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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緣不可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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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閣樓裏商量對策,一直到了黃昏時分,書院不遠處的寺廟已響起了暮鼓聲,老夫子和老夫人已張羅起晚飯。瑾兒方才想起自己家裏還藏著一個傷員,只好推辭了老夫子的盛情邀請,匆匆與聶隱和盈盈道別。

瑾兒出了書院後,趁西街的菜市還沒散,便趕緊跑了過去。

太陽落山後,瑾兒撐著一塊芭蕉葉冒著小雨回到家門。入秋後一場秋雨一場寒,淩冽的寒風裹著細雨,像一片片密集的針紮進暴露在外的皮膚。

瑾兒一手舉著芭蕉葉,把另一只手上吊著一條黑魚的草繩咬在嘴裏,哆嗦著手艱難地打開竹柵門走進院子,再把魚拿回手上。

“瑾兒!”屋檐下裹著毛毯子的田七興奮得坐起來,向她招手。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到毛二毛也跟著站了起來。

瑾兒低著頭快步走上前,剛一腳踏上臺階,一擡頭,看見田七除了勉強抱住重點部位的毛毯子,居然沒有別的衣物,結實有力的手臂和修長的大腿全都沒有遮掩得撞進她的眼裏!然而對方卻一臉純真的模樣,伸手把她摟上來,笑嘻嘻得抹掉她臉上的水跡。

“啊!”反應過來的瑾兒推開他,大叫一聲,險些把手裏的魚甩出去。

瑾兒扯下頭頂的芭蕉葉,用力按在田七身上,耳朵一陣發燙,氣急敗壞得叫到:“你怎麽不穿衣服!”

“衣服太臟了,我拿去洗了。”田七說著指了指掛在竹竿上的一套黑色衣衫,眼神無辜。

那套衣衫被雨水打得濕透,堪堪得吊在竹竿上,被猛烈的風拉成成一面旗子,獵獵作響,眼看著隨時都要被一雙無形的手撕碎。

瑾兒氣得把魚扔向田七,田七伸出左手,“啪”得一聲穩穩得接住,看清手裏的東西後,厭惡得咧著嘴改用尾指勾住草繩。

“這是什麽呀?好黏好惡心!”

瑾兒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瞪了他一眼,匆忙冒著雨,跑回院子裏把衣服收了回來,黑著臉走進廚房點柴生火。

“我們今晚要吃魚嗎?有沒有米飯?我中午只吃了一只燉雞,現在好餓。”

田七提著魚,把頭探進來小聲詢問。

瑾兒伏在竈臺前吹火,沒有回頭看他,只是一手拎了一只木盆向後一遞,說道:“水不夠用,你去院子裏再打點水進來。”

“嗯……”田七乖乖得按照瑾兒的吩咐出去了。

“呼!這小子真當自己是小孩子了!”瑾兒把手放到火堆前烘熱,臉頰飄過兩朵紅暈。

她雖生性豪邁,前世行軍打仗時,也不是沒見過男子的身體。但受傷的士兵或者難民,身上無不是鮮血淋漓甚至汙濁不堪的,救治他們的時候,眼裏只有救死扶傷,根本不會動什麽邪念。

然而這次,田七這樣衣不遮體白花花明晃晃得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即使她還不至於像別的閨閣少女般羞澀難堪,但還是著實被嚇了一跳。

況且,前世的她雖為長公主,但由於她常年在外,即使有貴族公子仰慕於她,也難有機會接觸。而又被傳言性格剽悍,傾慕之然更是少之又少了,因此至死都還未曾婚嫁,對男女之情還是懵懂不知。

瑾兒把燒旺的木炭放在炭爐裏開始燒水,在放了半盅米到鍋裏煮,見田七還沒回來,便起身走去隔壁房間抱了一紮稻草,一邊看火一邊飛快得繞著手指編織。

“水來了。”田七擡著木盆走進廚房。只見他額頭冒出些許汗,右手臂輕微顫抖。

瑾兒連忙站起來,接過木盆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我差點忘了你肩膀上還有傷。”

田七搖搖頭,微笑著說道:“我沒事,傷口開始愈合了。我來幫你處理魚吧。”說著他撿起剛剛放在門檻上的黑魚,在門邊用小竹筒舀出水清洗魚身。

瑾兒本想阻止,但看到對方蹲在地上認真幹活的樣子,還是咬咬唇,收回手,繼續坐在竈臺前編織。

“把魚鰓和內臟挖出來就行,不用剁成塊。”瑾兒把一柄尖刀遞給田七,接著說道:“這是黑魚,燉湯喝可以促進傷口愈合,一會兒你多喝點。”

田七轉過身來,竈臺下的火光映在他的眼裏,跳動起星點喜悅的光芒,他微笑得看著她點點頭說道:“嗯!瑾兒真好!”

瑾兒站起來用勺子攪了攪砂鍋裏的水,把手放到鍋面上探探溫,再摸上自己的臉,驚覺臉上比手心還燙,心想:“我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魚湯做好了後,雨也停了,瑾兒跑到院子裏割了兩把韭菜,隨便用水煮熟,再拌了點用瓷瓶子存起來的雞油,和剛從鎮上買回來的鹽。當然,她也不忘給砂鍋裏的魚湯也放了一小把鹽。

“開飯了!”瑾兒托著兩碗湯走到正廳。大毛二毛已經蹲在裏面啃著燒雞,桌子上已放好新鮮的荷葉,上面擺好筷子和飯菜,下面的兩塊石墩子也鋪上了軟軟的兔毛,

兩只白狼在一旁啃骨頭吃得“硌硌”作響,他們卻低著頭細嚼慢咽,除了偶爾聽聞喝湯時發出輕微的響聲以外,兩人默默得吃著,像是各懷心事。

“味道還行嗎?會不會太鹹”瑾兒問道。因為第一次親自在食物裏加調料,瑾兒嘗不出嘴裏的飯菜鹹度如何。

“還好,鹹度適中,瑾兒做的很好吃。”

田七正扒著米飯,聽瑾兒這樣問,便擡起頭,笑得一臉滿足地夾起一筷子韭菜。

廳裏點著油燈,暖黃的燈光照在田七露出來的手臂上,看得出這個大俠身上的肌肉很是強壯結實,確實是個練家子的,但他整個人放松著,線條卻是柔和。

見對方呆呆地看著他,田七揮了揮筷子,輕輕叫了聲:“瑾兒?你吃飽了?”

瑾兒一楞,回過神來,尷尬得回答道:“沒……沒吃飽,只是有點兒困了。”說著把砂鍋推到田七面前催促:“你多喝點,把魚肉也吃了吧,這可是我花了十文錢買回來的,別浪費了。”

“好的,娘子。”田七接過砂鍋調笑著說。

“哈?”瑾兒再次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用筷子狠狠得敲了一下對方的頭,語氣不悅得說道:“你又在胡言亂語!你再亂叫,我就叫你小茜!”

瑾兒不知道,自己方才滿臉通紅的羞澀模樣,被對面的他盡收眼底了。

“啊!痛!我知道了!”田七吃痛,假裝繼續埋頭吃飯,其實他正低頭憋笑著。

晚飯過後,瑾兒把編好的長長的稻草裙裹在田七腰上,田七掙紮著說道:“我又不是女人,我不要穿裙子。”

“你的衣服還沒幹,先將就著吧。”瑾兒用力拍開他的手,不顧對方的強烈反對硬要把裙子套上去。

“我有內力護體,我不冷,我這樣穿就可以了!”田七雙手按住瑾兒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得說道。

“不可以,衣不遮體有傷風化,讓別人看見了多難堪?”

“我不介意啊,我活得坦坦蕩蕩的,管別人怎麽說。”田七不屑道。

“但是我介意!”瑾兒情不自禁吼道,話一出口又覺唐突,支支吾吾解釋道:“你我男女有別,本來共處一室就不合禮數……你身為男子當然無所謂,但……但我身為女子,怎能不……”

田七一楞,見瑾兒這般為難,只好輕聲答應:“嗯,是我考慮不周。”

瑾兒紅著臉給對方換完藥,正要給他套上用稻草編成的鬥篷時,田七止住她的手說道:“我想沐浴,我好些天沒洗過身子了。”

“你的傷口不能碰水,先忍幾天吧,男子漢大丈夫的應該不拘小節才是。”

“那我不穿這個了,男子漢大丈夫的打赤膊很正常。”

田七說著就把左臂一伸,一把攬住瑾兒的脖子,想要靠在瑾兒身上。瑾兒連忙用手抵住對方的胸膛,嫌棄得掙開對方的鉗制,大叫道:“離我遠點,一身臭汗的臟死了。”

“我要沐浴!”田七抓住她的手臂,盯著她的眼睛,癟著嘴一臉委屈得說道。

瑾兒妥協了:“行行行!我這就去燒水,你自己擦擦身好了,我可不伺候你。”

田七松開她的手臂,討好得輕輕捶著她的肩膀,憨笑著說道:“瑾兒真好。”

瑾兒不屑地撇撇嘴,收拾好藥膏水盆走去廚房。

瑾兒端了一盆熱水,扔了一條毛巾給田七,就關上房門讓他自己解決,末了不放心再門外喊了聲:“有事就大叫,我讓大毛在門口看著。”

瑾兒自己這兩天也沒有沐浴,於是她鎖上廚房的門,撒上香花香草,坐進裝滿熱水霧氣蒸騰的浴桶裏。

“這是什麽世道嘛,一個男人皮膚都比我好。”瑾兒在浴桶裏擦著身子,擡起左腿輕輕擦拭著,抱怨道:“我這腿也沒那麽長那麽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十六:

小販子(大聲吆喝):賣珍珠粉咯!正宗南海珍珠粉,細膩無雜質,可食用可傅粉,美白又養顏咯!

瑾兒(豪爽的拿出錢袋子):老板給我十包!多少錢?

小販子(笑嘻嘻):姑娘真識貨,不貴,就二十文錢一包。

瑾兒(扭頭就走):算了算了,黑就黑點吧。我這膚色才是最健康的,不像某些人白的也太過分了……(持續怨念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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