啊！”她這麽說倒不是故意訴苦，要求閨女幫忙什麽的。

就算閨女真要幫忙攬過去，她也絕對不會同意。

“當初你五個哥哥成婚，家裏再困難也咬咬牙給置辦的能過眼，可現下這十五個孫子和八個孫女兒……額娘我愁的都不想要了！”章佳氏一拍大腿。

“......”顧寧漠然，老顧家的窮原來是一脈相承的。

“額娘，不要是不可能的。”沈默了半響，顧寧說道，“不過......怎麽這麽能生的？嫂子們都不怕痛的嗎？女兒我生了一......生了這兩個都痛的要死要活的。”

“懷都懷上了，難道還能故意打了不成啊？”章佳氏瞪了她一眼，“這可是作孽的事兒，我這些年在遇到你阿瑪之前過得實在是太苦了，絕對不可能下那個狠手打掉自家的骨血。”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那個額娘你懂的，哥哥們房裏的事兒雖然不是說要控制什麽的，但是大夫總歸有法子不傷身體，又能，又能......”顧寧支支吾吾的說道。

“你當你娘我沒說過？可這五個混球哪能聽？家裏地方不大，之後即便擴建了也沒辦法，幹脆把他們全分了出去各自過各自的。”

兒大不由娘啊，章佳氏說道：“大晚上難道我還能扒著他們房門去聽墻角？就算是聽墻角，這五個房門我還能挨個兒去聽？”

顧寧笑的訕訕的，連忙轉移了話題，“我記得大侄子今年也有十一了，再過幾年是不是也該有侄媳婦兒進門了？”

還有大侄女的嫁妝，顧寧也有些發愁，她自己也是沒什麽積蓄的，這些東西倒是能給她額娘帶回去，但恐怕起不了什麽作用。

兩個孩子倒是挺多，不過她自認為是一個開明的家長，孩子的財務絕對不會去動。

“哪來的功夫讓孫媳婦兒進門，這才十一，急什麽，你大哥他們當初也都是20上頭娶媳婦兒的，這孫子也都二十隨他們阿瑪得了。”

“不過孫女兒有些難辦，這女兒家的若是嫁妝少了，遇著好人家還好，這要是嫁過去才知道是個惡婆家，那日子可不好。”孩子再多也是自家的，她這個當祖母的怎麽舍得孫女受苦。

“哥哥們運氣這般好，額娘不用擔心。”顧寧安慰道。

章佳氏白了她一眼：“我這輩子運氣好，遇到五個瞎了眼的兒媳婦，你以為我還能再遇到十五個瞎了眼的孫媳婦兒？”

顧寧：......

得，馬屁拍錯地方了。

顧家雖然窮，可章佳氏過來的時候還是帶了一些東西，雖然不值錢，但這也都是一大家子的心意。

等她要走的時候，顧寧便趕忙去自己庫房拾掇了拾掇，也沒拿那些光看著不頂用的東西，只收拾些金銀和布匹等物讓她帶回去，好歹也能換些家用。

小一輩多了，這婚嫁可真是一個大難題。

說實話，自己這個郡王爺的寵妾也只是一個好聽的名頭，於外界來說還真不算是什麽天大的身份。

就算是外人看著顧家這麽能生的份上來求取顧家姑娘，但是娘家也不能一點嫁妝都不準備。

要不然姑娘嫁過去，就算是態度和善的婆婆，也不會說一點都不計較。

更何況在這個重視孝道的背景下，大家都是從兒媳婦熬過來的，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誰知道都給憋成了什麽樣的心態。

章佳氏是個謹慎的，她跟自己閨女不會計較那麽多，閨女心疼她這個當額娘的，願意拿自己的月例貼補一些眼下也顧不得推辭。

但她仍舊檢查了又檢查，將金銀去了很多，只拿一些不打眼的布匹。

要不然，有著一個勁兒貼補娘家的小妾，想必郡王爺也會覺得丟人。

臨走的時候，三胖和三壯終於在下人們哄了又哄之下才回來。

本來他們得了顧寧的同意能在院子附近轉一轉，可誰想到，剛出來沒多會兒的功夫就要被抱回去，姐弟倆都不是很樂意。

三胖脾氣上來了誰都擰不過，而顧寧又要陪著自己親娘不方便出去，也幸好現在趕上了讓他們見一見外祖母。

章佳氏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掏出了兩對實打實的金鐲子，用手拿著，蹲下來一臉期盼的看著他們二人。

可惜兩個都還是不知道金銀為何物的小崽子，三胖好奇的看向顧寧，後者連忙接過，給他們戴在了手上。

“喲，額娘，這分量這麽足，您該不會是把老本兒都給掏了？”

“瞎說什麽！”章佳氏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給三阿哥和三格格的東西雖然做不到最好，但是也不能摳門小氣。”

“那女兒先代他們謝謝外祖母了。”顧寧說道。

“可別這麽說！”章佳氏唬了一跳，“你啊，小心禍從口出，方才我剛過來見著你也沒想起來這回事兒，你給額娘好好記住了，我可算不得是什麽外祖母。”

說到這兒，她的神情很是難過，“額娘本來沒想......既然這樣，能伺候郡王爺也是你的福分，但是咱們家可不敢做兩位小主子的外祖，你好好的在後院呆著額娘就放心了。”

“額娘......”顧寧紅著眼眶，不知道該解釋什麽。

“主子，時辰差不多了。”翠柳在門外小聲的提醒。

“這時辰......”

“行了行了，這次額娘能過來也是郡王爺的恩典，等下個月額娘再過來看你。”章佳氏打斷了她的話，背過身子按了按眼角，“也不必送了，讓三阿哥和三格格進去換身衣裳，別在外面呆久了。”

“我送您。”顧寧起身。

“回去，好好聽郡王爺和福晉的話。”

做小妾有什麽好？還不是什麽都得聽大婦的，隔壁那個有點錢的給自己納了個妾，小妾成天被大婦折磨......

不過四福晉在外面的名聲好的很，“寧寧聽話，四福晉是個賢惠的，你聽話。”章佳氏聲音哽咽，她害怕寧寧被人搓磨。

可偏偏家裏除了掛了個鑲黃旗包衣的身份，其他一點兒也幫不上忙，兒子們都是老實憨厚的，但就是什麽成就都沒有。

顧寧站在院門口，咬了咬唇，直到章佳氏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這才轉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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