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章

關燈
隔天,淩晨四點,丁子毓輕裝上山,循著熟悉的山路來到那片鹹豐草前,他坐在老位置上。

天色是靛藍染著淡紅,綠染的山昏暗不明。

看著幾乎被鹹豐草給掩埋的小小石碑,他輕聲道:「小晴,我好像很久沒在這時間來找你了。

有些事剖開審思了,他才驚覺小天介入他的生活之後,他的生活開始改變,曾有的痛苦折磨仿佛因為她的存在而逐漸消失——

「十二年了……感覺已經很久,又像是昨天才發生——」

人真是一種奇特的生物,十二年前失去小晴那一晚,他覺得自己雖還活著,但已經跟著小晴一起死去,那深沈的罪惡感和失去最愛的傷痛將他狠狠扯裂,他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睡、不敢清醒、不想面對。

他把自己沈入海底,在周身築墻,不讓任何人靠近,直到小天出現……

「小晴,你最喜歡的花是鹹豐草,那時我總覺得鹹豐草不能算是花,但你說鹹豐草不起眼卻有許多功效,你愛內在更勝外在……我突然覺得,鹹豐草就像小天,她像不起眼的野花雜草,可是她治愈了我……」

說著,他直睇著那塊石碑,仿佛牧晴就像以往坐在旁邊聽他說話。

「小天說,是你領我去見她的……那時聽來覺得好笑,但我現在真的是這麽想的,你說對吧?」

十二年了,他甘願被困在這裏,直到他遇見小天,開始貪戀她的笑。她的笑,仿佛能褪去他心底的黑暗,讓他很想要跟著她一起向前走——

但盡管離開這裏,並不代表他遺忘了生命中最初的爰,只是他停止的時間已經重新轉動,他必須往前走。

「小晴,可以吧……是你讓我和她相遇的,我可以和她在一起,對不對?」他啞聲問著。

一陣風掠過樹梢,拂過鹹豐草,隨風擺動,仿佛在告訴他一當然可以。

「小晴……謝謝你。」他笑瞇發燙的眼。

他沒再開口,只是靜靜地坐著,就像以往牧晴對他說的,置身山林之中,放開五感去感受一切。

直到天色全亮,他才緩步下山,剛到私饗的後門便看到李則天帶著攝影裝備,準備要上班——

「子毓……」李則天瞧見他,不由垂著臉。

唉,愈想躲,愈是會撞見。

她特地起個大早,偏偏仍是和他打了照面。

「這麽早就要上班?」他看了眼手表,不過才六點半。

李則天驚奇的擡眼,唇角勾動笑意。「嘿啊,因為今天要拍外景,所以要提早出發。」

這謊說得很順,只因為他的回應好自然,和昨晚那冷鷙模樣相差十萬八千裏,令她說不出藏在心底的打算。

昨晚,他那潛藏的怒意傷得她好重。

就連她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在意到這種地步,生平頭一次蒙在被子裏哭。

她以為子毓大概不會想再見到她,所以才刻意要和他錯開時間別碰頭,甚至已經打算今天下班後便要搬回家。

可是……他揚著笑呢。

陽光灑得他渾身發亮,猶如初次相遇時,教她怦然心動……啊,原來在第一次相遇時,她就喜歡他了呀……李則天恍然大悟——

初次的心動,再加上他這三年來的噓寒問暖,無論她哭著笑著都有他在身邊陪伴,只要她一通電話,他就會為她開門,為她準備一桌菜,聽她訴苦聽她開心的分享……她是真的喜歡這個男人,她的喜怒哀樂早就被他控制。

直到這一刻,她才如此深刻的發覺這件事。

「路上小心。」他勾笑走近她。

他的笑渲染著她,教她不禁也笑瞇眼。「嗯。」

昨晚就像是狂風暴雨,可是一早醒來,一切都已平靜,讓她也跟著樂開懷。尤其他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讓她開心得快要飛上天。不過教她不解的是,他現在伸出雙臂是想要做什麽?

還未猜出他的意圖,丁子毓已經緊緊地將李則天摟進懷裏。

她在他懷裏張大眼,懷疑自己在作夢,這也許是她的妄想……

「早點回來。」他說完,輕輕地放開她。

李則天呆呆地看著他,總覺得昨晚跟今天的他落差好大,她整個人暈陶陶的,心跳得好快,因為他的口吻、他的眉眼好溫柔:「嗯?回答我。」他笑問著,喜歡看她錯愕的傻樣,很可愛。

「好……」

「早點回來,今天我準備一些你喜歡的菜。」

「可是,我不是要減肥嗎?」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他今天轉變這麽大?她不是在作夢吧——

老天,可千萬不要在這當頭讓她醒過來,她真的會哭。

「不用再減了,而且一年的吃到飽……我決定加碼到一輩子。」他的告白很隱晦,他不期待她會懂,不過他會用最拿手的廚藝征服她的胃,讓她一輩子都離不開他。

李則天瞪大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否則她怎麽可能聽到這麽甜蜜的誓言?

一輩子耶!

「敬請期待今天的菜色吧,絕對讓你吃得滿意又不增重……」

「嗯,我會早點回來的!」

這一天,她是飄著腳步去上班的,一整天都笑得闔不攏嘴。

等到她下班回去時,還沒看到任何菜色,倒是他在滿屋客人面前再度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呆住,聽見一票人的起哄聲,好像他們兩個有一腿,而小惠則在角落裏笑得一臉促狹。

這、這到底是怎麽了?

過了十幾天,李則天滿腦子想問的始終是一子毓到底怎麽了?

感覺上,她一口氣從地獄攀爬上了天堂,而且還在持續上升中。

早上有他精致的早餐,而且天天臺式、歐式不斷交替,到了中午,有他親自外送的餐盒,被韋納思和容禎取笑是愛夫便當,等到她下班之後…她每天晚上都像在環游世界,種不同國籍的佳肴,然後在他忙完之後,他會牽著她的手走一段山路。

他眉眼溫柔,口吻甜蜜,像是變了個人,她真心懷疑他的靈魂被調換了,要不然他的態度怎麽可能產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外頭的人都以為他倆在談戀爰,可是實際上……他什麽都沒說。

在這種狀況晦暗不明的情況下,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開心他每天都揚著笑,卻又擔心這是大事要發生之前的征兆。

「你嘛幫幫忙,對你好,你又不開心,不然你是要怎樣?」正在幫她上妝的韋納思沒好氣地道。

「不是啊,他……」李則天下意識地要抓頭,手背卻被人敲了一記。

「我頭發都還沒吹好,你再抓抓看。」正在幫她吹頭發的容禎拿著梳子敲她。李則天瞪著鏡中的自己,不禁嘆氣。

今天她要去參加學長的婚禮,所以提早下班,而她兩個好同事也應子毓的要求,正在替她著裝打扮。

鏡中的她,一點一滴地堆疊美麗,五官被點綴得立體且更加深邃,明明是自己的臉,卻開始變得陌生,她並不喜歡這種改變。

「好了,走吧。」容禎喚著,朝她勾勾手指。

李則天認命地跟著她進更衣室,很不習慣地被扒光衣服,然後穿上一套波西米亞風的裸色不對稱洋裝。

「餵,不是說要穿我上次買的那套嗎?為什麽現在又變成這套?」李則天哇哇叫著。

上次那套洋裝花了她打算要買鏡頭的錢,她已經心在淌血了,要是還要她再花一筆錢,她真的寧可穿了恤去就好。

「你賺得又不少,花點錢投資自己會怎樣?」

「我賺的錢是要給奶奶的,不可以亂花,況且衣服這種東西可以穿就好,我到夜市隨便買就一大堆,為什麽要花一大筆錢買可能只穿一次的衣服?」她抱怨著,卻還是乖乖讓容禎幫她穿上衣服——

可憐如她,這種不對稱又有許多流蘇的洋裝,要不是容禎在,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麽穿呢。

「又不是要你花錢。」

「你要送我?」

「有人幫你買單了好不好。」容禎沒好氣地道。

「誰啊?」

「你說咧?」容禎賣著關子,替她穿好衣服,在睽間佩戴上民族風的寬版暖帶,整了整裙擺,把她往落地鏡前一推。「那家夥很懂得配菜和上菜順序,果真也很懂搭配,眼光相當精準。」

李則天看著鏡中的自己,這陣子明明天天大吃大喝,可是卻不見半點肥肉,寬松的衣衫搭配寬版暧帶讓她的睽身顯得很纖細……整個人說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到底是誰對她施了魔法?

「走吧。」容禎很滿意地推著她往外走。

一走出更衣室,外頭立刻響起陣陣驚呼聲,極色工作室的另一名女攝影師小亮立刻抓起相機朝她狂拍。

「幹麽啦?」鎂光燈閃得她哭笑不得。

「韋姐說要改造前和改造後的兩組相片,到時候放在公司的刊物上,會讓客戶對我們更有信心。」小亮如是說。

李則天頭上飄下黑線,正想說什麽,餘光卻先瞥見站在總機桌旁的丁子毓——

今天的他很不一樣,穿著正式的西裝,突顯出他天生衣架子的好身形。

「子毓,你什麽時候來的?」她快步走向他,卻被容禎拉住。「不是都弄好了,你還要幹麽?」

「鞋子。」容禎指了指她腳下的運動鞋。「你穿這樣,底下配運動鞋,不是整個毀了?給我過來。」

李則天小聲哀叫著,硬是被拖到椅子上,由容禎親自替她換上一款大地色的羅馬式高跟涼鞋。

「不要啦,這雙鞋子這麽高。」她已經夠高了,再穿高跟鞋會給人很大的壓迫感。

「穿高一點,你要拍攝的時候就不怕有人擋在你面前。」

「對,穿高一點,我就只能拍他們的頭頂了。」她嘆氣。

「不錯喔,愈來愈有幽默感了。」

李則天皮笑肉不笑的看她,再擡眼看向丁子毓,卻見韋納思拿了張信用卡遞給他。

「謝謝你,總金額是五萬六千塊,謝謝你的消費。」韋納思笑瞇眼道。

「咦?」李則天這才發現,原來衣服是丁子毓買單的。「餵,有沒有搞錯,這套衣服要五萬六千塊?!我可不可以退錢?」

「誰跟你說只有那件衣服?還包括你的鞋子、配件,還有化妝和造型的費用。」韋納思這錢拿得一點都不手軟。

「化妝和造型還要錢……」

「你沒聽過親兄弟也要明算帳嗎?況且我已經給你算員工價了。」

李則天一臉抱歉的看著丁子毓。「子毓,對不起,那些錢我回去再還你。」

唉,她的夢正美,而上次的陰影還在,她很怕他又氣得轉頭就走。

「不用了。」丁子毓好笑地看著她,發現她的神經真不是普通的大條,他都已經表現得這麽明顯了,她竟然還在狀況外。

「很貴耶。」那些錢讓她的心好痛,她寧可拿來買鏡頭或者是狼狠吃他個一兩個月,而不是花在這些只能穿一次的衣物上——「不會。」

走向她,他問:「可以走了嗎?」

「完了。」容禎拍拍她。「站起來走幾步。」

李則天撐著扶手緩緩站起身,發現自己真的是超級高人一等,她可以看見每個人的頭皮,不過……「子毓,我可以平視你耶。太好了,還有子毓在,就不會顯得她太高。

「可不是。」他笑。

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可是,不太好走路。」她走起路來跟企鵝沒兩樣。

「習慣就好,走吧。」丁子毓伸出手等她挽著自己。

李則天笑睇著他,沒挽著他的手,反倒是往他肩頭一搭。

霎時,工作室裏的人全都笑成一團,教她不解地看著她們。

丁子毓勾笑,輕輕拉下她的手,讓她主動挽著自己。

李則天登時心跳加速,因為這個動作她常常看別人做,但從不知道自己竟也有挽著別人的一天,而且對象還是他……沒來由的,她變得好羞。

「喲,你在不好意思?」他打趣道。

「不不不是,咳,我是覺得自己穿這樣好像有點怪。」她輕咳了聲掩飾結巴,不敢讓他知道她的腦內劇場已經演到一百零三集,而且愈演愈甜蜜了。

「才不會,我保證當你進入會場時,肯定會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因為身高?」

「……」丁子毓很無言。「反正到了你就知道了。」

說著,他一手扛起她的裝備,由她挽著他一同離開極色——

工作室內一票女人拿出一張紙,韋納思高聲一喊。「最後期限,想改賭註的人就趁現在,不要說我沒給你們機會。」

「我賭一個月內。」

「我加碼今天晚上!」容禎高喊著。

可憐李則天,有個威風凜凜的名字卻沒有女王般的命運,一票女人在她背後下註,賭她到底什麽時候才會開竅。

如丁子毓預言,兩人一進入會場,果然立刻成為萬眾囑目的焦點。

那時大部分的賓客都還沒有到場,只有阪店人員和孟培勇的家人和朋友在場。

「小天?!」盂培勇一雙眼像是快要瞪出來一樣,他不敢相信不起眼的鄉下胖女孩,竟可以在短短一個月內蛻變成時尚名模。

「學長,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我本來應該要再早一個鐘頭到的。」李則天一臉抱歉地說。

因為原本預定要從新娘進休息室開始拍,可是她事前打扮花了太多時間,以致於根本來不及趕來。

「沒關系……因為今天本來就是兩個攝影師……」事實上找她當婚禮攝影師真的是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她認真得很,而且還盛裝出席。

「那就好。」

「既然是這樣,那小天就沒必要當婚禮攝影師了,她可以和我一起入席。」丁子毓仿佛早就猜到是這麽一回事,大手握著她的手,充滿占有欲的態度一目了然。

「你們看起來……」孟培勇看著他倆,郎才女貌登對得很,心裏不禁有點酸。

「小天,看來你的麻吉真的很挺你,竟然還當你的男伴陪你一道來。」

「不是麻吉,是男朋友。」丁子毓搶在她開口之前道。

李則天驀地像是見鬼般的瞪大眼,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糟!她現在該不會是活在自己的妄想世界吧……她會不會到最後,連現實和妄想都分不清啊?

「你跟他……」孟培勇難以置信,在初見她的蛻變之後,心裏便升起一分懊惱,如今再聽丁子毓這麽說,嘴臉立刻改變。

「原來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虧我還對你感到內疚。」

「學長,我……」李則天一頭霧水,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內疚?你本來就應該內疚的不是嗎?你欺騙了小天,偷了她的照片,再不內疚,你還懂禮義廉恥嗎?」丁子毓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在胡說什麽?那是我的照片,什麽偷……」盂培勇臉色發白,不斷地左頤右盼,就怕有人聽見。

偏巧的是,讚助他辦展的足跡雜志董事長剛好走來。

「有沒有你心裏最清楚,雖然小天沒有留下備分,但光看照片就知道那不是你拍的,因為你沒有用心,你無法將自然界的生命脈動捕捉下來強將那些照片占為己有,只會讓人覺得你更可悲。」

董事長此時已走近,濃眉微揚。

「住口,你住口!」盂培勇臉色忽青忽白,慌亂不安。

「住口當然是可以,反正當你拍不出東西的時候,再去偷不就好了?」丁子毓笑瞇眼。「只是你別想再偷小天的作品,門都沒有!」

「好了,子毓,不要再說了。」李則天趕忙扯扯他的手——「培勇,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歐董,請往這邊走。」孟培勇扯起勉強的笑,領著歐董往前頭走去。

歐董不斷回頭看,李則天只好禮貌性地點點頭。

兩人站在會場入口,她突然覺得很尷尬,沮喪地垂著臉。

「生我的氣了?!」他問。

「不是,我只是……不希望狀況變得這麽僵。」她悶聲道。

而且,她也意會到他之所以自稱是她的男友,八成也是為了替她撐場面,替她出一口氣吧……

突然,她覺得好失落。

「我對他已經算是客氣了,不過要是惹你不高興,我跟你道歉。」丁子毓牽起她的手,要她註視著自己,而不是盯著地面。

「我沒有不高興。」她虛弱地笑著,再看向會場內,想了下。「子毓,我們走吧,再待下去恐怕學長不會開心。」

「太可惜了,我還想讓更多人見識到你的美。」

「哪有美,不過就是化妝造型罷了。」他的誇讚,她一點也不開心,因為聽起來像是客套的讚美。

她回頭走了一步,忘了自己穿著高跟鞋,一個大跨步令她霎時失去平衡,身子往旁斜倒,千均一發之際,丁子毓眼明手快地將她摟進懷裏。

「小天,你有沒有怎樣?」

「我……還好。」她嚇了一跳。

「有沒有扭到腳?」

說著,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嚇得她發出驚呼。

「子毓……」

「我們先回去,回家我再弄幾道你爰吃的菜。」他笑道。

「好呀,可是你可不可以先放下我?」她的腳沒有那麽痛,漫漫走還是可以的,把她放下吧,好多人在看。

「小天?!」

此時學長的同學和學弟妹們都到了,有的還是她同學,一認出她,個個都猛吹口哨,會場外比場內還要熱鬧。

「小天,你到底吃了什麽,怎麽瘦這麽多?」

「新娘抱耶!早就知道你們是一對,還說是麻吉!」說話的是也曾和李則天到私饗吃過飯的朋友。

一群人起哄著,不斷歡呼,瞬間讓飯店人員搞不清楚真正的新人到底是哪一對。

「快走快走。」她忙催促著,羞得不知道要把臉往哪擺。

丁子毓笑瞇眼,抱著她快步走進電梯裏。

「天啊,誤會大了……」電梯往下,李則天小聲哀號著。

「誰說誤會了?」他說著,電梯門一開,他突地一頓。

察覺他雙眼發直瞪著前方,她不禁也跟著往前望去,瞧見一對穿著十分光鮮亮麗的……應該是夫妻吧。

「子毓?」那位看起來有點年歲,但保養相當得宜的女人難以置信地開口。

丁子毓眉頭一皺,抱著李則天,睬也沒睬地踏出電梯,從兩人身旁走過。

「子毓,你還是不能原諒爸爸媽媽嗎?」

李則天聽到背後傳來那名男子哀傷的聲音,不禁錯愕地看著神情冷沈的丁子毓。而他頭也不回,充耳不聞地徑自帶著她上車。一路上,她內心有好多疑問,可是看他沈著臉,她便怎麽也問不出口。

畢竟,這已經是這段時間以來他最淡漠的表情了。

更糟的是,回到私饗,他還是堅持抱她進屋,可才下車便瞧見林保惠不斷地努著嘴,像在示意裏頭有什麽人。

丁子毓臉上的冰霜倏地凍到極點,抱著她進店,一眼便看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幹麽?不是說她是麻吉,這樣抱著她……是去公證了?」牧庭優雅地坐在店內,粉顏冷若冰霜。

「關你什麽事?」

「不是啦,我扭到腳……」

「怎麽,你的心不是已經死了,都死了還能爰人啊?」牧庭根本當李則天是空氣,眼裏沒有她的存在——「今天不營業,出去。」

丁子毓抱著李則天要上樓,牧庭卻起身硬是擋在他面前。

「你跟我把話說清楚,否則我絕對不走。」

丁子毓哼笑了聲。「好笑,我要跟誰交往關你什麽事?」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你……真的跟她交往?」

「是,還有其他指教?」

李則天沒有被告白的愉悅,事實上她覺得今天糟透了,一下子他充當她的假男友,一下子她仿佛又成了他的擋箭牌。

「你這麽做……你怎麽對得起我姐?!你不是說過你會永遠愛著她?你怎麽可以移情別戀?!」牧庭近乎歇斯底裏地吼著。

李則天呆住,恍然大悟原來他的前女友就是她姐姐……看著丁子毓抽緊下頷,她的心抽得死緊,想要安撫他,可她是個局外人,在這當頭好像說什麽都是錯。

「餵,你夠了沒?我讓你到店裏等,不是要你當潑婦好不好!」林保惠不爽地開口,不允許兩人日漸茁壯的愛情被這女人破壞。「說夠了就走吧!」

丁子毓繞過牧庭想要上樓,她卻突地轉變態度,伸手抓著他——「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我今天來是要你代表西國食品參加一場廚藝大賽。」

「我沒興趣。」

「只要你參加,我就答應把姐姐的筆記本給你。」那是她的壓箱寶,最大的王牌,她不信他會無動於衷。

丁子毓瞇眼看著她,心裏動搖著。

動搖的原因在於,不管他怎麽做,永遠無法重現當初牧晴煮出來的滋味……所以在牧晴死後,他一直很想得到那本食譜筆記本。

「你想要的,對不對,只要你參加,我就答應給你,不是影印本,而是姐姐的手寫本。」她的眸色閃爍,仿佛帶著哀求。

那一瞬間,李則天看穿了她傲漫的武裝之下藏著一顆傾慕之心。

她……喜歡子毓,卻利用亡姐壓迫著他。

「你把比賽的資料帶過來,我會考慮。一他嘆了口氣。

「好,我明天就把資料帶過來。」松了口氣,牧庭唇角勾彎,仿佛已經成功地說服他,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丁子毓沒再多看她一眼,徑自抱著李則天上樓,沒回她的房間,而是將她抱進自個兒房內,擱在床上,他蹲在床邊審視她的圈是否有腫脹,突地,一滴淚猝不及防地掉落在他手上,教他驚詫擡眼。

「小天?」

李則天淚水一滴一滴地滑落。

「怎麽了,為什麽哭了?」他心疼地輕撫她的頰。

她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

「只是什麽?」

「不要拿我當擋箭牌,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她,你要告訴她,不要讓她抱持任何希望。」她像是說給自己聽,要自己認清事實,她永遠贏不了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

她只是想要偷偷在夢裏編織一份美夢而已,她也知道夢會有清醒的一天,所以不敢陷太深。

丁子毓直睇著她。「……她喜歡我?」

「你感覺不出來?」一如她待他,他也不可能發覺她是喜歡他的,而且她的情感隨著他的溫柔與日倶增中——「我沒想過那些問題。」他沈吟著。

「我會找個機會好好跟她說,因為我現在身邊已經有你了。」

李則天輕輕點著頭,卻突地一頓,擡眼看著他。

「你說什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