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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歸曰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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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曰歸曰歸

夜色深重。沒有月。

她將自己的手指割破,靜靜的看著鮮血沿著削蔥跟般的手指向下流淌著,流進瓷碗裏。很痛,尤其是當冷風從傷口上掠過的時候。

“讓你的心上之人喝你的血,就可以讓他永遠的迷戀著你,不願離你而去。”記憶裏,那個妖媚的女子這般說道,“這一招,是我們吸血狐族女子的秘術,無論是對神仙,還是對妖怪,或是對人類,又或者是我們的同類,都很有效用。”

那個女人,就是用這一招,迷住了狐族的王,帝琰熾。然後,他們還成婚,生子。

血依舊在流著,她的淚,也留了下來。

這種秘術,是要付出代價的。要讓他喝七七四十九天的血液,也就是說,自己要不間斷的流七七四十九天的血。

血流了四十九天後,便在無形之中形成了一個結界。只要那個心上之人不離開自己百米之遠,即身處結界內,他的心,就是屬於自己的。

她記得那個女子說過,“這一點不用擔心的。他既然被你迷住了,永永遠遠不願意離開你一寸一步,又怎麽會離開你百米之遠呢?用不著十米,他就要難過的不得了了。”

要堅持啊。要讓他永永遠遠離不開自己。永遠在自己身邊,在這座世外桃源般想小山裏,生生世世。

這神奇的秘術,奏效了。

他沒有走,一夜之間遺忘了進京趕考,光耀門楣的重擔,只記得她的宛轉蛾眉,如玉素臂,嬌聲叮嚀,低頭淺笑。

這似乎算是件美好的事情。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約定要在一起,生生世世。眸中只有彼此,凡世歸於虛無。

日子就這樣快活的匆匆過了,歲月如流。

自她第一次割腕流血那一日起,已過了四十八日。

她縱然是修了百餘年的狐仙,可終是由於失血過多的緣故,面色一日日蒼白了下去。

他發覺之後,只覺得心如刀割,不斷的追問她,“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得了什麽病?要不要緊?要不要我去給你找個大夫?”

“不要!”她一驚,伸出手,想要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可惜卻一點力氣也無,“不要走。我不讓你走。你放心,過了明天,我的病就好了。”

“不要胡鬧。”他溫柔而痛心,“病,總是要治的。”

“好,好。”她流下淚來,“我去治病。是去長安城麽?我隨你一起去,你帶著我去找大夫。”

他無奈,“這怎麽行?瞧瞧你現在的狀況,下床都勉強的很,此去長安,一路顛簸,你怎麽受得了?”

“我受得了,我受得了!”她瀕臨瘋狂。她在害怕。

“你這是怎麽了?”他溫柔的撫著她的眉頭。

“我不能離開你。”她用力的一字一頓的說,表情堅定的恐怖。

他看著她死死瞪著的眼睛,嘆了口氣,柔聲道:“我又何嘗不是呢?我只要看不見你,心上好像就湧來一群螞蟻一般,細細密密的咬著,嚙著,然後一點一點的深入我的心裏去,咬我心裏最隱秘的地方去了。我如此離不開你,是斷然不會舍你而去的!你放心,我一定找來醫術最高明的郎中來醫治你的病癥。”

她縱然是狐仙,卻也有疲憊,也有困倦。她覺得自己的視線慢慢模糊了起來,他呢?看不大清楚了。

“不要走……”她依舊低喃著。

費盡了心機,想要讓他不離開自己。可到頭來,還是自己離不開他。從愛上的那一刻起,就離不開了。

她緩緩的,陷入沈睡之中。她的心上,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他,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自己,終究還是輸給了情之一字。

她忽然想起白發三千的晉玄。他就站在風雪彌漫的平城的街頭,一身素衣,臉上掛著哀傷的笑意,看著高太妍一步步離他遠去,挽著拓跋宏的臂彎,繡鞋在雪上踏出一串長長的印跡。

然後的然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一個在深似海的後宮,一個在聲吵鬧的酒館。再無交集。

她的心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四十八日的努力,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得不到的,仍是得不到的。只是將離別的時間,向後推遲了沒多久而已,沒什麽區別。

他看著她沈睡,有些歉意的撫上她的眉頭,“對不住了,眉嫵。我給你的飯菜中加了些草藥,你會因此睡上幾日。待我歸來時,春天也該到了,亂花飛絮,陌上初熏,該有多美。那時,你該也醒了。倒時候我帶著病愈的你,去長安看看。”

待我歸來的時候,春天也該到了。

可是,春天到了,他卻沒有回來。

她從睡夢中醒來,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只要離開了這座山,他就又變成從前的他了。騙來的愛情,又能維持多久呢?但她仍心存僥幸。也許他真的愛上了她,也許明日,他就會回來。

春天還沒有過去,總是有希望的。

她等啊等啊,直等到桃子熟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她把桃子摘下來,裝上車,一路顛簸,到了長安。

這一日,長安城裏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她站著賣自己的桃子,賣的很好,可是她總是心不在焉。

終於,那鳳輿緩緩的來了。鳳輿之上,有位身著火紅嫁衣,頭帶金色鳳冠的公主,高高的坐著,俯視著跪下祝福的百姓。

她怔忡的下跪,細長的柳眉微微挑起,眼光小心翼翼的看向那鳳輿之前,鮮衣怒馬的駙馬爺。

溫柔如水的眼眸,白皙如玉的肌膚。

修長的身形,耀眼的紅花。

人群高呼著公主千歲與駙馬爺千歲,沒有人註意到這一個小小的賣桃女。繁華與熱鬧之下,寂寥與傷痛,愈發明顯。

那公主的鳳冠上,鑲著一顆金光灼目的珠子。那珠子的光芒就好像是利箭一般,她擡頭看著,感覺雙目就要被這光芒刺瞎。

四十八天的流血流淚,換來的,只是更深的心痛。如果當初,她沒有費盡心機的騙他留下,恐怕心也不會像這般痛楚了吧。

……

眉嫵的故事剛剛講到這裏,就被眸色陰郁的鳳簫打斷了。

“這是你自己的故事,是不是?”鳳簫的語氣有些冰冷,“而你要等的那個人,應該就是荊山公主琳潤的駙馬,薛儆。是不是?”

眉嫵垂下頭,“是的。”

“你將我留在這裏,該是……該是也有別的目的吧?”鳳簫只覺得受了欺騙,心裏難受,“你認識帝琰熾,會不會是與他有什麽幹系?”

眉嫵擡起頭來,嫵媚的一笑,眸中卻流露出哀傷的光,“對不起了,鳳簫。我在這裏設下了結界,自你踏進這個屋子起,沒有三日,你是出不去的。至於我……我其實是帝琰熾的妹妹。”

鳳簫只覺得心上一痛。帝琰熾。這個讓她難以舍棄的名字。

“哥哥的王後,名叫蓉夭。蓉夭心機頗深,容貌絕美。她施了秘術,使我哥哥對她極為迷戀,可她卻並非光對我哥哥施了這種法術,還對我的叔叔,帝雙嵬也做了這種事情。帝雙嵬本就狼子野心,之後變得更加暴戾。他發動叛變,奪我哥哥之王位,將他打成重傷,並逐出族中,之後,他冊立蓉夭為後,囚禁我哥哥的兒子昕於獄中,逼的我不得不離族而去,淪落人間。”眉嫵緊皺著眉頭,恨聲道。

“他……”鳳簫這才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眉嫵轉向鳳簫,道:“他的傷勢真的很嚴重。而你是至陰之體,只要吸了你的血,他便可力量大增,是時憑他一人之力抵抗雙嵬都不是問題。可是……他卻愛上了你。他無法吸你的血。”說到這裏,她潸然淚下,“他的時日不多了。我只希望,你能多多陪伴他。”

“你……你為什麽要……要等到這一日才說呢?”鳳簫緩緩道。

“我……”她突然說不出話來,支吾著,淚水卻流的愈加洶湧。

“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鳳簫凝視著她,“費盡心思讓我留下,恐怕不是為了這個原因吧。”

眉嫵淚眼模糊,卻說不出話來。

“鳳簫。”

耳後,忽地傳來一個清澈悅耳,如若融冰的聲音。

身側的墻壁忽然好像水面一樣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仿佛正在融化一般。再一定睛,已有一個男子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面容俊美而溫文,就像是無暇的白玉一般,自有一番高潔。

“哥哥?”眉嫵驚住,直直的看著他。

“眉嫵,不要胡鬧了。”帝琰熾沖她伸出修長的手,表情嚴肅,“跟我走。”

“我不會走的,哥哥。”眉嫵淚流著微笑,“這個結界是我拿生命造成的。再過不久,結界就要破了,倒時候我就會死去,和千裏之外的他,一起死去。”

帝琰熾驀地用力拉住她,語氣強硬,“你現在走,還有活下去的可能。等狄燧來了,就沒希望了。”

鳳簫呼吸一滯。

狄燧……就要來了?

“哥,我不走。”眉嫵低泣,“我知道的,你定是理解我的心情的。你一直竭力克制著自己,讓自己不去吸鳳簫的血,這份情意,與我心甘情願赴死是相同的。”

一向溫柔而平和的帝琰熾忽地冷笑,“誰說我不會吸她的血?我對她確實曾心動過,可是這種只屬於凡夫俗子的情思總是短暫的,情意沒了,便也不過是陌路而已了。你此時癡迷薛儆,愛他的一切,恨他的背叛,可是我不信,十年之後,百年之後,千年之後,你還會這般癡迷!如今你身居仙位,為了私情害死薛儆,若是被狄燧發現了,定然是要上報天庭的!你此時心甘情願赴死,多年之後恐怕會因此後悔!”

“哥?”眉嫵只覺得他十分陌生,“你真的是我哥嗎?”

“眉嫵,別傻了。”帝琰熾的眸光冰冷,“好好活著,活到我奪回王位的那天吧。”

“奪回王位……”眉嫵愕然,“你現在身負重傷……”

帝琰熾扯扯唇角,“傷,總是會好的。我現在的法力,遠勝於從前。這世間又不是只有她一個至陰之人,我沒必要在她身上死死耗著。”

“哥!”眉嫵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不是這樣的。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有多愛她……”

帝琰熾面色不動,眸光冷定。他正欲強拉著眉嫵離去時,卻見一道利光劈空而來,在他肩上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狄燧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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