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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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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寺火災轟動了京城,畢竟本朝崇佛,浴佛節那日不少高官家眷都去了,不幸中的大幸是死傷不多,傷者數十人,重傷不治者三名,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而這其中秦王表現堪稱亮眼,元徽帝十分喜悅,在朝上欣悅讚賞道:“我兒真仁義賢王也。”又賞下了不少金銀。

王府長史邵康十分喜悅,搖著扇子對李知瑉道:“王爺這次當機立斷,十分果斷,皇上高興得緊,朝堂對王爺也是刮目相看啊。”尤其是隱隱約約有那日太子也在,卻只是惜身離開的傳言,雖然不曾大肆流傳,這卻讓許多文臣覺得不舒服,畢竟民為本,社稷次之,君為輕,太子還不是君呢,卻忍看子民慘禍於前,這著實和從前一貫的仁義之名有些不符,教一些迂腐的文臣有些猶豫起來。

天氣漸熱,秦王一貫對自己王府的屬官、清客們很是優待。王府書房裏已經上了冰,宋霑和邵康都在書房裏和李知瑉閑話著。

李知瑉不說話,只是不由看向旁邊正在磨墨潤筆的趙樸真,天氣熱了,王府又才裁下了新裝,她穿了一身淺綠色絲衫,上邊織了一朵一朵的梨花,猶如溶溶月色下清靜婉約,薄透的衫子攔腰用一根玉白色的腰帶系住了,纖腰一束。她還是喜歡花衣裳,雖然在跟前伺候,不能穿太過鮮明出挑的,她就選上清雅的顏色,卻仍是滿滿當當的花紋,也虧她容色奪目,才鎮得住衣裳,若是容貌差上那麽一點,都會淹沒在這些花衣裳。

像她這樣愛花巧的,真到了民間,哪個供養得起她?李知瑉心中冷笑。那天失火,他知道妹妹使喚她去買蓮花走散了,便大動幹戈命侍衛疏散人群穩定局勢……其實這些日子他才出了風頭,應該低調一陣子,韜光養晦才是,這樣的風頭他本不該出,事後更有人汙蔑他踩著太子清名想要收買人心的流言,這並不是最好的時機,說不清當時的百姓大義,仁義道德底下,是不是也有一點私心,是為了那失散在人群裏不知下落膽大妄為的奴婢……

“今年不太平啊。”邵康可不知道王爺已經神游千裏,仍在閑談著,今年先是南蠻一代有楚苗糾眾入境,八寨苗民暴動,之後又有越人瑤人聚集千人滋事,擾害村莊,肆行不法,而地方官員失機貽誤,導致寇匪成患,朝廷先裁撤了一批貽誤不奏的地方官員,另命官員前往撫諭,又調兵清剿,剪除寇賊,忙亂未定,東南沿海的海寇又起,朝廷又是一陣調兵遣將。

“怕是邊疆突厥,也要趁著四方不太平,蠢蠢欲動了。範陽節度使應欽數次上奏折,說邊疆時有異動,還是要錢要糧,兵部那邊只是壓著不理。有謠傳他是太子的人,所以皇上這邊不喜歡他,但我看不像。”宋霑拿著一幅畫對著光在賞鑒,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話。

一旁磨墨的趙樸真聽到說到應家,不由擡了頭看向宋霑,李知瑉覺察到她的動作,看了一眼她,仍是開口問:“先生何出此言?”在他心目中,應家當初忽然和太子示好,十分蹊蹺,沒想到今日宋霑忽出此言。

“前個月,太子妃納聘那會兒,東宮那邊為示誠意,備了厚禮,結果有一隊貨物都是在邊境辦的毛皮人參等貴重聘禮,從範陽那邊過的,竟然被匪盜掠走……應家本就是匪盜頭子,經營範陽多年,他經營的地界,哪裏還有匪盜,就算有匪盜,那也是小股,哪有這麽大膽子連東宮的貨都敢截的,被搶以後,地方官府請節度使協助盤查,居然也說查不到,這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麽?試問範陽那地方都被應家管得鐵桶也似,手下九個義子,各個勇力非凡,哪來吃了這熊心豹子膽的匪盜敢往範陽地界伸手吃肉?”

趙樸真想到那日見到的應家兄弟搶劫事宜,忍不住就抿嘴而笑,看來這應家兄弟,是當“匪盜”吃到甜頭,上癮了?

李知瑉道:“難道應家和東宮鬧翻了?”

宋霑搖頭道:“應欽雖然勇武,卻並非有勇無謀之輩,況且聽說其夫人智謀過人,此舉著實令人疑惑,簡直是恨不得告訴東宮,我應家和你過不去一般,特別是前些日子邸報上,範陽太守汪隆,竟然被彈劾挪移庫銀,所動錢糧竟有十萬兩之巨——汪隆此人,說好聽是和平老成,其實謹小慎微,哪來那麽大膽子,這錢糧虧空,我卻知道一二,乃是從前先帝那會兒,前任太守施天因與蠻夷征戰,缺少軍餉,從庫銀中挪用的,後來施天戰死,此項虧空便一直掛在範陽賬上,難以補足,多年至今,汪隆雖然上折自辯,卻耐不住範陽那邊有其他官員彈劾,他平日也蒙混銷算了不少賬目,有許多賬目說不清楚,被革職降級了,汪隆,卻是崔家的人,算得上是東宮的人了,多年來在範陽當太守,與節度使應欽相安無事,如今忽然被罷免,難說不是應欽的手筆。”

這下連邵康都起了興致:“我知道汪隆被罷黜的事,但還以為是東陽在和崔氏較勁,原來竟有應欽的手筆?”

宋霑道:“範陽邊疆重鎮,何等重要,東陽身邊有褚時淵,豈會輕易拿這種地方來較勁?要再換一任能與節度使合得來,又忠心朝廷的地方官,可不容易,不是人人都能在應欽這強盜頭子手下主持地方政務的,如今那邊依然空缺著,廷議始終議不出合適的人選,東陽這會若是想要安排自己的人,可還得去找嚴蓀,她前些日子為了斜封官的事在嚴蓀那裏吃虧了不少……”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便有文桐進來笑道:“馬車已安排好,請王爺、幾位大人移步。”

今日原是約了個文會,李知瑉便帶了幾名清客一同出去不提,一直到晚間才歸來,回來卻也不回內院,而是來了華章樓這邊。

想必喝了不少酒,李知瑉臉上帶著酒後的紅潤,身上也帶著酒氣,文桐扶著他靠在榻上的大軟枕上,前前後後地端了熱水來,輕聲對趙樸真笑道:“勞煩姐姐一旁伺候著,我去熬碗梨子汁來給王爺解解酒。”趙樸真點了點頭,上前去擰熱巾子給王爺擦臉。

如今趙樸真也回過味來,李知瑉不喜歡往後院走,顯然是因為後院的那些侍女們,不是竇皇後的人,就是別的什麽人的人,如同篩子一般處處漏風,他弄這麽個華章樓,讓她管著,表面上似乎是寵著她,其實卻是弄了一處其他人插手不進來,打聽不了的地方。也因此,竇皇後一直以為自己的親兒子,是平庸閑散之人,因為她不過只有後宮、後院這一點地方罷了。前朝之縱橫連理,便是一般的清客也看不清楚朝局變化,更何況是本來就出身清簡,缺乏政治素養,一直長於後宮的竇皇後?

李知瑉,作為一點優勢都沒有的皇長子,既沒有背景雄厚的外家輔佐,也沒有強勢的母後扶助,更重要的是連太子的名分都沒有,天心難測,可以說一個支持他的人都不會有,他從小到大,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樣局面的?又是怎麽變成這樣隱忍的性格的?

孤立無援啊……就連想要籠絡自己這麽一個奴婢,也並沒有得到真心的忠誠,趙樸真一邊替他擦著臉,一邊心裏默默想著。

年輕的秦王閉著眼睛看更小一些,濃黑的眉毛蹙著,仿佛仍然有著多少深重的擔憂,挺直的鼻梁讓他顯得頗為英俊,嘴唇紅潤,緊緊抿著——真奇怪,看著像個薄情冷漠的面相,雖然從一開始認識他就想殺了她,然而,趙樸真已經發現了眼前這個薄情煞神皮相下的色厲內荏,母親那樣對待他,他仍然要為了母後,弟弟妹妹而努力……

趙樸真怔怔地想著,忽然看到秦王睜開了眼睛,和她四目相對,她一怔,李知瑉眼睛先茫然了一會兒,才仿佛清醒了些,坐了起來,趙樸真忙倒了杯茶給他。

他拿在手裏,喝了一口,開口道:“今兒剛聽到個消息,範陽節度使夫人居然親自進京,向上官家提親,為義子應無咎求娶上官筠。”

趙樸真吃了一驚:“應無咎?上官家答應了沒?”

李知瑉自顧自道:“世家最看重門第,就算太子妃沒有選上官筠,上官筠也仍然能嫁入其他高姓中,應欽出身草莽,雖然如今是節度使,卻沒什麽好人家肯與他做親,更何況還是義子,幾乎和匪徒差不多——竟然就敢求娶百年世族的高貴嫡女,京城十分嘩然,這幾乎與侮辱無異,上官謙應該會大怒直接回絕才是。”

趙樸真也被這峰回路轉給震住了,雖然她對應無咎還有些好感,但上官筠嫁他?她總覺得上官筠不會喜歡,歷來世家大族求親,都是先自己掂量下雙方門第,覺得對等了,又請雙方都交好的人家,中間緩緩遞話,若雙方有意,男方才提親,若是無意,則委婉回絕,兩邊都不傷情面,外邊更是一絲風聲都沒有,絕不會影響別的議親,這才是世家貴族、高門貴人家的做派。哪有這般門第懸殊都還罷了,還直接大楞楞地上門提親……她問:“王爺這意思,上官謙沒回絕?”

“上官家老夫人如今正生病,聽聞應夫人是直接帶著義子上門,求見上官謙的……上官謙不但沒有立刻回絕,聽說還收下了厚禮,看起來竟像真的要考慮考慮。”李知瑉顯然也覺得這樁事十分意外,說起來十分清楚。

趙樸真茫然道:“上官娘子……會同意嗎?”

上官謙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選擇的餘地,但上官家這一舉措著實十分耐人尋味。還有前些日子應家針對東宮的行為,若是想到是為上官家出氣洩憤的話,倒也說得通了,武人沒那麽多彎彎繞,為著討好上官家,先出手替他出口氣,再上門提親,倒是合乎應欽一貫的性子。”

正說話者,文桐已捧了一杯梨子汁來給李知瑉,李知瑉接過來喝了,趙樸真仍然有些沒轉過彎來,站在哪裏想這提親的事。文桐服侍著李知瑉喝了梨子汁,看天氣極熱,低聲道:“王爺可要洗一洗?我傳熱水放在裏間了。”

李知瑉點了點頭,他今日穿著絲綢長袍,極為寬松,文桐一替他解開腰帶,袍子便直接滑落,露出了沁著汗的脊背來。

趙樸真冷不防忽然看到李知瑉背脊,旁邊打開的窗子裏斜陽照進來,只看到腰上的肌肉緊實,汗涔涔的反射著光,她轟的一下臉漲得通紅,忙忙地端了桌子上的空碗避了出去。

文桐看到她這般忍不住笑了下,李知瑉看了他一眼,他不敢再笑,卻是知道自己王爺不會怪罪她的,只開玩笑道:“內院哪位姐姐不想著能近身伺候王爺,只有趙姐姐羞成這樣。”

李知瑉不說話,自顧自地將衣服脫盡了,往內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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