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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樹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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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面樹敵

悲兮莫兮生別離。可最悲的,不止是別離,更是別離後那漫長的等待。

“無論我因為什麽緣故離開了你,那也只是暫時的,你可千萬要像我等著你一樣,等著我回來。”

“無論我要去哪兒,我都會很快回來的。媳婦,你要等我啊。”

“鳳簫,我回不去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照顧自己。”

“鳳簫,我真的很愛你。”

狄燧。

鳳簫再度從噩夢中驚醒。

這一次,她夢到他血染盔甲,戰死沙場。最後的最後,他說,不必等我了。

不,不!即便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也要等你。

這漫長的等待呵,將她的意志一點點的蠶食,使得她既惶恐又擔憂,不可終日。

褚倪和仙鵲成了親。婚禮並不十分隆重,只是請了幾個親朋好友,擺了兩三桌酒席。

褚倪穿著鮮紅色的錦衣,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然而幽黑的眸中卻蘊滿了溫柔的笑意,如若春風與明月一般清朗無雙。

仙鵲生平第一次穿著紅色的嫁衣,裙擺上用金線縫就的鳳凰以絕美的姿態騰飛於空;發髻之上的鳳冠已是華美絕倫的式樣,珠玉瓔珞輕垂而下,金銀絲相間的流蘇隨著她臻首輕擺而微微曳動,那只正中的鳳凰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短暫的歇息,隨時有可能展翅而去。

褚倪並不多說些什麽,只是輕淺的微笑著,看著她含羞向他而來。

像是夢。

企盼已久的夢終於成真,以至於他還自以為踩在雲端,一個不小心便會跌回現實。所以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挽住那深愛著的女子的纖纖素手。十指相扣。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鳳簫突然覺得眼底一片濕意。她覺得無比的後悔,如果當初她沒有逃婚,那現在會是什麽樣呢?

歲華搖落,日子一天天逝去。鳳簫覺得自己就像是前人詩中所描寫的怨婦,終日在家裏等待著夫君的歸來,即便是聽到一點響動,也會立即欣喜無比。

忽然有一天,仙鵲來訪。

鳳簫看著她蒼白的面色,微微皺眉道:“仙鵲,你可是身體不適?”

仙鵲咬著唇,“不……不是。鳳簫……鳳簫,我來找你,是有事要求你。”

鳳簫連忙拉著她進了屋子,“什麽事?”

“你可否搬進將軍府裏與我同住?”仙鵲猶豫著道,“還有狄袞袞……最好也叫上他。我……我實在是不安的很……”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竟惹得你這般憂愁……”鳳簫看著她眼底深深的惶恐,疑惑不解。

“求你了鳳簫姐。”仙鵲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直勾勾的,“我雖從小便在祝融城長大,可因為家境貧寒,能稱得上是朋友的卻是少之又少,後來見了你與狄袞袞,這才覺得十分投緣。如今我有事了,也只能求你們二人了。”

她這話剛罷,就見到狄袞袞急匆匆的推門而入,略帶著些許慌張的道:“仙鵲仙鵲,你這是出什麽事了?”

“將軍府內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令我覺得憂心忡忡。”白仙鵲黯然垂首,“我初嫁入將軍府時,將軍府內的諸人對我皆是不冷不熱,陰陽怪氣,當然,我知道他們是覺得我貪慕將軍府的財富才嫁來的,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日久見人心嘛。只是沒過幾日,我開始覺得不大對勁。”

她頓了頓,道,“有一日我獨自在房中繡花,突然不知哪裏來了一陣陰風,吹熄了燭火。隨即我便覺得有人在我的耳側說話,我驀然回頭,卻竟然見到一個面容焦黑的女子,臉被燒灼的不成樣子,行行血淚自她的眼中流出,全身透著一股焦糊的味道……我……我立時嚇昏了過去。第二日我向褚倪傾訴了這事,他卻只是嘆氣,不發一言。我猜想……我猜想這女子大約即是他的前一任夫人,蟲妖桐嬰。”

“蟲妖?”狄袞袞不由一驚。

“對,蟲妖。”白仙鵲點頭道,“當年褚倪初迎娶桐嬰入門時,二人男才女貌,門當戶對,被時人稱作是天作之合。可誰知就在桐嬰懷孕之時,將軍府卻屢次三番的死人,且那些人均死相慘烈,有的甚至屍骨不全。後來褚倪專門請來一位道行高深的僧人來查探此事,那僧人道這一切只因府上有蟲妖寄居。後來……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最終,桐嬰終於承認自己即是蟲妖。為了防止她再在人間危害世人,褚倪忍著心中之痛……燒死了她……還有……她腹中的嬰孩……”

鳳簫暗暗斂眉。她總覺得白仙鵲所說的這故事有些怪異之處,卻又說不出是在哪裏。

白仙鵲紅著眼,又道:“後來我又遇見那女鬼許多次,雖然她形容醜陋嚇人,可是……可是我卻並不覺得她有何惡意。我總覺得,她好像要告訴我些什麽……前幾日,褚倪離了府,去找尋一位懸壺濟世的高明神醫,只留我在府中。我與府中諸人處得不甚融洽,如今又被那女鬼纏上,實在是害怕之極,還請鳳簫姐幫幫我……”

狄袞袞咬咬牙,看著鳳簫道:“鳳簫……”他似是心痛不已,見不得白仙鵲這般受罪。

鳳簫猶疑著道:“可是……若是狄燧回來了,找不到我們……”

白仙鵲連忙搖頭道:“不會的。我會專門雇人在這裏守著,一旦狄大哥回來了,一定會盡快的告知你……”

狄袞袞也跟著點頭。

於是,鳳簫應了仙鵲之邀,去了那將軍府暫時住下。

這將軍府乃是前朝所建,據說是隋煬帝當年出訪巡游時建的行宮之一。後來隋朝覆滅,此地一直空閑,直到新皇登基,才將這處秀麗的園林賞賜給了褚倪,以獎勵其殺敵之功績。

褚倪所招收的下人,要麽家境貧困,要麽便是身體殘疾,均是些困厄之人,可見褚倪之心地善良。

這一日,鳳簫身著一襲鵝黃繡白玉蘭的長裙,隨意挽了一個側髻,收拾了些貼身的衣物,便與那興致勃勃的狄袞袞一同進了那將軍府。

但見迎面走上來一個帶著一只黑色眼罩的中年男人,那人面色拘謹,露出的一只眼睛中滿是審度的意味,他唇角微微下撇,顯見是個嚴肅厲害的人物。他身著一身褐色長衫,微微彎身,抱拳道:“奴才乃是將軍府的管家,名叫姚縱,但聽女官大人吩咐。”顯然,白仙鵲已事先打了招呼。

白仙鵲似乎有些畏懼於他,略帶著些許怯弱的向著鳳簫微微一笑,輕聲道:“這是姚管家。將軍不在,府中上下都要聽他的。”

姚縱斂眉,“那是從前。如今夫人嫁入了將軍府,自然是聽白夫人的。”

白仙鵲連忙道:“不敢不敢。我哪裏有那些本事?”

姚縱看了看鳳簫,又道:“這些待人接物的本事,夫人是必定要學的。既已成了將軍夫人,便再不是那沿街擺攤賣餛飩的小姑娘。這一次俞女官來到府上,夫人可以向她多多請教。夫人,還請多為將軍著想。”

狄袞袞聽著這話,頗為不樂意的說道:“姚管家,你當賣餛飩是件容易的事麽?你當夫人沒有為將軍著想嗎?話怎能這麽說……”

姚縱卻沒有多言,面色淡然的轉身而去,領著他們向中堂走去。狄袞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才走到花園中,鳳簫卻忽地聽到一陣子竊笑之聲。她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向著後方看去。卻見白仙鵲剛剛擡頭,便有一雙手從院墻那一側伸了出來,隨即將手中的木桶翻了過來,木桶中的水驟然落下,將白仙鵲澆的渾身濕透,煞是狼狽。

鳳簫連忙走到她身側,掏出手帕先將她臉擦幹凈,隨即向著姚縱冷聲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她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少年跑進了園子中。那男孩雙眸黑亮,唇角微牽,赫然是個唇紅齒白的小少年,約摸有十四五歲,然而他一張口,便是惡毒的話語,“你就是俞鳳簫?聽說你做過女官,曾和當今聖上牽扯不清,後來又在婚禮上逃跑,真是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也只有你這樣的女人,才會幫這個狐貍精白仙鵲!哼,趁我哥哥不在,你們兩個狼狽為奸,打的什麽鬼主意?”

鳳簫聽他說出哥哥二字,知曉這即是褚倪的親弟弟褚沅——一個看上去天真無害,實則是個混世魔王的臭小子。

狄袞袞怒不可遏,挽起袖子,道:“你這小子!胡說些什麽!信不信我抽你!”

褚沅冷哼一聲,眸光射向姚縱,沈聲道:“姚縱,你是怎麽做管事的?竟敢放這些不三不四的人進我們將軍府,若是出了什麽事,你可承擔得起?”

姚縱冷冷看他一眼,並未多言。

褚倪咬了咬唇,竟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那雙眸之中的恨意明顯至極,像刀光,尖利而刺眼。

鳳簫眉頭深鎖,護著在冷風中顫抖著的白仙鵲先行而去。狄袞袞跺了跺腳,隨即跟了上去。

一進了房中,白仙鵲立時慟哭起來。一個小丫鬟見她歸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回屋,拿了套幹凈的衣裙,隨即也不等她說些什麽,便出門而去。

狄袞袞看著可憐之極的白仙鵲,怒道:“這是什麽破地方!仙鵲,你何必受這些窩囊氣,不如隨我而去,快快脫離魔爪。”

白仙鵲立即道:“不,不,我不走。”

鳳簫淡淡的看著狄袞袞,道:“袞袞,你先出去。仙鵲要換衣服了。”

狄袞袞不甘的看著鳳簫,赤紅著眼出了門去。

白仙鵲見他走了,低下了頭,往昔清澈的眼眸內滿是愁思,只聽得她黯然道:“鳳簫姐……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鳳簫微微一笑,“無礙的。我只是想知道……他們怎麽對你這麽大的敵意?”

白仙鵲頓時又是滿目淚水,“你將來的前一日,姚縱的妻子,褚沅的乳母姚劉氏忽然失蹤,夜晚時被人發現躺在花園角落。她頭上被鈍物擊打,鮮血淋漓,所幸並無性命之憂。她似是對她失蹤這些日子裏發生的事全無印象,只是說見過我……姚縱和褚沅便一口咬定是我做的……可是……可是我哪裏有理由做這些事情?這不,我們的關系本就不大融洽,如今更是糟糕。”

鳳簫為她換下濕透了的衣裙,柔聲道:“好了,這些事情我知道了,你暫時不必想它們,好好的睡一覺便是。你若是不好好休息一番,怕是要傷風的。還有……”她頓了頓,看向白仙鵲,“我知道袞袞他對你還有些心思。只是你如今已為j□j,府中諸人對你又是這般態度,你若是不願意害袞袞,不願意落人口實,還是對他冷淡些的好。”

“……是。”白仙鵲咬唇,道。

鳳簫別過了頭,又道:“不知褚將軍何時歸來?”

“三日之後。”白仙鵲生硬的一笑,“說不定狄大哥倒時候也會歸來呢。”

鳳簫心上一痛,不再多言,又叮囑了白仙鵲幾句,出了門去。

眼前陽光刺目,一片明艷,可為何心中卻是一片冰冷?鳳簫覆又想起之前那幾個不祥的夢境,只覺得十分擔憂。

狄燧狄燧,我的狄燧。你在哪兒?

我會等你。等你回來,娶我。

“別等他了。”耳畔忽然傳來一個慵懶的男聲。

鳳簫愕然回首,卻是安吏居!

他距離她是如此之近,以至於她一回身,幾乎就要投入他的懷裏。安吏居看著她慌張的樣子,瞇起眼,微微的笑了。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纖細的手指在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上來回摩擦著,隨即就像禿鷹瞄準了獵物一般,驟然俯下身子,狠狠的吻住了她誘人的唇。

鳳簫一怔,奮力的掙紮,卻被他緊緊鎖住了雙手,掙脫不得。

安吏居狹長的鳳眸之中滿是笑意,就像這盛夏的芙蓉一般,怒放而綻。他步步緊逼,將她壓在墻壁上,強勢之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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