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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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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啊,站著幹嘛?”餘思雅好笑地看著像犯了錯誤一樣的沈建東和熊子。

別看熊子個頭大,人其實特別慫,進門就站在沈建東背後,腦袋快垂到地上了,難怪其他人都走了,就他還跟著沈建東幹呢。

沈建東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地坐到餘思雅對面,然後拽了一把熊子:“嫂子讓你坐呢,趕緊坐下,當什麽站神?”

熊子也規規矩矩坐下,半邊屁股沾著椅子,老實得像個小學生。

餘思雅被他們倆這副反應給逗笑了,溫和地說:“咱們就隨便聊聊,你們倆緊張什麽?建東,跟我說說,這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事?”

沈建東摸了摸鼻子,嘟噥道:“就……就差不多兩個月前開始的吧。”

“這麽久了?你一個人一直憋著,不回家說,我跟你姐可是會擔心的。”餘思雅也沒責怪他,只是希望他下次遇到了困難,不要一個人強撐著。

沈建東撓了撓頭:“我,我當時挺氣憤的,也沒覺得他們能比我賣得好。”

餘思雅含笑看著他:“氣憤是因為你覺得他們背叛了你嗎?”

沈建東緊抿著唇,不作聲。

餘思雅淡淡地說:“你這個想法就要不得。你能做的買賣,別人為什麽不能做?他們可能確實不夠仗義,但生意場上沒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就算沒有他們,就不會有其他人嗎?跟風者遲早會出現,你想想,現在廣場上賣炒瓜子的,除了他們還有其他人對吧?”

沈建東點頭。

餘思雅笑道:“這很正常,不管哪一行,只要賺了錢,很快就會跟風者進入,誰也別想做獨門子的生意,除非你的產品別人無法取代。”

沈建東皺了皺眉,花了兩分鐘消化這番話,然後問餘思雅:“嫂子,你們廠子也會有競爭者嗎?”

“當然,就算現在沒有,很快也會有。”餘思雅肯定地說。改革開放後,外資會進入,還有民企也會興起,以後競爭不可避免,但凡能賺錢的買賣,肯定會有人源源不斷地加入,也有廠子不斷地倒下,只有不斷地提高自己的競爭力,才能在市場中站穩腳跟。

沈建東想了想問:“如果對方也做你們一樣的東西,那你怎麽辦?”

餘思雅笑著說:“你覺得我為什麽要在辰山縣建立養殖基地,為什麽要開飼料廠、羽絨服廠?還自己開門店?我這麽做是為了打通上下游的產業鏈,這樣成本更低,而且能隨時保持供應,不至於被人卡了脖子。做生意要有居安思危的意識,一時的領先不代表永遠的領先,永遠要想到最壞的結果怎麽辦。”

沈建東若有所思。這番話對他的沖擊實在很大。

在他這樣一個少年眼中,清河鴨已經是了不起的廠子了,有一千多人,占那麽寬的地,好幾個廠子,還有門市部,跟鐵路局這樣的單位都能合作。可嫂子卻一直很警惕,還說要居安思危,可他自己就因為賣瓜子賺了點錢,就沾沾自喜,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結果不到兩個月就被打入了原型。

沈建東慚愧地低下了頭。

餘思雅並不想講太多的大道理,沈建東這次已經吃了虧,得了教訓,說太多大道理容易惹他反感。

所以餘思雅很快就主動將話題轉到賣瓜子這事上:“你們現在面臨的問題是賣瓜子的太多,把價格壓得極低,賺不了什麽錢,對嗎?”

沈建東咬著嘴唇點頭。

餘思雅笑著問:“那你們現在的瓜子賣多少錢一包?”

“八分,有時候七分也賣,看對方砍不砍價吧。”沈建東苦兮兮地說。

嘖嘖,對比一毛賣的飛起的時候,這是一下子下滑了百分之二三十的價格啊。

餘思雅又問:“一天大概能賣多少?”

提起銷量,沈建東更心煩了,下意識地將手伸進褲兜裏摸到煙盒,結果一擡頭就對上餘思雅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趕緊將手挪了出來:“周一到周六,一天能賣個二三十包吧,周日多一點,能翻個倍。”

就算八分錢一包,平時一天只能賣兩塊錢左右,周末也就四五塊,一個月下來也就六七十塊,除了成本,這點錢還不夠給熊子發工資的吧?

難怪沈建東要上火呢。

“賣得最好的是一毛錢兩包吧?你怎麽不一毛兩包賣掉?”餘思雅笑著問。

提起這個,沈建東就窩火:“一毛兩包賣根本賺不了錢。為了多收點瓜子,我今年給農民們提了價,加上運費,人工費,這些七七八八的,成本都要五分錢,要賣五分錢,我這就白幹了,還得貼錢進去。”

“那他們為什麽能賣五分錢一包?”餘思雅反問,“不賺錢,他們賠本賺買賣嗎?我不相信有這樣的人。”

即便後世可能會有這樣的情況,比如兩塊錢請你吃外賣,三塊錢請你打車之類的,這也是為了前期的客戶積累,打開市場,完成壟斷之後,再收割賺錢。

可賣瓜子不一樣,這樣的小本買賣誰都可以隨時進入,沒有門檻,也就意味著,想要以低價獲得市場,然後迅速占領市場,完成壟斷,靠壟斷賺錢在瓜子這種小商品上是行不通的。

他們就算能將沈建東擠出去,但很快又會有新的小攤販進入,只要能賺錢,就會有人去跟他們競爭。

沈建東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咬了咬唇說:“誰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餘思雅心裏倒是隱隱有猜測,但她說出來,跟讓沈建東自己去體會這種經驗是不一樣。

因而她也沒點破這點,直接問道:“你以後有什麽打算?放棄賣瓜子這一行,做其他的嗎?”

雖然這兩個月沒賺什麽錢,但沈建東手裏應該還有一筆錢,他可以用這筆錢去做其他的買賣。這會兒真的是賣什麽都很容易賺錢,不像後世創業那麽艱難。

沈建東不吱聲了,眼神閃爍,就是不敢看餘思雅。

餘思雅從他反常的反應中察覺出了端倪,瞇起眼:“你還有事情瞞著我?”

沈建東知道瞞不下去了,只能如實交代:“我……我存的錢都提前拿去定了瓜子,準備今年大幹一場。”

“幾萬塊全定了?”餘思雅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這個孩子,膽子可真大,幾萬塊啊,這會兒省裏的幹部家裏絕大部分都拿不出幾萬塊,他都不跟家裏人說一聲,全拿去買瓜子了。

沈建東硬著頭皮點頭。

餘思雅不知道該說什麽,難怪他會愁得天天躲在抽煙呢?敢情是把老本都壓上去了,這壓力能不大嗎?前陣子還是萬元戶呢,這稍微不註意就要一招回到解放前。

見餘思雅一直沒說話,沈建東很是心虛,弱弱地說:“嫂子,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咱們先來說說你的這個事。你準備怎麽處理?是將瓜子廉價處理了,然後去做的,還是繼續賣瓜子?”餘思雅平靜地問道。

見她沒發火,沈建東猶豫了一下,又抖出一個秘密:“嫂子,我,我學了你,這些瓜子,我只付了一半的錢,還要交一半的錢,才能拿回來。”

……

餘思雅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好的不學,你學我這個?看我只給一半的錢定那麽多玉米挺爽的是吧?你不想想,我能保證自己消化掉這批玉米,你能嗎?建東,做事之前得先考慮後果,想想後果自己能不能承擔,如果不能咱們寧可少掙點錢,也不能將步子邁得太大。記住了嗎?”

沈建東趕緊點頭:“記住了,嫂子,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這個事,他已經後悔無數次了。要不是因為錢都投進去了,他也不至於如此上火。

雖然生他的氣,但總得想辦法解決。餘思雅想了想說:“我這裏有兩個方案,第一個,如果你不打算繼續賣瓜子了。我拿錢給你,我和你哥工資攢下的錢,沒有幾萬塊,不夠你一次性將所有的瓜子買回來。你可以慢慢挪騰,一次買個幾千塊的,然後賣給收購站,再拿錢去買下一批。這樣會損失一筆錢,但也能收回一部分定金。”

沈建東的收購價肯定比收購站高,其中還有人工費、運費之類的,這樣賣,肯定會虧本,但好歹能拿一部分錢回來,不至於血本無回,幾萬塊全打了水漂。

沈建東沈默了一會兒說:“嫂子,我……我還是想賣瓜子,我就不信了,我真的會輸給他們!”

年輕人還是不甘心在這裏跌倒,吃這麽大個虧。

這是他的生意,餘思雅也沒反對:“成,你想繼續賣也可以,反正你還有不少瓜子在鄉下,夠你折騰很久了。不過你想過沒有,怎麽賣?如何才能賺錢?要照你們現在這麽搞,那麽多的瓜子,等到明年這時候都賣不完,人家也不會一直等著你們。”

沈建東到底是年紀小,讀的書不夠多,見識也不夠,一時半會還真沒什麽好辦法,他就是撐著一口氣,不想灰溜溜地走人。

見他又不說話,餘思雅接著說:“建東,想要在市場上立於不敗之地,只有做到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產品質量一樣的話,那我比別人賣得便宜還一樣有利潤空間,才能夠賺錢。你們這瓜子都炒得一樣,味道也一般般,就是炒熟了的水平,能賣什麽高價?如果你想繼續做這個,那就學炒瓜子。炒出鹹瓜子、甜瓜子、奶油瓜子、五香瓜子、山核桃味瓜子……等等,只要你的瓜子比別人的味道好,炒出他們炒不出的味道,還是這樣大的一包瓜子,你照樣能賺錢!”

沈建東本來暗淡無光的眼睛越來越亮,灼灼地望著餘思雅:“嫂子,你……你說的這些味道的瓜子怎麽炒啊?”

餘思雅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

沈建東……

見他一副控訴的委屈眼神,餘思雅忍不住笑了:“我真不知道。但我不會這世上總有人會嘛,你可以去向其他人學習請教,然後自己試著創新,炒出更多口味,更受歡迎的瓜子。你一口氣收那麽多瓜子,當地種這麽多瓜子,除了賣給收購站,肯定平時自己也會吃。說不定他們就有炒瓜子的辦法,你可以去向他們請教請教呀。辦法總比困難多,路都是人走出來的。”

沈建東雖然冒進大膽,但也有優點,那就是能吃苦,做事勤奮積極行動力特別強。聽了餘思雅的提以後,他馬上說道:“好,嫂子,我明天就去找他們學習。”

“好,不過你得告訴我們你去哪兒,到了地方,記得給家裏寫封信報平安。無論去哪兒,都得讓家裏人隨時知道你的動向,另外,身上的錢不要帶太多。”餘思雅耐心地囑咐道。

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沈建東又恢覆了活力,嘿嘿笑道:“嫂子我知道錯了,你放心吧。”

餘思雅點頭,指著帶回來的瓜子問道:“你這炒熟了的瓜子總共有多少?”

提起這個,沈建東剛翹起來的嘴角又撇了下去:“還有兩蛇皮袋,怕回潮,都放我屋裏,用塑料袋子捂住呢。”

一袋就幾十斤,兩袋加上這些沒賣完的,足足得有一兩百斤。這麽多,賣不出去,放在家裏,久了又會回潮,還不如想辦法處理了,多少能收些成本回來。

餘思雅便說:“收拾一下,把瓜子都帶上,我給你找個賣家。”

沈建東對她的話一向信奉,趕緊將自行車推了出來,熊子幫忙將袋子綁了上去。兩個人一個推車,一個扶住後面的袋子,一起出了門。

“嫂子,咱們這是去哪裏啊?”走到大街上,沈建東扭頭,茫然地看著餘思雅。這種炒熟的瓜子收購站是不收的,因為不好保存,特別容易回潮,也不方便煉油了。

餘思雅加快腳步走到前面帶路:“去電影院。”

沈建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老老實實地推著車子跟上。

到了電影院,餘思雅直接去找瓜子賣得最便宜的那個小販:“老鄉,收瓜子嗎?”

她指了指自行車上的袋子。

都一個地方擺攤的,小販一眼就認出了沈建東,知道是競爭對手,當然不答應,立即搖頭:“不,不要。我自己都賣瓜子的,我收什麽瓜子啊?”

餘思雅笑瞇瞇地看著他:“真不要?你可想好了?”

說完,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又對熊子說:“去把你們那幾位在這裏賣瓜子的兄弟叫過來,說我有事跟他們講,不來可別後悔。”

熊子趕緊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小販疑惑地看著她,心裏泛起了嘀咕,莫非是沈建東那小子的大人來找麻煩?哼,都是賣瓜子的,沈建東先在這裏賣又怎麽啦?又沒說這地方是屬於他的,他能賣,別人怎麽就不能了?

結果他以為的斥責為難並沒有。相反,餘思雅還樂呵呵地跟他拉起了家常:“老鄉,你這瓜子賣這麽便宜,是自己有親戚在鄉下種的吧?不然可賺不了多少錢。”

小販瞥了餘思雅一眼:“你這姑娘眼神好,這是我父母、兄弟姐妹家種的,自己人嘛,我幫他們處理了,就比收購站好一點點,也就賺個辛苦錢。”

餘思雅給了沈建東一個眼神。

沈建東沒作聲,只是臉上有些苦逼的樣子。人家自己家裏種的,難怪能賣這麽便宜呢,就是賣一毛錢兩包,他也有得賺。

緊接著,餘思雅又低頭,拿了一包瓜子說:“老鄉,我看看你的瓜子啊!”

她在手裏掂了掂,然後遞給沈建東:“感覺出什麽不同沒有?”

沈建東捏著報紙折成的小包,沒什麽感覺。

看他一臉茫然,餘思雅從自行車最上面的那個袋子裏拿了一包瓜子,遞給沈建東:“比較一下,感覺出來了嗎?還看不出來,回頭買兩包,你拿回去用稱稱一下試試。”

沈建東仔細觀察、掂量了兩分鐘才隱約察覺到了不同:“他……他這比我的輕,難怪能賣這麽便宜呢!”

都是紙包,因為份量小,多一點少一點點,肉眼一般看不出來的,尤其是折紙袋子的人可以將袋子稍微弄得大一點,這種差異就更不明顯了,只有放到稱上才能清晰地感覺到兩個袋子重量的差距。

這個聰明的小販就采取了這種減少分量降價的方式來吸引顧客,一包裏面別人是二兩,他裝個一兩半,本身就能便宜兩分錢了。這樣算下來,他賣得其實並不比沈建東他們便宜。

小販見餘思雅二人一語道破了他的商業秘密,惱火地站了起來,擡起手就要去搶沈建東手裏的瓜子:“還給我,我的瓜子不賣你們。你們可不要胡說八道。”

餘思雅示意沈建東還給他,然後笑著說:“我當然不會胡說八道,但這要看待會兒老鄉你支不支持我們了。”

什麽意思?

小販還沒想明白,熊子已經帶著幾個滿臉不情不願的年輕人過來了。

為首那個卷毛斜眼瞥了一記餘思雅,語帶嘲諷地說:“怎麽,沈建東,找你家大人來幫你撐腰啊?這就是你嫂子,聽說是個大廠長,看不出來嘛?”

沈建東可以受氣,但他不允許別人輕視他嫂子,當初就怒了,挽起袖子要跟對方幹架。

餘思雅馬上攔住了他:“幹什麽?忘了咱們來這裏的目的了?爭這些口舌之爭幹什麽?”

沈建東憋著氣,瞪了那個小夥子一眼,不情不願地放下了手。

那卷毛年輕人輕蔑地笑了笑,似乎是很看不起沈建東。

餘思雅知道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再讓他開口,沈建東多半得炸,趕緊切入正題:“叫你們過來,是跟你們商量商量,你們把我們車子上的貨吃了。”

說是商量,但她的語氣是不容置喙的,根本沒給這些人拒絕的機會。

卷毛年輕人當即樂了:“怎麽?沈建東做不下去了,要便宜處理啊?也行,十塊錢吧,我給你包了。”

一百多斤瓜子,他們一紙包二兩就要賣七八分錢,這些讓他們賣得賣出五六十塊錢,結果十塊錢就想要了。

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餘思雅笑了,豎著食指搖了搖說:“不行,就按照他的售價,五分錢二兩算。”

“你做什麽美夢呢?五分錢,怎麽不去搶?”卷毛當然不幹。

餘思雅沒搭理他,看向小販說:“你怎麽看?”

小販從她的笑容中看到了威脅,這人已經抓住了他的把柄,要是宣而告之,知道他紙袋子裏的瓜子沒有二兩,顧客會不滿意,以後卷毛也可能有樣學樣,減少分量,降低價格。那他想偷偷摸摸賺大錢就不行了。

可要讓他花五分錢去買這瓜子,小販又不大樂意,他自己去鄉下買回來炒的可比這便宜。

見他猶猶豫豫不吭聲,卷毛幾個也不買賬的樣子。

餘思雅也不跟他們啰嗦:“我家弟弟最近不打算賣這個了。家裏這些炒熟的瓜子,沒法處理,你們要不收了,那我只好讓他每天到這裏來便宜賣了處理掉。”

說完,看向沈建東,飛快地說:“建東,將袋子打開,把瓜子找個地方擺好,大聲吆喝吧,四分錢一包。他們要賣四分,你就賣三分,直到賣完為止!”

聽到這話,小販和卷毛齊齊變臉。

三分四分一包,他們還賣不賣了?

“不是,我說這位女同志,你怎麽能這麽搞呢?要咱們幫你消了也可以,三分錢二兩,沒道理咱們買得還比零售的貴呀。”小販趕緊說道。

三分錢二兩,這麽便宜,又都是炒好了的,不用自己下鄉帶回來炒,那可劃算多了。而且他還能將四包拆為五包,又能賺一筆,這可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卷毛也知道有利可圖,從鼻孔裏哼了一聲說:“三分錢還可以。”

餘思雅笑看著他們:“你們想啥呢,我可沒說三分錢賣給你們。五分錢二兩,要不要隨你們。你們可想清楚了,一旦嘗過三分錢一包二兩的瓜子了,等回頭你們再賣五分,七八分的,人家會不會嫌貴啊?你們也別瞪我,你們轉手倒賣還有賺呢,我可沒讓你們吃虧!”

小販想反駁,可被餘思雅識破了他的小伎倆,他不敢吭聲,撇了撇嘴,不表態,等著卷毛他們的反應。

卷毛不想答應:“五分太貴了,四分。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我們都幫你包了。”

餘思雅笑瞇瞇地說:“不用看情分,生意場上沒父子兄弟情,咱們大家在商言商,是多少就多少。你們好好商量商量吧,我們也不耽擱你的時間了。”

說罷,給沈建東使了一個眼色。

沈建東這會兒也看出來了,他嫂子可不光是來處理瓜子的,還給他出氣來著了。看著卷毛幾個人為難的樣子,他心裏倍覺痛快,感覺出了一口惡氣,神清氣爽地推著車子說:“好嘞!”

將車子掉頭,沈建東直接往平時他擺攤的地方去,熊子要跟過去,餘思雅叫住了他。

“熊子,你去找個木板或者紙板過來,我寫個價格表,你待會兒舉起來,舉高點,免得遠處的市民看不清楚。”

熊子馬上轉身:“好,嫂子你等等。”

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等他一走,餘思雅也沒看小販和卷毛幾個,慢悠悠地朝沈建東那邊去。

留下卷毛幾個和小販大眼瞪小眼。

小販最心虛,深怕餘思雅將他的秘密抖落出來,咳了一聲,問卷毛:“要不咱們將他們手裏的瓜子給吃下來吧,也沒多少,不然被他將價格擾亂了,以後咱們這買賣沒法做啊!”

卷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是誰先開始降價亂搞的?”

沈建東可以說他,卷毛說他,他可不服氣。小販不服氣地說:“第一個降價的可不是我。”

最先可是卷毛為了搶沈建東的生意,賣九分一包的,他不過是個後來者,有樣學樣而已。

卷毛被他堵得無言以對,惱怒地瞪了小販一眼:“你跟我等著。”

小販也不怕他,幾個混混而已,他家裏又不是沒人。他最苦惱的還是沈建東那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嫂子,真是太精明了,都沒買過他的瓜子,就將他的伎倆看穿了。

就他們等著的這會兒功夫,沈建東已經積極地將瓜子擺了出來,大聲吆喝道:“瓜子,賣瓜子了,好吃的香瓜子,四分錢一包,二兩,保證分量足,不缺稱,不少稱,買得放心,吃得舒心……”

小販聽得心驚肉跳的,趕緊站了起來,對卷毛幾個惱火地說:“你們真的要看著他把瓜子弄到三四分錢一包啊,還想不想賺錢了?”

當然不想,卷毛幾個可沒小販這種廉價的貨源,真賣到三四分錢二兩,他們不但賺不了什麽錢,恐怕還要貼錢進去。

幾個人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擾亂市場。

雙方一合計,幹脆地跑了過去,攔住了餘思雅跟沈建東:“別叫了,我們買了。”

沈建東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他其實有種沖動,想幹脆繼續便宜賣,虧個一二十塊錢,讓他們頭痛裏,但餘思雅用眼神制止了他。

餘思雅臉上還是那副掛著笑容的溫和表情:“好啊,那麻煩你們去借把稱過來,咱們稱一下重量,你們看看各自要多少,給你們分了。”

幾人商量了一下,為了盡快解決這個事,小販表示他有認識的人,他去借。

其他幾人都沒意見,安靜地等了一會兒,小販從別處借了稱回來:“來了,咱們稱吧。”

餘思雅盯著他的稱看了幾秒說:“等一下,先讓我驗驗你的稱。”

小販臉都黑了:“你什麽意思,懷疑我啊?”

當然懷疑,畢竟他可是有過前科的人。餘思雅笑瞇瞇地說:“當然不是,這是為了讓大家放心。如果你們不放心,也可以去拿自己的瓜子過來稱一下嘛,這樣大家對大家都公平。”

說著,她將五包瓜子放在了稱盤上,稱砣的線在一斤的刻度穩穩地上揚。

小販被餘思雅噎得臉通紅,別人不知道,但他攤子上的物品的重量可經不起稱,會當眾露餡的。

怕卷毛幾個看出來,他色厲內荏地說:“你以為誰都像你啊,這麽不相信人。看到了吧,咱們這稱可沒問題,還將你們的分量稱多了一點呢,看看都快一斤一兩了。”

餘思雅笑看了他一眼:“這麽說是稱稱多了,未免你們吃虧,要不你們也去將你們的瓜子拿過來稱稱?”

小販瞪大眼看著她,這個人是不是誠心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專門針對他啊。

倒是卷毛幾個心動了,派了個兄弟去拿瓜子過來。

小販怕自己不回去拿瓜子惹人生疑,不爽地說:“我自己借的稱,我還能坑自己嗎?你們沒事幹,塞那麽多瓜子幹什麽,不要錢啊?”

卷毛幾個一想小販自己也是要吃進一批瓜子的,沒道理坑自己,便對他不拿瓜子過來驗稱沒什麽想法了。

過了一會兒,卷毛幾個拿過來的瓜子一稱,稱果然是準的。

沒了異議,雙方將三個袋子分別稱重,最小的那一袋,小販收了,其餘兩袋卷毛幾個買了,一百多斤瓜子,總共了賣了差不多四十塊錢。

拿了錢,餘思雅在小販的提心吊膽中,什麽都沒說,就帶著沈建東和熊子走了。

聽說沈建東要去學炒瓜子,熊子表示要跟他一起去,兩人約好了時間,明天一起出發,然後就在岔路口分開了。

回家途中,沈建東問餘思雅:“嫂子,你幹嘛不拆穿那個老陳,他真是太可惡了。”

老陳就是缺斤少兩的那個小販。

餘思雅笑著說:“拆穿他,然後呢?你不是挺生氣卷毛幾個截你的生意嗎?讓老陳去膈應他們不好嗎?”

這倒是,對於老陳的插入,沈建東其實沒那麽生氣,因為老陳來賣瓜子的時間短,是在卷毛幾個後面了。

他自認對卷毛不薄,結果卷毛他們卻這麽對他。

走到家門口,他忽然嘀咕了一句:“要我像老陳那樣,我也能賺錢。”

聽到這話,餘思雅停下腳步,收了笑,看著他:“你剛才說什麽?學老陳?呵呵,等他拆穿,名聲壞了,你看誰還買的瓜子。建東,做生意,要想長長久久,就得誠信,不能走這些歪門邪道。捷徑可能讓你一時賺到錢,但想賺大錢,想一直賺錢,好口碑不可或缺。”

沈建東撓了撓頭:“對不起,嫂子,我以後不這麽想了。我……我就是有點不甘心,自己是被他們這些人這樣打敗的。”

餘思雅好笑地看著他:“還生氣呢?那嫂子給你出個主意,等你掌握了新配方,炒出市場上更受歡迎的瓜子了,你就將瓜子賣給他們,讓他們去給你賺錢怎麽樣?”

沈建東眼睛一亮,對啊,他最賺錢的那段時間還是卷毛幾個幫他一起賣的時候。不然光憑他一個人,加個熊子,生意再好,一天也頂多賺個百來塊就不得了了。

餘思雅對於他的生意還有很多想法,不過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

“你不要著急,這次嫂子來給你當參謀,你先去學好炒瓜子的技術,等你回來,咱們好好研究,怎麽樣將瓜子賣出名堂來。小瓜子,也可以做成一門大生意。”餘思雅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沈建東這會兒感覺渾身充滿了活力,整個人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嫂子,你放心,我會盡快學好炒瓜子的辦法,你等著,我要買個大房子,咱們全家人住一起都不覺得擠的那種。”

年輕人有志向有夢想是好事,餘思雅鼓勵地說:“好,嫂子相信你一定可以。不過在發財之前,先答應嫂子一個事,以後不許抽煙了,煙盒給我!”

沈建東趕緊把煙盒摸出來放到他的手上,舔著臉說:“嫂子,你放心,我以後一定不會了。”

“希望你說到做到,如果你失信於我,我就不會再相信你了。”餘思雅接過煙,警告地說。

沈建東哪裏敢,一個勁兒地做了保證。

餘思雅也沒一直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她從口袋裏掏出五塊錢,又去櫃子裏翻出兩張票給他:“今天罰你做飯,趕緊去買肉。”

沈建東知道罰他是假,買好吃給他送行是真,樂呵呵地說:“我這就去,謝謝嫂子。”

第二天,沈建東就走了。他去了省城相鄰的一個市下面的公社,那片地區不少人種植了葵瓜子,他要在那邊找師傅討教炒瓜子的經驗技術。

家裏少了一個人也沒影響餘思雅的生活,她照舊學習工作。

時間一晃就到了十月底,這時候,小李突然讓人給她送來了一封信。

餘思雅看到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心臟狂跳了起來。

宜市鐵路局,幾個月沒有消息,她都以為這個事得等放寒假了,她親自去宜市找他們談談才可能有進展,沒想到對方主動送上門來了。

餘思雅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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