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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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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龔教授的介紹下,餘思雅很順利地在省大旁邊租到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大概四十來平米,有個小客廳和兩個臥室,挺緊湊的,房子比較舊,應該建了二三十年了。

房東是省大的一個青年教師,這房子是他父母以前的福利房,後來單位搬遷,便花錢將房子買了下來。如今他父母過世,這房子便空了下來,聽說龔教授在幫人租房子,便主動提出把房子租給餘思雅。

以前的主人應該挺愛幹凈,房子雖然舊,但很整潔,墻上的報紙都是兩三年前的。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這房子沒有單獨的廁所,只能去公共衛生間。一整層樓就樓道盡頭有個公共廁所,男女分開,一個廁所有兩個蹲坑。

而整層樓住了上百人,想想早上搶廁所的瘋狂場景,餘思雅就覺得窒息。但沒辦法,誰讓現在的居住條件就這樣呢,目前城市人均居住面積不足五平米,建的多是筒子樓,好多人職工分的房子都是一室、兩室的,幹部家庭才可能分到三室的房子,這樣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沒單獨建廁所的,只能一層樓公用廁所。

而且這會兒孩子也多,一家基本上都好幾個小孩子,結了婚想分房也得排隊等分房子,所以往往一大家子好幾口擠在這種小房子裏。人口特別稠密,嘈雜,樓上樓下,左鄰右舍,炒個辣椒能嗆著好幾戶人家,做個回鍋肉能饞哭樓下小孩。

相比之下,還是鄉下的大院子住著舒服。

餘思雅有了個新的目標,她得攢錢弄個帶院子的房子。好在她和沈躍的工資都不低,過兩年沈紅英和餘香香要麽上大學,要麽參加工作了,也花不了什麽錢了。她能攢下更多,現在就等政策解禁,只要能允許買賣,她第一個去買片土地建個大院子。

當然,這會兒也有私底下交易買賣房子的,但她和沈躍的身份都比較特殊,算是公職人員,前途重要,還是不要為了一時的享樂做違規的事了。好在只要再等兩年,鄧公提出“房子是可以賣的”後,就會出臺允許“私人建房、私人買賣、私人擁有自己的住宅”的政策,到時候她就在省城買塊地,建個合心意的院子。

反正就兩年,到時候她還沒大學畢業呢,正好弄起來,畢業就搬進新房子,開啟新生活。

在這種美好的暢想中,餘思雅和沈建東搬進了新家。

兩人先把衛生搞了一遍,桌子窗戶燈泡全擦得蹭亮蹭亮的,壞的家具征得房東同意後扔掉,然後餘思雅去二手市場買了一些回來補上,再將墻上的舊報紙都扯了,重新貼上新的。

經過三天的打理,老房子煥新顏,整潔又明亮。沈建東挑了旁邊小的那間房,而且親自去選了一張小的單人鐵架子床回來,也不要書桌、衣櫃、椅子之類的,將房子弄得很空。

餘思雅推開門看到他屋裏就一張床,什麽都沒有,詫異地問他:“你房間裏怎麽什麽都不擺,看起來太空曠了。”

沈建東嘿嘿直笑:“嫂子,不空的,我準備在我房子裏堆點貨。”

好吧,都忘了這是個小財迷。去年下半年,沈建東沒上學,一直在搗鼓他的小買賣,也不知道攢了多少錢,餘思雅沒問,不過過年的時候,他特別大方,給她和沈紅英一人包了三十塊的紅包,說給她們買衣服的。

出手這麽闊綽,他手裏的資金應該不少。餘思雅便沒過問,不過這要帶東西回家裏,還長期堆放在他房間,餘思雅就得問問了,免得他帶些什麽有毒物品回來而不知,影響他的身體健康。

“你準備堆什麽貨?”

沈建東顯然早有打算,說起他的生意經,那是頭頭是道:“我準備囤點瓜子在屋裏,回頭炒好用報紙裝成一小袋一小袋的,走街串巷的賣,尤其是電影院門口,好多人進去看電影都要買吃的。我這兩天看過了,電影院門口的瓜子一毛錢一包,分量少不說,炒得還不好吃,一會兒就賣完了,去遲了都買不到。他們賣一毛,我也賣一毛,分量比他們多一點,炒得還更好吃,沒回潮,生意肯定比他們更好。”

“也好,賣瓜子是你的老本行了,我也覺得行,你做吧,嫂子支持你。”餘思雅讚許地說。

沈建東更興奮了:“嫂子,這城裏就是好,同樣的瓜子咱們鄉下才賣五分錢一包,城裏能賣一毛錢一包,肯定賺,你不用擔心。等我賺了錢,給你和紅英買漂亮的裙子,就城裏女學生穿的那種。”

“好,我們等著。不過你要的瓜子量不少,你想好瓜子的來源了嗎?”到底是他進城第一次創業,餘思雅少不得要多關心幾句。

沈建東嘿嘿直笑:“我已經計劃好了,讓永康哥他們從鄉下給我帶過來,回頭我再去那一路上聯系幾個老鄉,讓他們幫我收生瓜子,我給他們一點提成,然後順便讓永康哥他們路上停一下,給我帶進城。嫂子,你不會怪永康哥他們吧?”

現在車子少,找人托運東西都得找關系,貨車司機也往往用這賺點外快。餘思雅自己也搭過好幾回順風車,對此沒意見。並不是現在的人喜歡貪小便宜,主要還是運力不夠,大家只能想各種法子搭便車。

“這種事你以後別告訴我了,我不知道。不過你老讓潘永康他們給你搭東西,也不能不給人家好處,給錢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不會要的。回頭你給他們家小孩買點麥乳精或是新衣服、布料之類的吧,就說是你這個當大哥哥的送的。”餘思雅提點他。

沈建東一點就通:“我明白了,嫂子,你放心吧,我會跟永康哥他們搞好關系的。”

反正賣瓜子是他的老本行了,這個生意成本也小,即便虧也虧不到哪兒去,餘思雅也沒多問:“好,要是遇到什麽問題,需要幫忙或是拿不定主意的,你跟嫂子講。你還是個孩子呢,你哥不在,嫂子有義務和責任照顧你跟紅英。”

他還差幾個月才滿15周歲,要到後世,那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初中生。但他自己樂意,他們做大人的也不好說太多。

安頓好了家裏,開學的時間也到了。

次日,餘思雅一早拿著錄取通知書和公社開的證明去省大報道。

因為不是第一次來了,餘思雅對省大比較熟,來過好幾次了,不用人帶就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報道點,辦理了入學手續。

這時候念大學有一點特別讓後世人羨慕,不但不交學費,每個月還有生活補貼。省大的補貼是一個月18塊錢的生活費,抵得上普通學徒工的工資,節省點的,這點錢夠花了,個別甚至還能給家裏攢幾塊錢回去。難怪那麽多人擠破頭也要上大學,現在的大學生確實是天之驕子,上學不要錢,畢業包分工作,一上崗就是幹部,結婚還包分房子。

報道完,餘思雅提著行李去找宿舍。

這會兒的房子大多是灰撲撲的,宿舍也不例外,這一片都是六十年代的建築,從兩層到五層不等。

餘思雅的宿舍在3棟210。她以為她已經是來得早的了,誰知道,還有人比她更早,推開門,她發現宿舍裏已經來了一大半的同學。

宿舍只有十幾個平方,四張木頭做的上下床,下鋪位置好的已經被先來的同學占據了。餘思雅環顧了四周一圈,選定了左側靠窗的位置,將手裏的行李放了上去,然後笑著跟先來的五個同學打招呼:“你們好。”

“你好。”穿羊絨大衣,看起來有些時髦的女大學生眉眼彎彎地沖餘思雅打招呼,目光帶著好奇,“你就帶這麽點東西啊?”

餘思雅笑著說:“是啊,還有些東西放別的地方了。”

旁邊一個打扮樸素一點,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女人將自己的盆遞了過來:“同學,你要不要擦一下床,有挺多灰塵的。”

“好,謝謝。”餘思雅接過水盆去打了點水回來將床擦了一遍,然後鋪上褥子和被子,幾乎就差不多了。

不過東西還是太少了,她就帶了兩件衣服和床褥被子,其他的都沒帶過來。剛過完年,天氣還比較冷,晚上蓋這麽點,恐怕會冷。

餘思雅收拾好後,陸續又有兩個同學來了,整個宿舍八個人就到齊了。

雖然同是大學生,但其實大家因為成長環境和人生遭遇的不同,明顯分為好幾波。其中最先跟餘思雅說話的姑娘叫胡雪迎,青春俏麗,打扮時尚,家裏條件明顯很好,另一個叫白露的姑娘也是省城的,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頭上戴了一頂時尚的軍綠色貝雷帽,據說是她當空姐的姐姐送她的,這兩人湊在一塊兒聊起了省城哪家百貨公司的衣服最漂亮,是從滬市來的,還約好周末要一起去逛街。

剛才遞盆子和抹布給餘思雅的女人叫尤麗華是個知青,應該下鄉好些年了,皮膚粗糙黑沈,看起來跟鄉下婦女沒多大區別,打扮得也很樸素,還有三個女同志跟她一樣年紀看起來不小,似乎是從鄉下來的,這四人明顯似乎更談得來。

另外一個年紀格外小,看樣子只有十六七歲,應該是應屆生,小臉圓乎乎的,眼睛單純可愛。這姑娘叫崔梅,是本省另一個市的。

簡單地介紹過身份後,也到了吃飯時間,胡雪迎高興地說:“咱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吧。”

小姑娘很喜歡抱團,尤其是大家又是朝夕相處的室友,便一起出發了。

八個人一起去了食堂,有打肉的有打菜的,餘思雅打了一碗米飯和一個萵筍炒肉絲、一個青菜。

等她找到桌子的時候,同寢的八個人已經坐好了,各自打了飯,有的人飯盒裏有肉,有的打的就是素菜。

胡雪迎打了滿滿一飯盒,紅燒肉,土豆燒雞,沒動筷子前,她熱情地將飯盒推到桌子中間,招呼大家:“嘗嘗紅燒肉和雞肉,我還沒碰過,幹凈的。”

餘思雅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微微搖頭,三個女人一臺戲,更何況是八個湊一塊兒。不管胡雪迎這番舉動是好心還是其他意思,但這個舉動落到敏感的人眼裏,心裏恐怕都不會舒服。

交朋友得講究禮尚往來,每個人經濟情況不同,她的熱情對有的人而言,恐怕是一種負擔。

果不其然,除了白露擡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嘗了一口點評了一句“醬太多,味道沒國營飯店做得好吃”外,再也沒人動筷子。

“吃啊,你們怎麽不吃呢?這麽多我也吃不完。我媽特意多給了我幾斤肉票,讓我好好招待你們,跟你們打好關系,咱們周日去國營飯店吧。”胡雪迎推了推飯盒催促道。

得,敢情是個寵壞了的小公主,沒有惡意的。但很多時候無心之舉,會更讓人心裏不舒服,因為雖然有補貼,但也不是誰都舍得開學第一天就打兩個葷菜的。

不想這樣僵持下去,餘思雅坦然地夾了一塊紅燒肉,打破了沈默:“我嘗嘗,你們也嘗嘗我的青菜,看看是咱們鄉下的青菜好吃,還是食堂的更好吃。”

她的落落大方解了圍,尤麗華舒了一口氣,感覺沒那麽難堪了,將自己沒動過的飯盒也推了過去,有些羞澀地說:“我打的豆芽,你們也嘗嘗。”

餘思雅吃了紅燒肉,主動夾起豆芽,嘗了嘗,點評道:“炒太久了,偏軟,大鍋飯就是這樣。”

這話引起了胡雪迎小公主的吐槽:“就是,大鍋飯都跟水煮的一樣,不好吃。周末咱們去我家打牙祭吧,我家很近的,讓我媽給你們做好吃的,她炸的酥肉可香了。”

“好啊,有空的話。”餘思雅隨口搭了一句,她怕她不說話,大家都不吭聲了。哎,這寢室生活,真是讓人一點都不期待,住得狹窄,沒有一點隱私就算了,關鍵是室友們明明看起來都挺好的,可就是處不到一塊兒。

有一搭沒一搭地吃過飯,大家就去領書準備上課的事了。

她們寢八個人,除了餘思雅跟年紀最小的崔梅是經濟系的,其他全是學中文的,好在不用一起上課,餘思雅舒了一口氣。

這會兒經濟系還是個比較冷門的專業,人數不多,第一屆只湊齊了一個班,43個人,只有十幾個女生,差不多三分之二都是男生。

第一天不用上課,大家就碰頭認識認識,開個班會,選出班幹部,帶他們的老師對學生也不熟,就先選了一個叫閔昭的男生做班長。閔昭應該是他們班高考成績最好的,他長得白白凈凈的,氣質挺好,看得出來,出身挺不錯的,而且臉上充滿了熱情,應該能服務好同學。

他上臺坐了個簡短的介紹,然後老師又讓大家做自我介紹。輪到餘思雅上臺,她靦腆地笑了笑,學著前面同學的介紹詞,言簡意賅地說:“大家好,我叫餘思雅,來自辰山縣紅雲公社,很高興認識大家。”

所有人自我介紹完畢後,又說了一下課程安排,班會就結束了。餘思雅跟著崔梅幾個一起回了宿舍,很快就到吃晚飯的時間了,胡雪迎拿起飯盒招呼大家:“走了,咱們快去打飯,去晚了就沒什麽菜了。”

白露第一個響應。

尤麗華支支吾吾找借口:“你先去吧,我還有件衣服沒洗幹凈。”

跟她交好的三個女同學也紛紛找借口拒絕。

崔梅年紀小,還比較單純,沒什麽心眼,一口答應了。

“思雅,你呢,一起去吧,不然晚點沒好吃的了。”胡雪迎積極地說道。

餘思雅將書塞進了書包裏,背了起來,笑道:“今天不行,我得回去陪我弟弟吃飯,他應該已經做好飯等我回家了。”

胡雪迎詫異地看著她:“你……你家不是那個什麽村的嗎?”

尤麗華忍不住看了胡雪迎一眼,又瞅了一眼餘思雅,她們寢室嚴格算起來,其實只有餘思雅一個人是來自農村的,胡雪迎這麽說,她會不會生氣?

餘思雅笑著說:“是啊,不過家裏就一個沒成年的弟弟,放他一個人在老家鄉下,我也不放心,所以提前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把他放到我眼皮子底下。”

聽到這話,尤麗華心裏一動,側頭問餘思雅:“你弟弟多大了啊?”

“過幾個月滿15。”餘思雅微笑著說道,然後拿起了書包,“我跟學校說明了情況,提前打了報告,以後可能會經常住外面,要是我晚上沒回來,你們不用等我了。我先走了。”

胡雪迎聽說是這個情況,也沒法勉強,拿著飯盒說:“那咱們一起走吧,正好順路。”

四人出了寢室,留下了宿舍裏的四個女人,她們你看我,我看你,過了一會兒,素來沈默的賈宜蘭忍不住問道:“租個房子要多少錢啊?”

尤麗華搖頭:“不知道,應該不貴吧,餘思雅是鄉下來的,聽她的意思,家裏除了個未成年的弟弟也沒其他親人了,要是太貴她肯定也租不起。回頭咱們問問她吧。”

兩人都動了心思,她們下鄉很多年了,當初在鄉下熬了好幾年,實在熬不下去了,眼看回城無望,不少人便在鄉下結了婚。尤麗華和賈宜蘭就是這種情況,兩人到底是不甘心一輩子呆在農村,找的對象都是知青,不過尤麗華的丈夫雖然成績不如她,但到底考上了一所專科院校,但賈宜蘭的丈夫卻沒考上,兩人的孩子也只能放在婆婆那兒。

可哪個當媽的舍得跟才牙牙學語的孩子分開,聽說餘思雅能在外面租房後,兩人的心思都活絡了起來。要是花錢不多的話,她們也把孩子接過來,母子團聚。

——

餘思雅回到家後,沈建東果然已經做好了飯,挺豐盛的,一條紅燒魚,還有一個花菜炒臘肉,進屋她就聞到了香味。

“嫂子,你回來得正好,你要再不回來,我就準備騎車子去接你了。”沈建東洗幹凈手出來盛飯。

“不用,下課我就會回來,今天還去了宿舍一趟,跟她們說了一下情況,以後就直接回家了。”餘思雅放下東西,洗了手出來,兩個人各坐一邊開始吃飯。

沈建東問起了她的學校生活:“嫂子,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麽樣?”

“就那樣吧,今天主要是報道領書開班會,明天才開始上課。”餘思雅簡單地說了一下。

沈建東又問:“那同學呢,都還好相處吧?”

餘思雅想起性情迥異的同學們,笑著搖頭:“還好吧。”

目前看起來人都還行,雖然因為種種原因,可能不會像有的宿舍那樣親密無間,但只要大家都沒壞心,和諧地相處這幾年應該還是可以的。最主要的是,她又不天天回宿舍住,影響不了她。

不想提這個,餘思雅轉而問道:“你呢,今天都做了什麽?”

沈建東興奮地指了指自己的房間:“今天永康哥他們送貨上來了,給我帶了四袋生瓜子,吃過飯我就炒,明天就去賣。”

“成,你要忙起來就別做飯了,咱們去國營飯店打兩個菜回來吃吧。”餘思雅哪裏節省都行,但就是不會虧待自己的胃。

沈建東答應了:“好。對了,嫂子,李主任還讓永康哥給你捎了一袋子東西過來,說是什麽應聘售貨員的簡歷,讓你看看,回頭給他一個答覆。”

餘思雅想起是哪回事了,含笑點頭:“好,吃過飯,你把這個袋子給我。”

飯後,回到房間,她把袋子打開,裏面裝滿了牛皮紙信封,不過沒貼郵票。餘思雅攤開工作本,將鋼筆放到一邊,打開一個信封查看。第一個簡歷是個知青寫的,表示他家祖上就是做買賣的,他也非常會做買賣,能說會道。

得,看出來了,全是空話,一句實在的優勢都沒有,他要真這麽能幹,廠子裏的銷售怎麽沒他的一席之地?估計也就是個嘴炮王。餘思雅將其放到一邊,繼續拆,拆到十幾封的時候,總算來了一封她感興趣的。

寫這個簡歷的知青叫丁舜,他在心裏透露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他舅舅是省城到C市一趟列車上的列車長,家裏有好些親戚在鐵路部門工作,小姨是搞後勤的,姨父是負責安保的。

很好,餘思雅將這封信單獨放在一邊,並在本子上記下了丁舜的名字,接著繼續看。

花了一晚上,她將所有的自我介紹都看完了,留下了十封,並將這些人的優勢全例在了本子上。雖然是招關系戶,但她也只要服從管理,願意踏踏實實幹活的關系戶,所以這些人到底合不合格,還得面試後才能做決定。不然即使家裏有路子,她也不要。

不過其中一個人的簡歷引起了她的興趣。這個姑娘家林紅旗,家庭地址就在火車站這一片,她說她從小就在火車站附近長大,對那片相當熟悉,很多人都認識,大部分都能叫得上號。

餘思雅正愁買地的事一直沒找到突破口,就來了這麽一地頭蛇,她當即提筆給小李寫了一封信,讓安排一下,讓大隊給林紅旗批十天的探親假,讓林紅旗進城來找她。

潘永康他們今天進城,沒什麽事,今天應該已經回去了。好在這個事不是特別急,第二天餘思雅便將信投進了郵筒裏。

接著,她便開始了自己的求學生涯。第一學期,主要是學一些基礎知識,比如經濟學原理之類的,還有高數,課程比較枯燥,但這是基礎。餘思雅上輩子念的是人力資源管理這個專業,現在重新念經濟學,幾乎可以說是從頭開始了,她唯一比同學們沾光的就是多了一些見識,要想考得好成績,還是得認真學習。

大一的課程比較滿,幾乎整天都有課,中午餘思雅都不回去,上完課就跟崔梅一起去食堂吃飯,然後回宿舍瞇一會兒,下午繼續上課。

果然如她所料,寢室很快就分化成了幾個小團體。胡雪迎和白露兩個小姐妹走得比較近,尤麗華和賈宜蘭四人同進同出,崔梅因為課程不同,跟兩邊都不太搭邊,兩邊關系都還可以。餘思雅在的時候,她就跟餘思雅湊一塊兒,晚上餘思雅不回來,她就跟其他室友在一起,餘思雅跟幾人的關系都還可以,但到底不常在宿舍,幾乎沒參與過臥談會,所以跟誰都沒走得特別近。

日子就這樣過了半個月,這天上午最後一節課上完後,餘思雅下樓就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姑娘湊了上來:“你好,餘廠長,我是林紅旗,我……李主任讓我來找你。”

總算是來了,餘思雅遂回頭對站在臺階上跟同班一個男生講話的崔梅說:“有人找我,我出去一趟,下午的課我請假,你替我跟老師說一聲,回頭把你的筆記借給我抄一下啊。”

餘思雅在學校裏很低調,穿著打扮都很普通,加上年紀又比較小,所以沒人將她跟清河鴨聯系到一塊兒。但老師們是知情的,開學後,她去找過龔教授兩次,龔教授有次拉著她自豪地跟經濟系的教授介紹了一遍,而且也說明了她的情況,她有時候可能會因為工作請假。

老教授們聽說是她出錢出主意在省報開了個特刊公布全省錄取名單的,又知道她小小年紀就管著一家幾百人的廠子,看她那叫一個和藹可親,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她以後可以因為工作請假,但回頭得自學將落下的課程補上。畢竟再多的理論都比不上實踐來得更深,學生有這個機會,老師們自然也很支持。

所以她請假非常方便,跟老師說一聲就行了。

可崔梅不知道這事啊,她年紀小,人比較單純,有點怕老師,聽說這個事,趕緊拽著餘思雅的袖子問:“思雅,這樣行嗎?下午的高數老師很嚴厲的。”

餘思雅含笑點頭:“沒問題的,我跟老師提前打過招呼,你跟老師說一下,我有點事情要忙,他們就知道了。就這樣,還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說著,餘思雅朝她揮了揮手,拉著林紅旗走了。

崔梅見她真這麽走了,過了好久才喃喃自語了一句:“思雅可真大膽。”

等她回到宿舍,大家見她一個人回來,便好奇地問了一句:“思雅呢,怎麽沒跟你一起?”

崔梅苦惱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剛才有個姑娘在教學樓下找她,她說要出去一趟,讓我下午給她請假。”

“請假?你們老師能同意嗎?”大家都有點怕老師,尤麗華擔憂地問。

崔梅搖頭:“我也不知道,高數老師挺嚴厲的,但思雅說沒問題,她提前跟老師說好了。”

寢室裏沈默了一會兒,賈宜蘭突然出聲:“你們說,思雅是不是有關系啊?感覺她在學校裏挺特殊的。”

晚上不用住校,想請假就請假。

胡雪迎撇嘴:“要有關系,她穿的那麽普通?天天打的飯也一般般?你們就別瞎猜了。”

賈宜蘭跟尤麗華對視了一眼,沒吭聲。她們上周末出去問過了,現在租房子,最便宜的單間,就十幾平米的一個小房間,最便宜也要五塊錢一個月,還得說好話人家才肯租呢。餘思雅還帶了個十幾歲的弟弟,怎麽也得租兩間屋吧,那不得十塊八塊了,補貼這18塊錢怎麽夠?她吃飯雖然不像胡雪迎一樣,頓頓大魚大肉,但幾乎每頓都是一葷一素,吃得也不差。

賈宜蘭拉著崔梅:“你跟思雅最熟,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麽情況啊?咱們全宿舍,好像就她最神秘。”

崔梅眨了眨眼睛:“我,我不知道啊,咱們就上下課走一塊兒,討論的都是學習。”

胡雪迎不喜歡被人蓋過了風頭,翹著嘴嘟囔:“哎呀,哪有你們想的那麽多,睡覺睡覺了,下午還有課呢。”

大家躺下沒再說什麽。

——

“吃過飯了嗎?”離開了教學樓,餘思雅問林紅旗。

林紅旗捏著背包的帶子靦腆地搖了搖頭:“我……我今天搭潘師傅他們的車進了城就直接來找你了,我一會兒回家吃就行了,咱們先辦正事吧。”

“沒關系,既然來了,就順便在學校裏吃頓飯吧,你嘗嘗這食堂好吃,還是咱們食堂的飯菜好吃。”餘思雅把帶去了一個平常不大去的食堂,免得一會兒有同學來跟她打招呼,林紅旗不自在,兩人也不方便說話。

問食堂師傅借了一個飯盒,餘思雅給林紅旗打了一葷一素,自己也是一葷一素,然後邊吃邊聊了起來:“你家一直在火車站附近嗎?那你爸媽分別是什麽單位的?”

面對能決定自己命運的領導,哪怕對方年紀比自己還小,林紅旗也免不了局促,她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說:“我爸是日用廠的,專門生產肥皂、香皂之類的,我媽是電影院管後勤的。我嫂子是汽水廠的,我哥是燈泡廠的。”

餘思雅走訪過那片地區,火車站附近確實有個電影院,還有個汽水廠,看樣子他們家的房子應該是她媽單位那邊分的,所以才會住在火車站附近。

見餘思雅沒吭聲,林紅旗猶豫了一下,臉色發紅,鼓起勇氣說:“餘廠長,前陣子我給我爸媽寫了信,了解了一下我們家附近的空置的房屋。最大的那片是我媽他們單位的舊址,後來出了事,死過人,很多人不願意進去看電影,正好那個地方又比較小,而且離主幹道還有幾百米,不是特別方便,於是我媽他們單位就搬遷到了一千多米外的地方。十幾年過去,聽說那邊也修了路過去,如今就在火車站正對面,位置挺好的,地方也大。”

說完,她忐忑不安地看著餘思雅,捏著筷子的兩根手指頭發白,顯然是極為不安。

餘思雅卻笑了:“功課做得不錯,待會兒得麻煩阿姨幫忙引薦一下他們單位的領導。”

能打聽到這些,說明林紅旗是下了功夫的,其父母應該也比較重視這個女兒,想將她弄回城,所以將這些信息透露給她。

有其單位的老人幫忙說項,買下這塊地就好辦了,而且從目前來看,林紅旗本人也挺機靈,腦子反應快,而且身上沒有什麽惡習,應該可以用。

聽到餘思雅的這個答覆,林紅旗明顯松了口氣,握住筷子的手一松,臉上帶著輕快的笑容說:“嗯,我前兩天給我爸媽寫了一封掛號信,說了我過兩天要到省城,不知道他們收到了沒有。”

掛號信是快件,比普通信快多了,應該已經收到了,那這個事就更好辦了。

餘思雅看林紅旗的目光越發的欣賞了,地頭蛇,有關系,又會辦事,腦子機靈,後面看看工作幹得怎麽樣吧,要是還不錯,可以作為後備的店長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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