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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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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這小同志,氣性怎麽這麽大呢,立這樣的軍令狀幹什麽?”會後,馮書記,不,現在應該叫馮主席了,他無奈地看著餘思雅,“你還這麽年輕,只要肯踏踏實實地幹,遲早會升上去的。”

餘思雅知道馮主席是為她好,笑道:“馮書記,不,馮主席,我的老領導,你知道我這性格,不做就算了,要做一定要做到最好,放心吧,我心裏有數。以後的工作,還要請你多多支持了。”

會上,以45票讚成,28票反對,3票棄權通過了成立辰山縣養殖基地的決議。其中投讚成票最多的就是諸多公社的書記了。原因也很簡單,他們看到東風公社幾個跟著清河鴨養殖場賺了錢,又是修路又是通電的,自家公社還窮得叮當響,社員都羨慕其他公社。他們心裏也不是滋味啊,要是大家都落後就算了,可現在已經有了尖子生,自己還什麽都不做,差距拉得太大,每次去縣裏開會臉上都沒面子。

反正餘思雅已經當著縣委領導的面拍著胸口保證了,以後其他養殖場的鴨子她都收,她要不收,他們直接找縣裏領導。

沒了後顧之憂,大家自然就放開了,也不顧蔣主任的冷臉,直接投了讚成票。蔣主任雖然手裏權力大,但這些偏遠公社根本就沒有工業,他也管不到公社頭上。

倒是城裏的廠礦企業顧慮比較多,除了幾個跟餘思雅交好,而且建立養殖場能帶來實惠的企業投了讚成票,其他的都很給蔣主任面子,全投了反對票。

梅書記雖然在會上沒有旗幟鮮明的支持餘思雅,但等決議通過後,立馬果斷地調了馮成,也就是王書記的前任擔任辰山縣養殖基地統籌委員會的負責人,統籌規劃各公社建養殖場的事,對接清河鴨養殖場。

如此雷厲風行,甚至沒在大會上討論就安排了負責人,還是跟餘思雅交好的人,無疑從側面證明了梅書記的態度。

原本有心討好蔣主任的人看到這一幕,立馬噤了聲,除了蔣主任氣得臉紅脖子粗,再也沒人吱聲。

最後這場大會就這麽利落地結束了,簡直跟看一部冗長扯皮的劇情片,到最後十分鐘突然快進似的。

不過這對餘思雅而言,無疑是件天大的好事。她跟馮主席以前就合作愉快,如今再度搭檔,比派個陌生人來強多了,所以整個人也放松了許多。

而且這場會議,雖然沒升她的職,但現在她已經跳出公社,跟辰山縣養殖基地對接工作。實際權力已經上了一個臺階,以後都不用受公社的轄制了,要是跟公社意見相左,餘思雅可以直接丟一句這是養殖基地的意思,公社就拿她沒轍,畢竟養殖基地統籌委員會,統轄全縣的養殖場,地位就在公社之上。

馮主席知道餘思雅的性子,搖搖頭,低聲提點她:“蔣主任這人比較較真,你得罪了他,以後註意點。”

“明白,誰讓我動了別人的蛋糕呢。”餘思雅倒是想得很開,他們這種村辦企業,屬於集體企業,但又不屬於國有,計劃委員會鞭長莫及,想管也管不了,而且真要損害了廠子裏的利益,這麽多社員肯定會反對。

馮主席提點了一句,也不多說這個了,談起了正事:“小餘同志,梅書記提拔,讓我來當這個統籌委員會的主席,但養多少鴨子,怎麽個養法,還是得你們清河鴨養殖場說了算,咱們養殖得配合你們的生產。你做個大致的表格出來,我再根據這個去跟眾多公社商量吧。”

看看,這就是老領導,老搭檔,辦事就是舒心。餘思雅笑著說:“好,辛苦馮主席了,你先統計一下哪些公社願意建養殖場,是幾個公社合建,還是單獨建,養殖場的規模多大,將這些數據統計好給我後,咱們再來制定具體的計劃,你看怎麽樣?”

“行,那等我安排好,再給你打電話。”馮主席一口答應了。

餘思雅想著以後少不得要跟馮主席打交道,遂說:“馮書記,我等你的好消息了。另外,等計劃確定後,我們肯定要下鄉挨個公社跑,選址,我在養殖場給你們留一間辦公室吧,回頭若是要連續下鄉,你們就在我們那裏辦公。”

這確實要方便很多,馮主席沒意見:“那就麻煩小餘同志了。梅書記讓我自己招兵買馬,我去挑兩個幹事,咱們這個養殖基地統籌委員會也不能就我一個光桿司令嘛。”

餘思雅跟著笑了:“好,那馮主席你去忙,我先回去了。”

告別了馮主席,餘思雅跟王書記一起搭車回公社。

“你跟馮成關系挺好的嘛。”路上,王書記語氣有點酸。

餘思雅聽出來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明白了,這個王書記可能是年紀輕輕就仕途一帆風順的緣故,所以心氣比較高,權利欲比較強。但人是真不壞,心眼也不夠多,他這樣還能得梅書記青睞,早早就給他鋪路,說明這人背景應該不錯。

這樣的人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那可是個好助力。餘思雅笑瞇瞇地說:“還行吧,畢竟他是我的第一人領導,算是我的伯樂嘛。不過今天的事多虧了王書記跟著忙上忙下,要不是你,這件事很可能就黃了,你可是咱們清河鴨的大功臣啊!”

王書記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翹起,但他又似乎不願意在餘思雅面前表現出來,努力壓下嘴角上翹的弧度,低咳了一聲:“沒有,你這麽會說,就算沒有我,梅書記也會支持你的。”

餘思雅睨了他一眼,她說梅書記了嗎?真是不打自招,也可能人家是故意想透露點信息給她。

餘思雅也不管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誠懇地說:“王書記這話就過謙了,清河鴨養殖場可是在紅雲公社建的,跟公社是一體,不管是咱們誰努力,那都是為公社,為養殖場做貢獻。也希望咱們以後一起努力,將紅雲公社建設得更美好!”

餘思雅拋出了橄欖枝,王書記也有心跟她交好,遂道:“你說得沒錯,公社跟養殖場是一體的,咱們作為領導人,應該同舟共濟,齊心協力搞好建設。”

人家表達了誠意,自己也不能什麽都不掏啊。餘思雅琢磨了一下,決定也給王書記一點甜頭:“王書記,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時間緊迫,咱們沒法再搞什麽建設大動作了。依我看,今年咱們就突出精神文化娛樂生活吧,大家都辛苦了一年,年底了,咱們公社除了去年的看電影活動,我提議再組織一個唱戲的班子,將以前的老藝人召集起來,白天在公社演出,晚上放電影,讓大家熱熱鬧鬧地過個年,你看怎麽樣?”

喜歡熱鬧是人的天性,過去十年,大家都太壓抑了,現在逐步解禁,辦一些群眾都喜聞樂見的活動,旁的不好說,但肯定會提高社員們對公社的滿意度。

這種事,王書記自是沒意見:“餘廠長你說得有道理,你安排吧。”

餘思雅不幹,這個點子就是她拿來打發王書記的,怎麽能往自己身上攬呢。餘思雅忙說:“王書記,我得忙著去其他公社溝通建養殖場的事,哪有這個時間啊。還是得辛苦王書記了,回頭我讓楊會計把活動資金送過去,辛苦你了。”

要是他去弄,那群眾的好感度都到他身上,到公社這邊了。餘思雅不是白出錢,白出點子嗎?她圖什麽啊?

可能是大家關系熟了,王書記直接問了出來。

餘思雅也非常高興,因為這說明,王書記已經逐漸將她當成自己人了。她笑著說:“公社跟養殖場分什麽彼此,都是自家人,誰來做這個事不是一樣?再說了,我跟人合作,有個原則,那就是共贏,好處不能都自己得了,也要讓別人有賺頭,你來我往,這樣的交情才能長久。”

合作共贏!這是王書記第一次聽到這個概念,既新鮮,又感覺被打開了一扇大門,他在心裏默默地想了想餘思雅的合作夥伴、搭檔,從馮主席到錢書記,還有縣裏面幾個廠子的領導人,省城的幹部,鮮少有跟她交惡的,不管後續有沒有合作,關系似乎都處得很融洽。

他一度以為是餘思雅長袖善舞的原因,現在想來,還是他太狹隘了。無親無戚的,別人憑什麽給你擡轎子,歸根到底還是利益,彼此都能帶來好處,方能長久。

此後這個想法一直深遠地影響著王書記,幾乎伴隨著他的下半輩子。

當然這是後話,餘思雅跟王書記說開後,兩人的合作更愉快了。她又提了建議:“王書記,四人幫雖然倒臺了,可現在的思想到底還沒徹底開化,就算戲劇表演也要註意思想內容。我提議,咱們就按照上次公安同志來咱們公社宣講的幾個案例編排故事吧,讓大家看戲的同時又能起到普法的作用,你覺得怎麽樣?”

餘思雅還沒忘周家興的事,一有空就逮著機會給社員們輸入法制的觀念,讓他們知道違法犯罪的成本有多高。

王書記激動得一拍手:“餘廠長,你這主意很不錯,回頭我找個經常投稿的老師,幫我潤色一下這個稿子,然後再讓小沈去找人排練。”

餘思雅要求不高:“也行,不過這已經進入臘月了,時間緊迫,恐怕沒多少功夫給他們排練,能記住臺詞就行,先演吧,大家也就看著樂呵,等多演幾場就熟練了,在演戲中進步嘛。”

這個建議有點離譜,沒想到王書記還竟真的同意了:“餘廠長,你說得對,在演戲中進步,我回頭就去安排。”

餘思雅倍感好笑,也由著他去了,反正怎麽安排,王書記自會慢慢調整。

談起工作,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的時間,就到了公社。

一下車,餘思雅就看到沈躍站在公社門口,嘴裏叼著一支煙,似乎在等她。

王書記見了,打趣道:“餘廠長,真是你在哪兒,沈同志就在哪裏。這才下午呢,他就不放心,來等著你了。想當初,我第一次見到沈同志的時候,還覺得這人像柄出鞘的劍一樣,很不好相處,誰知道……我先回辦公室了,就不打擾你們兩口子了。”

餘思雅被王書記說得有點不好意思,沖他揮了揮手,往沈躍面前走去,離得近了之後,餘思雅就發現了,沈躍的情緒不對。

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關切地看著他問:“出什麽事了?你今天這麽早特意來等我,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沈躍一把抓住了餘思雅的手,滿眼地歉意:“思雅,抱歉,我要食言了,今年恐怕沒辦法陪你們過年。”

說著,他遞了一封電報給餘思雅。

餘思雅粗略地掃了一眼,很簡短的一句話:緬越交戰,速歸!

看到這個消息,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又發生了戰爭,雖然不是在我國,但這兩個國家都跟南邊的邊界接壤。熟知歷史的她知道,戰爭還有一年才會蔓延到我國,但現在的人不知道,領導肯定要布防,這時候緊急召沈躍回去就說得通了。

餘思雅只大致知道對越自衛反擊戰的事情,詳細的經過,還有前面發生的沖突並不是特別了解。但這樣的大事,報紙上很可能會提。

“你等一下,我去公社拿幾份報紙。”餘思雅沖進了公社,找了這幾天的報紙,最後在一份報紙上看到了相關的新聞,“1977年12月31日,越軍5個師兵力對柬埔寨東北部地區發動猛烈攻擊”。

餘思雅抓起這份報紙出去,塞給了沈躍。

沈躍看了一眼,似乎一點都不意外,苦笑著說:“兩國矛盾由來已久,77年一年就已經發生過好幾起小規模的沖突了。”

“走吧,先回家,你打算什麽時候走?”餘思雅本來是準備回廠子裏的,但現在發生了這種事,只能先回家了。

提起這個,沈躍就非常抱歉:“恐怕明天就得走,朱國明應該也收到了電報,我應該會跟他一同出發。”

“這麽趕?”先前還不覺得,陡然聽說他要走了,餘思雅心裏突然挺不是滋味的。

沈躍歉疚地揉了一下她的頭發:“對不起,說陪你們到過完年才走的……”

“不用說對不起,又不是你想這樣的,要怪就怪這兩國不安分,屁點大的國家,天天做著你吞並我,我吞並你,稱霸的美夢。”餘思雅打斷了他。

沈躍被她這話給逗笑了:“你說得沒錯,都怪他們。”

餘思雅沒心情跟他開玩笑:“走了,先回家,看看要帶什麽東西。”

“不用了,你工作忙,去上班吧,我得先去找朱國明,商量好明天一起出發。”沈躍刻意等在公社,就是擔心自己去找朱國明回來太晚了,餘思雅會擔心。

餘思雅聽他有正事,也沒攔著,轉身回公社:“咱們去借個自行車,你騎車子過去,快一點。”

“好。”兩人找到周部長借了自行車,出來後,沈躍指了指車後座說,“上來吧,我送你去養殖場。”

餘思雅站著沒動:“不用了,我今天工作不是很忙。你去找朱國明吧,我去肉聯廠看看還有沒有肉,晚上早點回家吃飯。”

沈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我會盡快回家的。”

等他走後,餘思雅長長地吐了口氣,哎,真是太突然了,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如今這個點了,也來不及準備什麽東西了。

餘思雅去了肉聯廠,只買到了一塊偏肉的肉,別人都不喜歡,不過她挺滿意的,又買了點剩下的骨頭。然後去供銷社,看能不能買點什麽給沈躍明天帶著路上吃,可惜了,因為物資短缺,供銷社不要票的食品少得可憐,就一點雞蛋幹和水果糖、餅幹,而且制造得挺粗糙的。

餘思雅有點嫌棄,但還是買了一斤餅幹。光這點東西也不夠,餘思雅想到了他們就是生產食品,趕緊回了養殖場,花錢買了十斤火腿腸,清河鴨大禮包拆了包裝,也來了十份,鹹鴨蛋兩只裝的直接來了五十袋,醬板鴨十只,一下子就花了一百多塊錢。

這麽多東西,沈躍在火車上當然吃不完。多餘的是餘思雅讓沈躍拿去送人的,畢竟難得回家一趟,總要帶點家鄉特產去給戰友們嘗嘗,這就跟上大學開學的時候帶好吃的一個道理。

他們本地也沒什麽容易保存的特產,就算有,餘思雅也不會做,只能粗暴地用錢來解決了。

不過用錢能解決的問題,還真是爽。

拎了沈沈的兩大包回去,還沒走到家門口就碰上了沈建東。

沈建東趕緊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嫂子,你怎麽拿這麽多東西?都是你們廠子裏的,你拿回家做什麽?”

餘思雅遞給他,看著他放進背簍裏,揉了揉被勒紅的手說:“你哥接到了緊急通知,明天就得回部隊,我買了點土特產,讓他帶去送朋友。”

沈建東聽到這話直接楞住了:“不是說好過完年再走的嗎?他怎麽又要回去啊?”

餘思雅看著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安慰他:“你哥這是接到了命令,沒有辦法。你要想他了,以後可以去看他。”

沈建東擦了一下眼睛,負氣地吼道:“誰想他了,他不在沒人管我,我還自在一點。”

小孩子就是口是心非,餘思雅知道他這是舍不得沈躍,也沒多說,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咱們回家殺只雞,給你哥踐行,我也是剛知道消息,去肉聯廠沒買到好肉,回家殺一只雞吧。”

沈建東倔強地嘟囔:“殺什麽雞,咱們留著下蛋的。”

這孩子,餘思雅推了他一把:“快點走了,嫂子腿走累了。”

“嫂子,你快上來。”沈建東趕緊扶好車子。

餘思雅坐了上去,少年的身上帶著一股活力,背部還有些單薄,跟她過去兩個月坐的自行車感覺完全不一樣,她總算明白自己從聽到沈躍要走後就為何這麽煩躁了,原來是習慣。習慣了每天都看到這個人,突然之間人要走了,難免不適應。

沈建東嘴上說著不答應,回去殺雞卻比誰都跑得快,先燒熱水,然後殺了雞,一個人在院子裏拔毛。餘思雅則去地裏擇菜,等回來,他已經將雞弄幹凈了。

這是養了兩三年的老母雞,肉質比較柴,熟得很慢。餘思雅就提議:“母雞燉湯吧。”

沈建東打了一桶井水,將雞放進去,然後說:“嫂子,你休息吧,我來弄。”

餘思雅有心想幫忙,但無奈廚藝廢,只能交給他了。

等沈建東接過做飯的事,餘思雅忽然發現自己沒事做了。其實還有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但她也不好貿然去沈躍房裏幫他收拾,他們倆還沒這麽親密。

算了,就幾件衣服,他自己回來弄吧。餘思雅開始收拾路上帶的東西,先拿出一部分,留在路上吃,剩下的打包起來,帶去部隊。

沈躍說早點回來,還真回來得很早,天快黑的時候,他就汗流浹背地回來了,大冬天的,連頭發都濕了。

餘思雅見了,嗔了他一眼:“怎麽弄的,不著急,晚點回家也沒關系。你先拿毛巾擦擦,我去給你倒點熱水,你洗個澡吧。”

沈躍湊到她面前,呼出的熱氣噴到餘思雅臉上:“怎麽,嫌我身上太臭啊?”

餘思雅拂開了他熱乎乎的頭:“臭不臭我不知道,你再不洗澡,就等著感冒吧。”

“你男人的身體還沒這麽弱。”沈躍捏了一下她的臉,大步回房拿幹衣服去了。

餘思雅擡起手摸了一下他剛才捏過的地方,發現今天的沈躍攻擊性強多了,可能是因為明天就要走了,他失去了往日的耐心,言談舉止之間,急切了許多。

這人,她還以為他能多沈得住氣呢!

洗過澡換好衣服,沈建東已經將飯端上了桌,非常豐盛,堪比過年,一個母雞湯,還有風幹的鹹魚,臘肉,擺了一桌子,都是肉。

可見沈建東這小子啊,嘴上埋怨著不理他哥,心裏還是心疼他哥的。

餘思雅看破不說破,笑著說:“沈躍,快吃飯了,看看建東都做了些什麽好吃的。”

沈躍坐在她旁邊,拿起筷子,看到雞湯,擰著眉說:“怎麽把母雞殺了,這是留著下蛋的。”

餘思雅夾了一只大雞腿給他:“過完年我們就要去省城了,這雞遲早要殺的,吃吧。”

說著將剩下的一只雞腿夾起來給了沈建東,然後筷子剛回來,一只雞腿就落到了她的碗裏,不等她反應過來,沈建東也把雞腿夾了回來。一碗米飯上面壓著兩只大雞腿,滿滿一大碗,把餘思雅都給逗笑了。

“你們這是幹什麽?”

“你辛苦了,你吃!”兄弟倆異口同聲地說道。

餘思雅再次被他們逗笑了:“我哪吃得了這麽多啊,你們吃,建東要長身體,沈躍明天要出遠門了,你們都該好好補補。”

沈躍淡定地一只雞腿夾回了沈建東碗裏,然後一錘定音:“吃飯吧,我喜歡吃雞翅。”

推來推去也不成樣子,還有那麽多雞肉,餘思雅便沒有跟他爭。只是夾起雞腿的時候想起了小時候的事,上輩子她還很小的時候,雞腿還沒有滿大街都是,孤兒院裏也就過年能吃上雞肉,幾十個孩子搶著吃,為了公平,肉都是宰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沒有整個的雞腿。

但她聽班上的同學說,他們家的雞腿都是整個的,燉湯後,爸爸媽媽都會把雞腿留給他們兄妹吃,一人一只。餘思雅那會兒特別羨慕,因為過年她也頂多只能分一兩塊雞肉,要是有人願意讓個大雞腿給她該多好。

沒想到上輩子兒時的願望,現在竟實現了。

沈建東是個小傲嬌,雖然接受了雞腿,但還是不願搭理沈躍,從吃飯開始就板著臉,一直不跟沈躍說法。

沈躍這個人觀察力不錯,但還是有男人的粗心,似乎沒把這太放在心上,安靜地吃著飯,偶爾跟餘思雅說兩句話。

等吃過飯,沈建東的臉已經黑得堪比鍋底了。

看他隨時都像要炸的樣子,等他去了竈房,餘思雅趕緊推了推沈躍,低聲說:“建東聽說你要走,舍不得你,跟你慪氣呢。我先回屋了,你好好哄哄他。”

說著話,沈建東已經回來了,餘思雅趕緊站了起來,給沈躍使了一記眼色,然後說:“我回屋忙點工作。”

說完就回了房間,關上了門,把空間留給了這兩兄弟。

沈躍站起身,幫沈建東收拾碗筷。

沈建東還是不搭理他,他又跟到廚房。

沈建東這下火了:“你還不回去收拾東西,在這裏幹什麽?幾個碗,我自己洗。”

“終於跟我說話了?”沈躍揉了揉沈建東的頭,“擔心哥哥呢?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不會丟下你們的。”

這話戳中了沈建東的心事,他擦了擦眼睛,倔強地咬著唇:“誰,誰擔心你了,你要回不回隨便你,反正,反正我有嫂子。”

沈躍二十幾歲了,如何看不出來,弟弟暴躁情緒下的擔憂和不舍。他放緩了語氣,溫和地說:“好,你有嫂子,我知道。建東,你過完年就滿15歲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我不在,家裏就靠你了,我們談談。”

沈建東將洗幹凈的碗放回了櫥櫃,擦幹凈手:“這還用你說啊。”

這小子還倔呢。

沈躍只能順毛捋:“好,我知道建東你最能幹了。我走後,家裏的兩個女人就靠你照顧了,我將她們交給你了,你可得保護好你嫂子和姐姐。”

這話說得沈建東有點汗顏,現在可是嫂子保護他們。但在自家哥哥面前,他又不想失了面子,昂著頭:“我知道,不用你管,你要走就趕緊走吧,你當誰稀罕留你啊。”

“建東真的不稀罕我?可哥很稀罕你們啊。”沈躍放軟了語氣,輕輕摸著他的頭,“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要聽你嫂子的話,她見識多,比你懂得也多,不會害你的……”

沈建東越聽越不是滋味,剛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他又不想被沈躍看到,別扭地背過了身。

沈躍見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建東,哥答應你,一定會全須全尾地回來見你們,走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回來的時候還是什麽樣子。你要相信哥!”

少年人再也繃不住,抽泣了起來:“你說的,不要像上次那樣嚇我們了,我們,我們等著你回來。”

“好。”沈躍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他。

過了好一會兒,沈建東的情緒總算平靜了下來,不好意思地看著沈躍:“我,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你……”

沈躍拍著他的肩膀,打斷了他:“我知道,別說了,別耽誤我陪媳婦的時間。”

沈建東……

他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他親哥,有這麽說話的嗎?

沈躍沖他笑了一下:“早點睡覺。”

說著就出去了。

——

餘思雅今天其實並沒有工作帶回家,高考已經結束了,計劃書今天也交了,手裏的工作暫時告了一段落。

她回到房間裏也沒什麽事情做,這麽早睡覺也睡不著,想了一下,還是打開收音機聽聽廣播。

剛聽了一會兒,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餘思雅關掉收音機,起身去打開門,見沈躍一個人站在門口,便小聲問道:“怎麽樣?建東沒事吧?”

沈躍有點吃味,他明天就要走了,餘思雅還只關心沈建東這小子的那點小情緒,這趟探親很失敗啊。

“沒事,不用擔心。”

“這樣啊……”餘思雅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兩人以前和諧的氣氛被這突然來的分離打破了,想了一下,她沒話找話,“你跟朱國明約好了什麽時候走嗎?”

沈躍點頭:“說好了,他明天早上過來找我。他今晚還想陪陪家裏人。”

餘思雅表示明白了,又提起他妹妹:“紅英還不知道你要走的事,她回來知道了肯定會很想你,要是有時間,你明天路過縣裏的時候去看看她,跟她說一聲吧,免得……”

“那你呢?”沈躍忽地打斷了她。

餘思雅一時沒反應過來:“我怎麽啦?”

沈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輕聲再度重覆了一遍:“你會想我嗎?”

餘思雅沒料到他會突然這樣直白,臉刷地一下紅了,眼神閃躲,不敢看他。

沈躍有點失望,他以為經過這兩個月的相處,她已經漸漸接受他了,但顯然是他想得太好了。

“那個,你行李還沒收拾吧,你看看要帶哪些,我幫你準備了一點路上吃的東西,還有些帶給戰友的。我帶你去看看。”餘思雅趕緊找了話題打破了這異樣的氣氛。

沈躍苦笑了一下,安慰自己,她到底沒直接拒絕他,也不算沒希望。不想勉強餘思雅,他順口配合她道:“好,麻煩你了。”

餘思雅去了堂屋,打開燈,將準備好的兩大包東西拿了出來,指著小袋一點的說:“這裏面有一斤餅幹,還有半斤大白兔奶糖,十根火腿腸和十幾小袋鴨腿鴨脖子之類的,你們留在路上吃。我給你們帶的有點辣,買點饅頭在路上吃。另外這一袋也是火腿腸和清河鴨、醬板鴨,你帶去給你的朋友們嘗嘗,時間太緊迫了,沒準備其他的,就從廠子裏買了一些。”

“這已經很好了。”沈躍誠心實意地說,“這是第一次有人給我準備這麽多路上吃的,還給戰友也帶了禮物。”

餘思雅驚訝地看著他:“以前你媽沒幫你準備嗎?”

她上輩子上大學的時候,每次開學,室友的媽媽們都會準備很多土特產帶過來,讓女兒分享給室友,希望女兒能跟室友們搞好關系。

沈躍臉上閃過一抹諷刺的笑,轉瞬即逝,遂即又若無其事地說:“謝謝你,回頭我告訴他們,這是我愛人的工廠生產的。”

語氣極其驕傲,說得餘思雅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就一點小東西。對了,你的衣服還沒收拾吧,趕緊去弄好,免得朱國明來了,還要等你。”

“不用,南邊天氣暖和,冬天也沒幾天冷的時候,厚的大衣不怎麽穿得著,我部隊還有一件。這件就留在家裏,以後冬天回來穿吧,只收拾一身換的衣服就行了。”沈躍回來是冬天,穿得比較厚,這些衣服到了南邊,根本穿不著。

餘思雅是知道南北氣候差異的,便沒有多說:“好吧,那你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呢。”

“好。”沈躍將兩包東西系好,放在了桌子上,跟著餘思雅一起出了門,將她送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

餘思雅抓住門把手,沖他笑了一下:“早些睡。”

沈躍按住了門板,目光炙熱地盯著餘思雅,喉結滾動了一下,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過年來探親嗎?那邊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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