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往事下酒，不是陸鋮的行事作風。雖然，若是認真追究起來，他三十幾年的人生也有幾個所謂刻骨銘心的瞬間，但，他不喜歡沈溺於往事，他喜歡凡事往前看。

他笑笑：“小心別成了酒鬼。”雖然，那杯什麽“單身貴族”對他來說，不算是酒。

“我對酒精沒有特殊嗜好，放心。”沈衡三說，“它只是情緒的催加劑而已。”

陸鋮在心裏搖頭，沈衡三說的顯然是另一回事。

車子在明悅灣正門停下，代駕小哥回頭，很有禮貌得說：“先生你好，明悅灣到了。”

陸暢和沈衡三同時側頭看向對方。兩人的眼神在昏暗中相遇，陸鋮覺得他的心起了微微的漣漪。

他沈聲開口：“你家到了，上去吧。”

沈衡三移開眼神，輕笑出聲來：“陸律，謝謝你請我吃飯，啊哈，本來說好今晚是我請你的。”沈衡三頓了一下，“還要麻煩你送我回來。”

陸鋮停了一下，忍不住問：“那個——”

沈衡三推開門的手停住，回頭看他：“怎麽了？”

“你媽媽知道我們今天晚上一起吃飯？”

沈衡三點頭：“是呀。”

陸鋮決定問得更仔細一點：“知道你，和我吃飯？”他的意思是指，難道許靜知道沈衡三和他兩個人一起吃飯，卻沒有提出任何的疑問？

沈衡三瞇了瞇眼睛，忽然笑開：“陸律，我媽媽很喜歡你。”

陸鋮當然知道在許靜眼裏，他算是一個學業有成的學生，但至於——喜歡，是什麽樣性質的喜歡？他有點拿不準。

沈衡三揮揮手：“今晚晚餐很愉快，那我們下次再約吃飯了，陸律！”

陸鋮卻在想別的事情：“你的實習期什麽時候滿？”

沈衡三楞了一下：“陸律，我才剛開始實習，你就問我實習期什麽時候結束，是不是真的不想讓我跟著你幹了？”

陸鋮沒有馬上回答她這個問題，沈衡三皺皺鼻子：“要是我考過了資格考試，你是不是真的會讓我繼續留在你的團隊裏？”

她倒提醒了陸鋮另一件事。陸鋮開口：“下周一，一起吃飯。”

沈衡三的眼睛瞪得滾圓：“好啊！”

陸鋮補充：“我們團隊裏幾個人一起吃飯。”他看著沈衡三皺起了眉毛，似乎沒領悟到他的意思。

陸鋮正想說話，沈衡三想了想：“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老板，不，謝謝陸律。”她拿起包，對他笑，“我回家了，周末愉快哦。”

陸鋮真不知道沈衡三的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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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衡三回到家裏，許靜果然還沒回房間休息。

許靜看著沈衡三神采飛揚的樣子：“團隊聚餐有這麽開心嗎？”

“有大餐吃，為什麽不開心？”

許靜走近她，聞了聞：“還真的喝酒了。”

“一點點雞尾酒，什麽問題都沒有好嗎，媽媽。”沈衡三對許靜眨眨眼，“何況，有陸律送我回來，你擔心什麽？”

果然，一提陸律，許靜的耳朵就豎了起來，語氣變得謹慎：“我很懷疑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陸鋮真的是單身嗎，連女朋友都沒有？他條件這麽好，至於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嗎？”

沈衡三聳肩：“他說的，而且，我也沒見過所裏有人提過他有女朋友。”

“你上班才兩個星期，他有沒有女朋友，你確定你搞得清楚？”許靜語氣有點嚴肅，“如果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自己先進陷進去吃虧的一定是你。”許靜又說。“今晚是團隊聚餐，我才允許你去，要是單獨約會的話，我不會同意。”

沈衡三不敢吭聲，要是許靜知道今晚他們是單獨約會她肯定被罵死：“我知道啦媽媽！作為你的女兒，我這麽聰明，有可能會被人騙嗎？要說騙，說不定是陸律被我騙到手呢。”

許靜沒有被逗開心：“你們年齡差距還是有點大。”她看沈衡三，“我覺得還是不妥。”

沈衡三哈哈笑了兩聲：“媽媽，你要考慮到，要是他年齡不比我大這麽一些，他就沒有現在事業上的成就，他就有可能給不了我比較好的物質生活，不是嗎？”

“愛情不是男方無條件地給予女方物質保障。真正的愛情是建立在兩個人互相認同、共同努力的基礎之上。”

“媽媽，你別說教了。愛情是有多種形式的，剛好我現在選的是這一種而已。”

“今晚是他送你回來，他有沒有送其他的女同事？”

沈衡三想了想，沒有。關鍵是今晚沒有別的女同事呀。

許靜又問：“那意思就是，他對你也是有些特別的？”

“我目前還不是很確定，媽媽。我需要時間。”沈衡三思考了一下，今天的晚餐是她打著向他道歉的名義而邀約的，陸鋮真正的想法是什麽，她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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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張大羊和沈衡三約在國泰見面。

張大羊一開口就問：“你和你的大叔現在感情發展得怎麽樣？”

沈衡三一副“盡在我掌握之中”的表情：“還行吧，畢竟也單獨吃過兩次飯了。”她不能說第一次是陸鋮的大方施舍，第二次是她死皮賴臉地主動提出來的。

張大羊做了個嘔吐的表情，她瞇著眼睛想了想：“你們搞辦公室戀情，會不會引起同事們的情緒反彈？要是老板喜歡上了你，那對其他的員工來說就是不公平啊，你這不是搞職場潛規則嗎？”

沈衡三想了想：“我這不是潛規則啊，假如我真的能跟他在一起。那我們是明明白白地談戀愛呀，是明規則。”

“還是你聰明呀，三哥。”張大羊拍拍她的肩膀，“做他的員工，你每個月最多也就拿幾千塊錢，但是做他的老婆的話，他的錢全部都是你的。要說老謀深算，還是我三哥厲害。”

沈衡三翻了個白眼：“張大羊，你也想得太遠了吧，我和他現在連手都還沒牽呢，你就想到結婚的事兒了。而且，你不是不喜歡他嗎？為什麽現在又這麽積極說我們兩個的事了？”

“雖然他眼神不好，年紀也有點大，但是呢，嚴格來說也還算是一個優質的單身男——青壯年。嘻嘻，要說中年，有點那個了哈。”

“相差十四歲，差距很大嗎？我怎麽覺得還好？”

“三哥，你數學不好啊，你22歲，他36歲，等你36歲，媽呀，他50了！”

沈衡三把手裏的雪糕塞到張大羊嘴裏：“閉嘴！”

張大羊掙紮開來：“我這是實事求是！”

“我媽還說我配不上他呢，他事業這麽成功，憑什麽看上我？你以為年齡小就一定是絕對優勢嗎？”

張大羊看著沈衡三：“完了，三哥，我覺得你真的喜歡大叔了。”

“我本來就說我喜歡他呀。”

“不是，你變得自卑了。以前你跟黃梓豪在一起的時候，經常說他怎麽樣怎麽樣怎麽樣，反正就是這比不上你那比不上你。現在你一提到你的陸律，眼神裏就發光，發光的同時又產生了自我懷疑。根據我的分析，你被愛情撞到了。”

沈衡三點頭：“我真的有點自我懷疑，我最近甚至都在考慮，我是不是要考資格考試了？

張大羊發出驚天大笑：“如果你能考過資格考試，那我一定能在畢業之前考過六級。”

“你去死吧，張大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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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社會打工人行列之後，沈衡三總結出打工人的日子是這麽過來的，周一，超級崩潰；周二，勉強壓抑著崩潰；周三，平靜地度過崩潰；周四心情突然莫名變得好了點；周五，崩什麽潰，一起happy吧！

周一大清早，沈衡三在地鐵裏出來，覺得她迫切地需要一輛車。陸鋮還說她想著讓爸媽買車，是一件很沒有上進心的事，他也不想想，如果靠他每個月給她發3000，她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攢五年才能買上車，而且還是和張大羊的保時捷差了十萬八千裏的普通代步車。

沈衡三搖搖頭，第三周了！加油！

沈衡三回到辦公室，忽然想起今天要和王律他們一起吃飯的事，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王天成不喜歡她，她早就知道，林嬌娜對她有點輕視，她也理解，畢竟她自己確實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但是上周五，她跟林嬌娜拿同樣的工資，引發了王天成和林嬌娜共同的情緒抵觸，卻是她意想不到的。她嘆了口氣，職場真覆雜。

職場上也許就是這樣，憑各種條件天然地劃分了上位線和下位線，而她就是身居下位的人，無論如何不能越線。一旦越線，別人就反感。

但是——啊！陸鋮為什麽不給她少發幾百塊錢工資呢，她還曾經弄丟了唐家俊的材料，他怎麽不處罰她呢？

九點十五分，她看到陸鋮提著公文包走過。

十點半，李子文進了陸鋮辦公室，十五分鐘後出來。

十一點四十五分，王天成進了陸鋮辦公室，五分鐘後出來，王天成宣布：“各位美女，陸律今天晚上請吃飯，手上的工作抓緊完成，今晚統一不加班。”

沈衡三很捧場地歡呼：“耶！”

王天成看沈衡三一眼：“你的工作要抓緊了，別讓大家等你一個人。”

沈衡三低頭，對著地面自己的鞋做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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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人只有陸鋮和王天成是有車的。王天成問車子怎麽坐的時候，林嬌娜很自覺地開口：“我坐王律的車。”

李子文笑笑：“那我坐陸律的車好了。”

沈衡三的臉有點僵。如果選擇坐王天成的車，豈不是失去了和陸鋮相處的機會？但是，如果坐陸鋮的車，她的態度會不會有點明顯？

陸鋮從辦公室裏走出來：“都好了嗎？準備出發。”他看了一下沈衡三和李子文，“李律，小沈，你們坐我的車。”

沈衡三應了一聲“好的”，心裏在狂笑。

但是，到了上車的時候，她卻笑不出聲了，李子文似乎有點理所當然地上了副駕駛。

沈衡三偷偷瞄了一眼陸鋮，陸鋮表情好像並無異樣。

沈衡三喪氣，原來我只是一個普通員工。

她安靜地坐在後座，聽李子文和陸鋮談唐家俊的案子，完全插不進嘴，她總不能說：“唐家俊的案子我知道，我還弄丟了他一份材料，差點找不回來呢”吧？

她從包裏找出藍牙耳機，開了手機播放器，準備聽歌。

前面的屏幕卻顯示：“是否連接最可愛的小沈沈？”

沈衡三嚇了一跳，連忙關掉藍牙。

李子文卻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頗有深意。

沈衡三偷偷看了一眼陸鋮，陸鋮似乎並未發覺異樣，還在對李子文說話：“到時開庭，關鍵要把兩個人曾經做過財產分割這一點提出來。”

沈衡三想，這件事到底是會讓其他同事更討厭她，還是會讓其他同事開始忌憚她？

她可從來沒想著狐假虎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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