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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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三的論文在初審裏拿了82分。她第一時間把結果告訴許靜：“怎麽樣，還不錯吧？”
許靜回覆：“90分以上才能算還不錯。”
老媽就是習慣了打擊她的自信，不過沒關系，沈衡三自我感覺仍然良好。82分啊，已經是全班三十七個人當中的第八名了。
許靜打來語音電話：“是不是坐7點15的高鐵票回來？和你出去吃飯，慶祝一下論文通過初審？”
沈衡三心虛：“我今晚不回家哦媽媽。”
“又和同學玩兒去？”
感謝許靜女士，竟然這麽主動幫她找了個非常完美的理由：“是的呢，我和同學們一起去吃散夥飯啦。”
“六月才散夥，現在就先吃飯了？”
“這幾個月都在不斷散夥，考研的考研，結婚的結婚，打工的打工，各奔東西，各安天命，唉。”
“別唉了，你想聚聚那就聚聚吧，不要賣慘。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別告訴我周一不回來上班了。”
“那肯定不會。”她還想著實習期裏多多見到陸老板呢，沈衡三打了個哈哈，“我明天回，不過暫時不能確定幾點。”畢竟，陸律也沒告訴她具體幾點來接她呀。
“你不先買好高鐵票，到時看你怎麽回。”
“最近又不是出行高峰期，沒問題的媽媽。”沈衡三腳步輕快，“我要和我同學吃飯去了，明天再說！”
“不許喝酒！”
“知道啦！”
沈衡三追上在前面騎著自行車的羅冰冰：“你今晚回家嗎，羅冰冰？”
羅冰冰回頭看她：“你不回？”
“我不回，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羅冰冰幹笑：“我約了人唱歌哦，等會不回寢室了，吃了晚飯就直接過去。不過，你想去的話可以一起去。”
沈衡三瞇眼：“啊？”羅冰冰似乎話裏有話，什麽叫“你想去就一起去”？
羅冰冰下一句話就讓她明白了：“我約了黃梓昊他們。”
沈衡三體會到瞬間心梗的感覺：“啊哈哈哈，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你們去吧。”她對羅冰冰揮揮手，“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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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學談戀愛就這點不好，要是談崩了，就沒法參加共同的朋友圈的聚會活動了。沈衡三自我宣告，今晚和昨晚一樣，仍然是一個孤獨的夜晚。
回到寢室，她只能給最好的閨蜜張大羊小姐打視頻電話：“大羊，你家有私人飛機嗎？有的話，你能飛一趟吳大嘛，快來陪我，我現在好無聊。”
“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家有沒有私人高鐵？”張大羊打了個哈欠，一副剛睡醒的樣子，“你不是今晚回來嗎？回來一起和你喝酒呀。”
“說了你也許不相信，明天我有個約會，所以今晚不回。”
“和誰？”
“陸律啊。”沈衡三把陸鋮明天出差路過吳大順便來學校接她的事情告訴張大羊，“看來這陸老板也是被我手到擒來。哎呀，任他七十二變，始終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你以為你是如來佛？你是中了人家的計，還以為人家跳進你的坑呢？傻子。”張大羊一盆零下的冰水潑過來，“無端說出差路過，怎麽不路過內蒙給你帶只羊呢，怎麽不路過廣東給你帶只雞呢？怎麽偏偏路過你的學校接你回去？這是接人還是劫色？”
“你這是妒忌，赤裸裸的妒忌。”
“我真的很妒忌你160的身高，因為每次下雨了都是先淋到我。”
“更正，我162。”沈衡三覺得掃興，“像你這種沒參加工作的人，根本體會不到職場上一個成功的前輩帶給後輩前所未有的又崇拜又尊敬又喜歡的感受，跟你說了也白說。”
“呵呵，假如他禿頭呢，還崇拜嗎還喜歡嗎？”
沈衡三正想反駁陸鋮有一頭濃密的頭發，咚咚咚，寢室門被敲響，沈衡三站起來：“應該是我室友回來拿東西了，我去開門了，不和你說了，臭大羊。”
張大羊對她笑得鬼祟：“可能明天有事發生。好好享受哦，希望大叔寶刀未老。”
“你想太多了，張大羊！”
沈衡三掛了電話：“來了來了！”她拉開門，門口站著的卻不是羅冰冰，竟是黃梓昊。
沈衡三站在門口：“你怎麽上來？”
“寢管阿姨放我上來的呀。”
“還沒畢業呢，學校管理就這麽不嚴格了。”沈衡三隨意揮手，“你不是約了羅冰冰去唱歌嗎？怎麽不去？”
黃梓昊低頭看著她：“你不是和她說你今晚沒節目，想一起去玩嗎？你又拉黑了我，我只好親自來找你了。”
“只好？呵呵。我想和她玩，又不是想和你玩。”沈衡三攤手，“拉黑很正常啊，反正以後也做不了朋友。”
“就這麽恨我？”
“錯！我才沒有恨你，我只是不喜歡你了。”沈衡三搖搖頭，想要關上門，“你快走吧，我要鎖門了。”
黃梓昊抵住門，不讓她關門：“覆合，行不行？”
“不行。”沈衡三看著黃梓昊，“我已經對你沒有感覺了，況且，我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麽快，才幾個月，你就喜歡誰了？你騙我的吧。”
“我發現你真的很幼稚，比我幼稚100倍，我騙你有什麽好處？”沈衡三聳肩，“你忘了嗎，你和我在一起，也經常和別的女生暧昧，這不是應了你說的那句話嗎？一個人一輩子肯定不止喜歡一個人，不止對一個人心動。你以為你是人民幣，我非要對你此生不渝？”
“說到底還是在意我以前的事。”黃梓昊盯著她，“你最好了，原諒我，行不？”
“我真覺得我當時和你在一起，肯定是大腦還沒發育健全。”沈衡三拿起手機，對他揚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要和男朋友聊電話了，不要打擾，謝謝。”
“你男朋友是誰，比我好？”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你也沒有權利過問我的事情。我提醒你，還有三個月，我們連同學都不是了。”
黃梓昊還是抵著門，不讓她關上。
沈衡三氣憤：“我待會叫寢管阿姨的話，你可能連業都畢不了，不要怪我哦。”
“你不會的。”
沈衡三砰地一聲，把門拉上，既然他不讓她進去關門，她就走人：“行了，你自己在這裏發瘋吧，我走了。”
“你去哪？”
“去一個看不到你的地方。”沈衡三決定去圖書館避一下，黃梓昊肯定又是和什麽人分手了，才來玩這套把戲，她才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他這種垃圾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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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鋮出差洛洲是臨時的決定。嚴格意義來說，甚至算不上是出差。
研究生同學陳會科前年在洛洲開了間律師事務所，規模不大，也就十來人。去年底和他說要在當地投個招標項目，但礙於人員不足，想和他的律師事務所成立一個聯合體一起去投標，投到之後再談分成的事。
陸鋮當時沒有馬上答應下來。一來對當地情況不熟悉，怕有風險，二來手上項目多人手少，一下子也安排不過來。
但，星期四晚上他竟然突發奇想，主動約了陳會科周五晚上在洛洲碰面。
開車到洛洲將近三個小時，從洛洲到吳大又將近一個小時，時間不算短。對於這個決定的作出，他也自覺有些沖動，但既然決定了，那就行動吧，瞻前顧後也不是他慣常作風。
雖然預見周五晚上大概率會喝酒，陸鋮還是決定自己開車，並且沒帶任何一個助理。
到了洛洲的飯店已經7點多。陸鋮一停好車，陳會科就從門口迎了上來：“陸大狀大駕光臨，我實在失禮，忘了讓工作人員安排鋪兩百米的紅地毯。”
陸鋮開玩笑：“現在鋪還不晚，我可以上車再等等。”
“別呀，紅地毯的事下次再說。我帶了兩瓶酒，叫了兩個我的同事，今晚先不談事，只吃飯喝酒。”陳會科左右看了一下，“你沒帶人？”
陸鋮搖搖頭：“單刀赴會，我還怕你吃了我。”
陳會科對他擠眉弄眼：“早知道你不帶人，我讓我們所裏單身未婚的小姑娘都過來，說不定你能在洛洲帶個女朋友回去。”
陸鋮笑笑，聽到小姑娘三個字便想起了沈衡三那個小姑娘：“進去吧，開了三小時車，就算沒帶人來，總得讓我喝杯熱茶吧。”
陳會科指引著陸鋮，兩人一起上了三樓的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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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鋮和陳會科四個人邊吃邊聊，從七點鐘吃到十一點。服務員從十點半開始幾次提醒他們得打烊了，最後陸鋮抱歉，讓陳會科多付了服務員200塊錢服務費。
“酒店給你訂好了。樓上1806。”陳會科輕咳了一聲，“明天我來接你去我辦公室坐坐，那些項目資料都給你看看，做不做是一回事，先了解了解。”
陸鋮喝了一些酒，已經微醺：“行。”
“12點我來接你？明天先吃午飯，吃完飯到我那裏再談吧。”
陸鋮點點頭：“好，你先回去吧。哎，你喝得不少，千萬記得讓代駕送到車庫，知道嗎？”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陳會科揮揮手，“你上去吧，我走了。”
陸鋮到了酒店，脫了外套，只穿襯衫，坐在沙發上靜了一會兒。
為了一個突然想見的人，找一個不太高明的理由，開幾百公裏跨越城市來見，這不太像他。當然，周一他還會見到她，但是，“只是讓我註意安全嗎？有沒有實際一點的方案，比如提供接送服務之類的”那樣的口吻，好像讓他無法靜心等到周一了。
似乎心有靈犀般，手機響起，沈衡三給他發了信息：“陸律，你好，下班了嗎？明天你幾點辦完事情，我好等你？”
陸鋮微笑，撫了撫額頭，回覆她的詢問：“明天還要處理一點事情。暫定下午五點，如果有變動，我提前通知你。”
“好的！”沈衡三幾乎是秒回，他猜測她是不是24小時都在看手機，否則怎會每次都能第一時間回覆他的信息。
“早點休息。”他說，感覺有些醉意上頭，“明天我給你電話。”
“我還在圖書館呢。”
他笑，這麽勤快：“是在覆習考試嗎？”
沈衡三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他一直沒有收到回覆。最後她發過來：“你想聽真話嗎，陸律？”
“當然。”他覺得她腦回路真有趣，她都問真話假話了，誰會選擇聽假話。
“真話就是，我的同學去我寢室堵我的門，想讓我跟他去ktv，可是我又不想去，所以我就跑來圖書館了。”
陸鋮皺眉，看到那個字是“他”：“為什麽堵你？”
“好啦，我坦白了，他是我前男友。不過，先聲明了，我現在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是他自作多情、自以為是。”
陸鋮感覺自己經有些氣悶：“你的大學同學，你的前男友，是那個叫書桓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啦！”沈衡三發來一張圖片，“書桓是一部電視劇的角色，這就是書桓！”
陸鋮想了想，進入她的朋友圈，把她前兩個星期的朋友圈截了圖，發給她：“不太理解這些話。”
沈衡三隔了一分鐘終於回覆：“在劇情裏，是因為書桓回老家了，他的女朋友依萍很想他，所以在日志裏表達對他的思念之情。我只是引用一下這些臺詞，略微表達一下我的思念之情。”
他靜了一下：“所以，你在思念誰？”他想，如果他的智商沒有下降的話，她應該會說是他。
但這個答案，得從她口中說出來，才是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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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三在圖書館坐了幾小時，試題沒看進去幾道，胡思亂想倒是不少。
她看著那句“所以，你在思念誰？”，心裏有點忐忑。
大大方方地說“是你啊”，會不會嚇跑陸鋮？她覺得他並不笨，他應該知道她多次對他旁敲側擊是因為她喜歡他，但是——這麽快就表白真的好嗎？欲速則不達呀，沈衡三。
她本來還在想明天坐陸鋮的車回去，路上該如何增加自己在陸鋮心裏的印象分呢，怎麽現在已經到了要攤牌的程度？萬一陸鋮不喜歡她，她會不會被陸老板炒魷魚呢，會不會失戀又失業？
沈衡三趴在桌子上，輸入又刪除，刪除又輸入，死就死吧，大不了從頭再來：“那個星期你不是和李律去出差了嘛，沒有你的監督和李律的工作指導，我發覺，我有點想你......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答案，應該是直白之餘又給自己留了一點餘地吧。
她看著手機，心跳加速，陸鋮會發什麽過來呢？會沈默，會裝作不懂，還是會教訓她不好好工作？
“發個定位給我。”
沈衡三吃驚：“啊？”
“我在洛洲，現在過去找你。”
沈衡三驚得站起來，嚇了旁邊覆習的同學一跳，不是吧，張大羊的話要成真了，陸鋮真是以為山高皇帝遠，趁她沒在許靜的監管下準備伸出魔爪？
沈衡三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因為原本只是回校一天的緣故，她只帶了最簡單的套頭毛衫和牛仔褲回來，這樣的打扮，應該不至於很難看很沒吸引力吧——沒事沒事，她寬慰自己，更難看的黑西裝造型陸鋮都見過了，這應該不算很勸退。
不——她警醒自己，她要做的就是勸退陸鋮，絕對不能讓自己這麽快就屈服在陸鋮的魅力之下：“陸律，你確定你要過來嗎？”
“對，發給我。”
沈衡三猶豫了一秒，在大腦發出指令之前，手指先把定位發了出去。她啊了一聲，是不是要跟許靜女士報備一下，她今晚沒喝酒，但可能發生點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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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三從燈火通明的圖書館走出去時，已經是夜裏12點。
夜裏的氣溫比白天低，她跳了幾下，好讓自己身上暖和一點。圖書館一共有200多級臺階，她居高臨下地往下看，能看見路邊停了一輛頭頂亮著紅燈的出租車。
她微微疑惑，陸鋮告訴她他到了，但是他的車呢？
她快步跑下去，還剩五六級時，她看到陸鋮從出租車下來，出租車頭頂又變綠了。她頓住了腳步，喃喃叫了一聲：“陸律。”
陸鋮擡頭看她，兩人之間隔著幾級階梯，彼此相望。
“你不是出差嗎？怎麽過來這裏了？”
陸鋮上了兩級階梯：“是呀，事情總有辦完的時候。”
“你不是說明天下午五點才辦完嗎？”
“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陸鋮簡單解釋，“你為了逃避你的同學，就這麽在圖書館坐了幾個小時？”
“倒也不是。我也有看書啦，做了一點題。”沈衡三心虛，蹦蹦跳跳著下來，站在陸鋮面前。她暗自懊惱，早知道她該帶一套更好看的衣服的，“陸律，那你突然過來，是有事？”
陸鋮笑笑，沒接她的話：“你這麽晚沒回寢室，阿姨不會說你？”
“還好啦，我們都大四了，有些在附近實習的同學，有時一兩點才回寢室的，阿姨也管不了那麽多。”沈衡三向前走，陸鋮跟在她身後，她想想又回頭，差點撞到他，“陸律，你晚上住哪裏？”
“在附近找個酒店。”
酒店！沈衡三低頭眨眼，不是吧，不會吧，不要吧？她猛地擡頭：“陸律，我想起來了，我手機快沒電了，充電器放在寢室，我要回去拿。”沒錯，這叫緩兵之計，千萬不能被陸鋮拐去酒店。
“我送你到寢室。” ？？？沈衡三想，這好像不是預想中的對白啊，難道陸鋮不是該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住酒店嗎：“哦，好。”
兩人慢慢地向前走。沈衡三擡頭看看夜空，因為學校在郊區，光害並不十分嚴重，依稀可見星光：“陸律，你畢業很多年了吧，你還記得你畢業那時候，心裏有沒有失落的感覺？”
“我畢業了很多次，感覺還好，沒有十分失落。”
“聽起來很冷靜。”她側頭去看他，“我竟然有點不舍得。雖然我在學校四年，也沒有很努力讀書，可是一想到畢業之後，再也不用早起去晨讀，也不用去第二教學樓上課，也不用擠食堂了，第一感覺竟然不是很開心，是失落。”
“以後會習慣的。”
“也是——哈啾！”沈衡三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下意識地吐槽，“這妖風，想要我小命嗎？”
過了幾秒，陸鋮的西裝外套搭在了沈衡三肩上。
沈衡三臉熱，默默向前走，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陸律，你今晚喝酒了？”
“嗯。”
“你的衣服酒味挺大，我聞到都要醉了。”
陸鋮哦了一聲：“我喝了一點，你湊合著擋擋風，別冷到了。”
“你之前說你偶爾會抽煙，現在又偶爾喝酒，會不會偶爾也喜歡打打牌，偶爾泡泡妞？”
“我沒那麽多偶爾。”
沈衡三捂住自己的嘴偷笑。好吧，沒那麽多偶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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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了二十分鐘，到了沈衡三寢室樓下。
沈衡三對面前的建築物做了個手勢：“當當，陸律，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思華宿舍區A棟，也就是我的寢室所在地了。可惜你來的時間不巧，如果是上學期白天的時候來，你就能看到這裏美女雲集，百花齊放，爭芳鬥艷。”
陸鋮笑了笑。
沈衡三把外套脫下來交給陸鋮，陸鋮把外套抓在手裏，看她的表情。年輕人真是不一樣，都十二點多了她還神采奕奕，而他已經被一點小酒弄得有些頭腦昏沈了：“上去休息吧，明天你能睡到自然醒，我忙完會打電話給你。”
沈衡三的神情看起來有點疑惑：“不對啊。”
陸鋮因為她的疑惑而疑惑：“怎麽了？”
“你說你從洛洲過來，也沒說你有什麽事。你坐一個小時的車過來，就是為了送我回寢室，啊？”
陸鋮靜靜地看著沈衡三，在他的生命裏，從未有比她更生動的女孩子，笑容是燦爛的，語氣是活潑的，連那眼珠子轉動得都似乎被任何人都更靈活。他從喉間發出一個“嗯”。微醺下坐一個小時的車過來，確實只是為了見見她，為她那句“我有點想你”——他把那個“們”自動忽略掉了。
“就這樣，沒別的？”她盯著他的眼睛，皺眉，“沒有別的事？”
陸鋮想說他確實沒有別的事，只是突發奇想想來見見她，但她微微嘟嘴：“難道是我搞錯了？”
不管她有意或是無意，但她確實撩動了他的心他的情緒，在他察覺自己的動作之前，他已經微微低頭，離她越來越近。
沈衡三往後微微退了一步：“陸律，你怎麽了？”
陸鋮尷尬，他剛才下意識的舉動，對於二人目前的關系來說，實在過分唐突了。他勉強解釋：“喝了酒，頭有點疼，活動一下脖子。”但願她相信他的解釋——雖然二人之間20厘米的身高差，使得他剛才的低頭實在太刻意，這個解釋也因此太牽強。
沈衡三看著陸鋮：“陸律——”
他力求保持冷靜：“嗯？”
沈衡三打量他的表情：“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陸鋮失笑，聰明的沈衡三，直白的沈衡三。20出頭的小女孩，表達方式比他直接了100倍不止。他正想說話，沈衡三卻又說話了：“陸律，你如果說喜歡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陸鋮下意識地被牽引著情緒：“什麽秘密？”
她笑得狡黠：“那你是說你喜歡我？”
陸鋮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個年輕的女孩搞得亂七八糟，他的理性自持似乎落在律師事務所沒有一並帶過來。哦，陳會科帶來的酒，後遺癥真是惱人：“啊。”
“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其實呢，我也有點喜歡你啦，哈哈哈哈哈哈。晚安了，我走了！”沈衡三向他宣告完畢，快速轉身，想要跑開。
陸鋮快速伸手拉住她的手，中止了她丟下一顆大炸彈又試圖逃跑的行為：“敢說出口卻不敢面對？”
“才不是。”沈衡三眨眼，“我發出了一個要約，你可以考慮一下再承諾。給你時間慎重考慮再決定，免得你說我坑你哦。”
陸鋮覺得自己今晚真的是暈乎乎的了。他好像被一個小自己十幾歲的女孩拿捏住，且沒有思考的能力。他放棄思考，決定順應本能完成三分鐘前他未完成的一時沖動。不曾想，還沒完全接近她，卻被沈衡三伸來的手擋住了接下來的動作：“那個，陸律，我今晚吃了餃子，韭菜餡的，還蘸了蒜泥和醋，嘿嘿嘿嘿。”
陸鋮擡頭看天。第二次了，仍然失敗。他嘆口氣：“你上去吧。”
話說出口，他沒有想到的是，沈衡三踮腳，她的嘴唇輕輕印住了他的嘴唇。原來她平時能說會道的嘴，親起來是這樣暖且軟，像她上次送給他的那個蘋果味的果凍。
“想想你也喝了酒，大家都不吃虧。”沈衡三在他的唇邊只停留了一秒，便放開了。她看來，眼角和嘴角都帶著笑意，眼眸裏還盛滿了今晚的星光。
他伸手，扣緊她她小小的紮著小馬尾的頭，將她扣向自己，他再次感受到她嘴唇的溫度：“你沒吃韭菜餃子。”他在她唇上輾轉，點破她，“還吃了口香糖。”
沈衡三在他懷裏微微氣喘，語氣依然堅持：“我這叫欲擒故縱。可惜，我輸了，看來姜還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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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靜回覆：“90分以上才能算還不錯。”
老媽就是習慣了打擊她的自信，不過沒關系，沈衡三自我感覺仍然良好。82分啊，已經是全班三十七個人當中的第八名了。
許靜打來語音電話：“是不是坐7點15的高鐵票回來？和你出去吃飯，慶祝一下論文通過初審？”
沈衡三心虛：“我今晚不回家哦媽媽。”
“又和同學玩兒去？”
感謝許靜女士，竟然這麽主動幫她找了個非常完美的理由：“是的呢，我和同學們一起去吃散夥飯啦。”
“六月才散夥，現在就先吃飯了？”
“這幾個月都在不斷散夥，考研的考研，結婚的結婚，打工的打工，各奔東西，各安天命，唉。”
“別唉了，你想聚聚那就聚聚吧，不要賣慘。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別告訴我周一不回來上班了。”
“那肯定不會。”她還想著實習期裏多多見到陸老板呢，沈衡三打了個哈哈，“我明天回，不過暫時不能確定幾點。”畢竟，陸律也沒告訴她具體幾點來接她呀。
“你不先買好高鐵票，到時看你怎麽回。”
“最近又不是出行高峰期，沒問題的媽媽。”沈衡三腳步輕快，“我要和我同學吃飯去了，明天再說！”
“不許喝酒！”
“知道啦！”
沈衡三追上在前面騎著自行車的羅冰冰：“你今晚回家嗎，羅冰冰？”
羅冰冰回頭看她：“你不回？”
“我不回，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羅冰冰幹笑：“我約了人唱歌哦，等會不回寢室了，吃了晚飯就直接過去。不過，你想去的話可以一起去。”
沈衡三瞇眼：“啊？”羅冰冰似乎話裏有話，什麽叫“你想去就一起去”？
羅冰冰下一句話就讓她明白了：“我約了黃梓昊他們。”
沈衡三體會到瞬間心梗的感覺：“啊哈哈哈，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你們去吧。”她對羅冰冰揮揮手，“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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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學談戀愛就這點不好，要是談崩了，就沒法參加共同的朋友圈的聚會活動了。沈衡三自我宣告，今晚和昨晚一樣，仍然是一個孤獨的夜晚。
回到寢室，她只能給最好的閨蜜張大羊小姐打視頻電話：“大羊，你家有私人飛機嗎？有的話，你能飛一趟吳大嘛，快來陪我，我現在好無聊。”
“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家有沒有私人高鐵？”張大羊打了個哈欠，一副剛睡醒的樣子，“你不是今晚回來嗎？回來一起和你喝酒呀。”
“說了你也許不相信，明天我有個約會，所以今晚不回。”
“和誰？”
“陸律啊。”沈衡三把陸鋮明天出差路過吳大順便來學校接她的事情告訴張大羊，“看來這陸老板也是被我手到擒來。哎呀，任他七十二變，始終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你以為你是如來佛？你是中了人家的計，還以為人家跳進你的坑呢？傻子。”張大羊一盆零下的冰水潑過來，“無端說出差路過，怎麽不路過內蒙給你帶只羊呢，怎麽不路過廣東給你帶只雞呢？怎麽偏偏路過你的學校接你回去？這是接人還是劫色？”
“你這是妒忌，赤裸裸的妒忌。”
“我真的很妒忌你160的身高，因為每次下雨了都是先淋到我。”
“更正，我162。”沈衡三覺得掃興，“像你這種沒參加工作的人，根本體會不到職場上一個成功的前輩帶給後輩前所未有的又崇拜又尊敬又喜歡的感受，跟你說了也白說。”
“呵呵，假如他禿頭呢，還崇拜嗎還喜歡嗎？”
沈衡三正想反駁陸鋮有一頭濃密的頭發，咚咚咚，寢室門被敲響，沈衡三站起來：“應該是我室友回來拿東西了，我去開門了，不和你說了，臭大羊。”
張大羊對她笑得鬼祟：“可能明天有事發生。好好享受哦，希望大叔寶刀未老。”
“你想太多了，張大羊！”
沈衡三掛了電話：“來了來了！”她拉開門，門口站著的卻不是羅冰冰，竟是黃梓昊。
沈衡三站在門口：“你怎麽上來？”
“寢管阿姨放我上來的呀。”
“還沒畢業呢，學校管理就這麽不嚴格了。”沈衡三隨意揮手，“你不是約了羅冰冰去唱歌嗎？怎麽不去？”
黃梓昊低頭看著她：“你不是和她說你今晚沒節目，想一起去玩嗎？你又拉黑了我，我只好親自來找你了。”
“只好？呵呵。我想和她玩，又不是想和你玩。”沈衡三攤手，“拉黑很正常啊，反正以後也做不了朋友。”
“就這麽恨我？”
“錯！我才沒有恨你，我只是不喜歡你了。”沈衡三搖搖頭，想要關上門，“你快走吧，我要鎖門了。”
黃梓昊抵住門，不讓她關門：“覆合，行不行？”
“不行。”沈衡三看著黃梓昊，“我已經對你沒有感覺了，況且，我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麽快，才幾個月，你就喜歡誰了？你騙我的吧。”
“我發現你真的很幼稚，比我幼稚100倍，我騙你有什麽好處？”沈衡三聳肩，“你忘了嗎，你和我在一起，也經常和別的女生暧昧，這不是應了你說的那句話嗎？一個人一輩子肯定不止喜歡一個人，不止對一個人心動。你以為你是人民幣，我非要對你此生不渝？”
“說到底還是在意我以前的事。”黃梓昊盯著她，“你最好了，原諒我，行不？”
“我真覺得我當時和你在一起，肯定是大腦還沒發育健全。”沈衡三拿起手機，對他揚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要和男朋友聊電話了，不要打擾，謝謝。”
“你男朋友是誰，比我好？”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你也沒有權利過問我的事情。我提醒你，還有三個月，我們連同學都不是了。”
黃梓昊還是抵著門，不讓她關上。
沈衡三氣憤：“我待會叫寢管阿姨的話，你可能連業都畢不了，不要怪我哦。”
“你不會的。”
沈衡三砰地一聲，把門拉上，既然他不讓她進去關門，她就走人：“行了，你自己在這裏發瘋吧，我走了。”
“你去哪？”
“去一個看不到你的地方。”沈衡三決定去圖書館避一下，黃梓昊肯定又是和什麽人分手了，才來玩這套把戲，她才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他這種垃圾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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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鋮出差洛洲是臨時的決定。嚴格意義來說，甚至算不上是出差。
研究生同學陳會科前年在洛洲開了間律師事務所，規模不大，也就十來人。去年底和他說要在當地投個招標項目，但礙於人員不足，想和他的律師事務所成立一個聯合體一起去投標，投到之後再談分成的事。
陸鋮當時沒有馬上答應下來。一來對當地情況不熟悉，怕有風險，二來手上項目多人手少，一下子也安排不過來。
但，星期四晚上他竟然突發奇想，主動約了陳會科周五晚上在洛洲碰面。
開車到洛洲將近三個小時，從洛洲到吳大又將近一個小時，時間不算短。對於這個決定的作出，他也自覺有些沖動，但既然決定了，那就行動吧，瞻前顧後也不是他慣常作風。
雖然預見周五晚上大概率會喝酒，陸鋮還是決定自己開車，並且沒帶任何一個助理。
到了洛洲的飯店已經7點多。陸鋮一停好車，陳會科就從門口迎了上來：“陸大狀大駕光臨，我實在失禮，忘了讓工作人員安排鋪兩百米的紅地毯。”
陸鋮開玩笑：“現在鋪還不晚，我可以上車再等等。”
“別呀，紅地毯的事下次再說。我帶了兩瓶酒，叫了兩個我的同事，今晚先不談事，只吃飯喝酒。”陳會科左右看了一下，“你沒帶人？”
陸鋮搖搖頭：“單刀赴會，我還怕你吃了我。”
陳會科對他擠眉弄眼：“早知道你不帶人，我讓我們所裏單身未婚的小姑娘都過來，說不定你能在洛洲帶個女朋友回去。”
陸鋮笑笑，聽到小姑娘三個字便想起了沈衡三那個小姑娘：“進去吧，開了三小時車，就算沒帶人來，總得讓我喝杯熱茶吧。”
陳會科指引著陸鋮，兩人一起上了三樓的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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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鋮和陳會科四個人邊吃邊聊，從七點鐘吃到十一點。服務員從十點半開始幾次提醒他們得打烊了，最後陸鋮抱歉，讓陳會科多付了服務員200塊錢服務費。
“酒店給你訂好了。樓上1806。”陳會科輕咳了一聲，“明天我來接你去我辦公室坐坐，那些項目資料都給你看看，做不做是一回事，先了解了解。”
陸鋮喝了一些酒，已經微醺：“行。”
“12點我來接你？明天先吃午飯，吃完飯到我那裏再談吧。”
陸鋮點點頭：“好，你先回去吧。哎，你喝得不少，千萬記得讓代駕送到車庫，知道嗎？”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陳會科揮揮手，“你上去吧，我走了。”
陸鋮到了酒店，脫了外套，只穿襯衫，坐在沙發上靜了一會兒。
為了一個突然想見的人，找一個不太高明的理由，開幾百公裏跨越城市來見，這不太像他。當然，周一他還會見到她，但是，“只是讓我註意安全嗎？有沒有實際一點的方案，比如提供接送服務之類的”那樣的口吻，好像讓他無法靜心等到周一了。
似乎心有靈犀般，手機響起，沈衡三給他發了信息：“陸律，你好，下班了嗎？明天你幾點辦完事情，我好等你？”
陸鋮微笑，撫了撫額頭，回覆她的詢問：“明天還要處理一點事情。暫定下午五點，如果有變動，我提前通知你。”
“好的！”沈衡三幾乎是秒回，他猜測她是不是24小時都在看手機，否則怎會每次都能第一時間回覆他的信息。
“早點休息。”他說，感覺有些醉意上頭，“明天我給你電話。”
“我還在圖書館呢。”
他笑，這麽勤快：“是在覆習考試嗎？”
沈衡三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他一直沒有收到回覆。最後她發過來：“你想聽真話嗎，陸律？”
“當然。”他覺得她腦回路真有趣，她都問真話假話了，誰會選擇聽假話。
“真話就是，我的同學去我寢室堵我的門，想讓我跟他去ktv，可是我又不想去，所以我就跑來圖書館了。”
陸鋮皺眉，看到那個字是“他”：“為什麽堵你？”
“好啦，我坦白了，他是我前男友。不過，先聲明了，我現在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是他自作多情、自以為是。”
陸鋮感覺自己經有些氣悶：“你的大學同學，你的前男友，是那個叫書桓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啦！”沈衡三發來一張圖片，“書桓是一部電視劇的角色，這就是書桓！”
陸鋮想了想，進入她的朋友圈，把她前兩個星期的朋友圈截了圖，發給她：“不太理解這些話。”
沈衡三隔了一分鐘終於回覆：“在劇情裏，是因為書桓回老家了，他的女朋友依萍很想他，所以在日志裏表達對他的思念之情。我只是引用一下這些臺詞，略微表達一下我的思念之情。”
他靜了一下：“所以，你在思念誰？”他想，如果他的智商沒有下降的話，她應該會說是他。
但這個答案，得從她口中說出來，才是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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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三在圖書館坐了幾小時，試題沒看進去幾道，胡思亂想倒是不少。
她看著那句“所以，你在思念誰？”，心裏有點忐忑。
大大方方地說“是你啊”，會不會嚇跑陸鋮？她覺得他並不笨，他應該知道她多次對他旁敲側擊是因為她喜歡他，但是——這麽快就表白真的好嗎？欲速則不達呀，沈衡三。
她本來還在想明天坐陸鋮的車回去，路上該如何增加自己在陸鋮心裏的印象分呢，怎麽現在已經到了要攤牌的程度？萬一陸鋮不喜歡她，她會不會被陸老板炒魷魚呢，會不會失戀又失業？
沈衡三趴在桌子上，輸入又刪除，刪除又輸入，死就死吧，大不了從頭再來：“那個星期你不是和李律去出差了嘛，沒有你的監督和李律的工作指導，我發覺，我有點想你......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答案，應該是直白之餘又給自己留了一點餘地吧。
她看著手機，心跳加速，陸鋮會發什麽過來呢？會沈默，會裝作不懂，還是會教訓她不好好工作？
“發個定位給我。”
沈衡三吃驚：“啊？”
“我在洛洲，現在過去找你。”
沈衡三驚得站起來，嚇了旁邊覆習的同學一跳，不是吧，張大羊的話要成真了，陸鋮真是以為山高皇帝遠，趁她沒在許靜的監管下準備伸出魔爪？
沈衡三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因為原本只是回校一天的緣故，她只帶了最簡單的套頭毛衫和牛仔褲回來，這樣的打扮，應該不至於很難看很沒吸引力吧——沒事沒事，她寬慰自己，更難看的黑西裝造型陸鋮都見過了，這應該不算很勸退。
不——她警醒自己，她要做的就是勸退陸鋮，絕對不能讓自己這麽快就屈服在陸鋮的魅力之下：“陸律，你確定你要過來嗎？”
“對，發給我。”
沈衡三猶豫了一秒，在大腦發出指令之前，手指先把定位發了出去。她啊了一聲，是不是要跟許靜女士報備一下，她今晚沒喝酒，但可能發生點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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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三從燈火通明的圖書館走出去時，已經是夜裏12點。
夜裏的氣溫比白天低，她跳了幾下，好讓自己身上暖和一點。圖書館一共有200多級臺階，她居高臨下地往下看，能看見路邊停了一輛頭頂亮著紅燈的出租車。
她微微疑惑，陸鋮告訴她他到了，但是他的車呢？
她快步跑下去，還剩五六級時，她看到陸鋮從出租車下來，出租車頭頂又變綠了。她頓住了腳步，喃喃叫了一聲：“陸律。”
陸鋮擡頭看她，兩人之間隔著幾級階梯，彼此相望。
“你不是出差嗎？怎麽過來這裏了？”
陸鋮上了兩級階梯：“是呀，事情總有辦完的時候。”
“你不是說明天下午五點才辦完嗎？”
“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陸鋮簡單解釋，“你為了逃避你的同學，就這麽在圖書館坐了幾個小時？”
“倒也不是。我也有看書啦，做了一點題。”沈衡三心虛，蹦蹦跳跳著下來，站在陸鋮面前。她暗自懊惱，早知道她該帶一套更好看的衣服的，“陸律，那你突然過來，是有事？”
陸鋮笑笑，沒接她的話：“你這麽晚沒回寢室，阿姨不會說你？”
“還好啦，我們都大四了，有些在附近實習的同學，有時一兩點才回寢室的，阿姨也管不了那麽多。”沈衡三向前走，陸鋮跟在她身後，她想想又回頭，差點撞到他，“陸律，你晚上住哪裏？”
“在附近找個酒店。”
酒店！沈衡三低頭眨眼，不是吧，不會吧，不要吧？她猛地擡頭：“陸律，我想起來了，我手機快沒電了，充電器放在寢室，我要回去拿。”沒錯，這叫緩兵之計，千萬不能被陸鋮拐去酒店。
“我送你到寢室。” ？？？沈衡三想，這好像不是預想中的對白啊，難道陸鋮不是該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住酒店嗎：“哦，好。”
兩人慢慢地向前走。沈衡三擡頭看看夜空，因為學校在郊區，光害並不十分嚴重，依稀可見星光：“陸律，你畢業很多年了吧，你還記得你畢業那時候，心裏有沒有失落的感覺？”
“我畢業了很多次，感覺還好，沒有十分失落。”
“聽起來很冷靜。”她側頭去看他，“我竟然有點不舍得。雖然我在學校四年，也沒有很努力讀書，可是一想到畢業之後，再也不用早起去晨讀，也不用去第二教學樓上課，也不用擠食堂了，第一感覺竟然不是很開心，是失落。”
“以後會習慣的。”
“也是——哈啾！”沈衡三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下意識地吐槽，“這妖風，想要我小命嗎？”
過了幾秒，陸鋮的西裝外套搭在了沈衡三肩上。
沈衡三臉熱，默默向前走，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陸律，你今晚喝酒了？”
“嗯。”
“你的衣服酒味挺大，我聞到都要醉了。”
陸鋮哦了一聲：“我喝了一點，你湊合著擋擋風，別冷到了。”
“你之前說你偶爾會抽煙，現在又偶爾喝酒，會不會偶爾也喜歡打打牌，偶爾泡泡妞？”
“我沒那麽多偶爾。”
沈衡三捂住自己的嘴偷笑。好吧，沒那麽多偶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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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了二十分鐘，到了沈衡三寢室樓下。
沈衡三對面前的建築物做了個手勢：“當當，陸律，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思華宿舍區A棟，也就是我的寢室所在地了。可惜你來的時間不巧，如果是上學期白天的時候來，你就能看到這裏美女雲集，百花齊放，爭芳鬥艷。”
陸鋮笑了笑。
沈衡三把外套脫下來交給陸鋮，陸鋮把外套抓在手裏，看她的表情。年輕人真是不一樣，都十二點多了她還神采奕奕，而他已經被一點小酒弄得有些頭腦昏沈了：“上去休息吧，明天你能睡到自然醒，我忙完會打電話給你。”
沈衡三的神情看起來有點疑惑：“不對啊。”
陸鋮因為她的疑惑而疑惑：“怎麽了？”
“你說你從洛洲過來，也沒說你有什麽事。你坐一個小時的車過來，就是為了送我回寢室，啊？”
陸鋮靜靜地看著沈衡三，在他的生命裏，從未有比她更生動的女孩子，笑容是燦爛的，語氣是活潑的，連那眼珠子轉動得都似乎被任何人都更靈活。他從喉間發出一個“嗯”。微醺下坐一個小時的車過來，確實只是為了見見她，為她那句“我有點想你”——他把那個“們”自動忽略掉了。
“就這樣，沒別的？”她盯著他的眼睛，皺眉，“沒有別的事？”
陸鋮想說他確實沒有別的事，只是突發奇想想來見見她，但她微微嘟嘴：“難道是我搞錯了？”
不管她有意或是無意，但她確實撩動了他的心他的情緒，在他察覺自己的動作之前，他已經微微低頭，離她越來越近。
沈衡三往後微微退了一步：“陸律，你怎麽了？”
陸鋮尷尬，他剛才下意識的舉動，對於二人目前的關系來說，實在過分唐突了。他勉強解釋：“喝了酒，頭有點疼，活動一下脖子。”但願她相信他的解釋——雖然二人之間20厘米的身高差，使得他剛才的低頭實在太刻意，這個解釋也因此太牽強。
沈衡三看著陸鋮：“陸律——”
他力求保持冷靜：“嗯？”
沈衡三打量他的表情：“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陸鋮失笑，聰明的沈衡三，直白的沈衡三。20出頭的小女孩，表達方式比他直接了100倍不止。他正想說話，沈衡三卻又說話了：“陸律，你如果說喜歡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陸鋮下意識地被牽引著情緒：“什麽秘密？”
她笑得狡黠：“那你是說你喜歡我？”
陸鋮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個年輕的女孩搞得亂七八糟，他的理性自持似乎落在律師事務所沒有一並帶過來。哦，陳會科帶來的酒，後遺癥真是惱人：“啊。”
“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其實呢，我也有點喜歡你啦，哈哈哈哈哈哈。晚安了，我走了！”沈衡三向他宣告完畢，快速轉身，想要跑開。
陸鋮快速伸手拉住她的手，中止了她丟下一顆大炸彈又試圖逃跑的行為：“敢說出口卻不敢面對？”
“才不是。”沈衡三眨眼，“我發出了一個要約，你可以考慮一下再承諾。給你時間慎重考慮再決定，免得你說我坑你哦。”
陸鋮覺得自己今晚真的是暈乎乎的了。他好像被一個小自己十幾歲的女孩拿捏住，且沒有思考的能力。他放棄思考，決定順應本能完成三分鐘前他未完成的一時沖動。不曾想，還沒完全接近她，卻被沈衡三伸來的手擋住了接下來的動作：“那個，陸律，我今晚吃了餃子，韭菜餡的，還蘸了蒜泥和醋，嘿嘿嘿嘿。”
陸鋮擡頭看天。第二次了，仍然失敗。他嘆口氣：“你上去吧。”
話說出口，他沒有想到的是，沈衡三踮腳，她的嘴唇輕輕印住了他的嘴唇。原來她平時能說會道的嘴，親起來是這樣暖且軟，像她上次送給他的那個蘋果味的果凍。
“想想你也喝了酒，大家都不吃虧。”沈衡三在他的唇邊只停留了一秒，便放開了。她看來，眼角和嘴角都帶著笑意，眼眸裏還盛滿了今晚的星光。
他伸手，扣緊她她小小的紮著小馬尾的頭，將她扣向自己，他再次感受到她嘴唇的溫度：“你沒吃韭菜餃子。”他在她唇上輾轉，點破她，“還吃了口香糖。”
沈衡三在他懷裏微微氣喘，語氣依然堅持：“我這叫欲擒故縱。可惜，我輸了，看來姜還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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