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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妤生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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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婕妤生異

這丫頭向來粗心大意,甫一進來,顧不得觀察鳳簫的顏色,徑自笑道:“鳳簫,你今天沒能去玉真公主那兒可真是遺憾!白白錯過了一場好戲!”

鳳簫略略有些緊張,道:“琳潤又惹出了什麽麻煩?”

鎖離道:“這次可不是琳潤,是宗婕妤和玉真公主!”頓了頓,她似是邊回想邊笑了起來,道,“當時怪緊張的,現在想起來卻覺得有些好笑。你知道麽,這宗婕妤竟然中邪了!你也知道,她與玉真平素裏沒什麽交往,今天卻去了玉真公主那兒!玉真公主也是有些驚訝,連忙接待了她。她卻連茶也不好,先是怔怔的望了門外一會兒,然後陰森的盯著玉真,不斷問她一些奇怪的問題。”

鳳簫好奇道:“什麽奇怪的問題,快與我說一說!”

鎖離道:“便是問她近幾年過的好不好,與那武弄玉可曾成親,近幾年武弄玉可是經常來看她等等。我心裏暗暗奇怪,這宗婕妤怎麽又拉攏起玉真來了?琳潤又說了些陰陽怪氣的話,結果宗婕妤冷笑道:‘你倒是絲毫也未變。’”

鳳簫揚眉,“這是說的什麽話?真沒道理。”

鎖離歪著頭,道:“宗婕妤完全不像平常一樣嫵媚多姿,那表情看著特別瘆人,當時我還有點兒害怕,可我現在想起來,卻覺得實在好笑!我做夢也沒想過宗婕妤臉上會有這種表情!不過,後來說著說著,宗婕妤忽然站起來,好像是要撲向玉真,反正表情是怪猙獰的……不過她一站起來就暈了,玉真連忙召了太醫來……”

鳳簫心中隱隱有不祥之感。她嘆道:“這宮裏也不知怎麽了,這事情一件比一件怪。皇上想要在宮中掘屍,德妃死的不明不白,宗婕妤舉止怪誕……”

鎖離哈哈一笑,“我跟你說,我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麽!”

鳳簫看向她,眼神裏滿是懷疑,“那你說說看。”

鎖離忽然上前,摘下她腰間的香囊,隨即一下子跳的老遠,興奮的看著鳳簫羞惱的樣子,笑道:“都是因為有了遲秀韋!從前是他一個人神神叨叨,如今整個大明宮都開始神神叨叨!事已至此,破解之法只有一個——便是要你俞鳳簫嫁給他,方可驅邪避災,還世間太平!為了我們,你就犧牲一下唄!”

兩個人在窄小的屋子裏邊轉著圈打鬧,笑語不斷,分外歡快,連日裏的壓抑與悲哀竟也隨之驅散。

窗外,天朗氣清,霽空月明。

許多日後,遲四與那長史武弄玉,以及竇左丞仍是一點進展也無。而皇帝李旦則怒氣愈盛。

王德妃與他相伴多年,即使是他帝位被廢時,也不離不棄,欣然陪伴。雖然恩愛之意已不比當初,但畢竟也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親密之人,竟落得這樣一個下場,讓他怎能不怒?

李旦因當年昭成皇後被則天大聖皇後害死之故,對武氏一族一直心存不滿。如今吩咐武弄玉主查此案,自然也有刁難之意。如今許多日過去,武弄玉仍無進展,這自然讓李旦抓到了把柄。

王庭之上,李旦居高臨下的看著武弄玉,語氣之中飽含怒意,“武弄玉,朕對你一直期望甚高,甚至還讓朕的女兒與你訂下婚事,可你呢?真是讓朕失望!查了這麽多日,卻告訴朕——沒有一絲頭緒!”

武弄玉面容明朗,為人蒙厚純樸,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當下急道:“弄玉絕不會辜負陛下之厚望。臣定在十五日內查出真兇,若查不出,甘願受懲。”

李旦聞言,微微瞇眸,冷笑道:“好。若是十五日內查不出真兇,朕可不管你是誰,一定將你押上刑場,開刀問斬,以慰德妃之靈!你可願意?”

武弄玉連猶豫也無,立時跪拜道:“臣武弄玉願意。”

李旦冷冷一笑,掃袖而去。

遲四見李旦離去,拍拍衣擺的塵土,站起身來,面色凝重。他向著武弄玉苦笑道:“那竇左丞告病而去,把這個爛攤子留給你我二人,自是因為此案查起來頗為艱難。而你這個傻子,卻還以十五日擔保。唉,真不知你是怎麽想的。”

武弄玉笑笑,道:“你不必擔心,遲四。若是十五日後查不出來,我便去上法場,絕不拖累你。”

遲四挑眉,微笑道:“我自是不會讓你死的。你死了,那玉真公主怎麽辦?你三年孝期剛過,今年剛好可以與公主成親,郎情妾意,方是美事,你這小子,難不成要讓堂堂公主做寡婦?”

武弄玉聽得玉真公主四個字,神色微變,目光有些深沈。

遲秀韋暗自詫異,他這副表情……實在不像是那個與玉真青梅竹馬,情意至深的武弄玉!自金仙死後的三年裏,武弄玉似乎也有了變化。他不再像從前一般癡戀玉真,到好似避之不及一般,實在讓人費解。

是夜。春雨淋漓。

雨絲是極細,極密的,仿若是一張羅天大網,將整個大明宮網得不留縫隙。

今日值夜的武麗人身子忽然出了問題,染了風寒,時姑姑臨時遣鳳簫去為琳潤值夜,正好也與鎖離做個伴。鎖離一向最害怕值夜。一是因為一夜都不能睡覺,二來這琳潤是最難伺候,夜半時分經常要喝個茶啊,聊會兒天啊,折磨死個人。

鳳簫與時姑姑辭別後,披上披風,左手撐著紙傘,右手執著燈籠,快步行走著。不知為何,她今夜總是心慌的很,不好的預感如影隨行,籠罩著她。

腳步不由自主的快起來,因為她總覺得身後好似有人在追似的。

然而回過頭去,卻只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宮墻,綿延而去,盡於茫茫夜色之中。還有像銀針一般的雨絲,密密麻麻的自夜空之中落下。

烏雲沈沈。一道閃電驟然現出,隨即一聲巨雷響起,煞是驚心動魄。而緊隨著雷聲消匿之後,雨勢漸大。

鳳簫心中緊張起來,幹脆小跑起來。繡鞋踩著雨水,擊打起小小的水花。

好了,好了。在轉一個彎,就能見到鎖離了。她心中安慰著自己。

然而……

“啊!”一轉彎,鳳簫不禁一聲尖叫,連手中的紙傘落地也顧不上撿,轉身便跑。

不為別的,只因為她迎面撞上了一個血人!

那血人步履踉蹌,似是身形不穩,看衣飾應是個女子,而且品階甚高。雨水沖洗著她渾身是血的身子,她所踩到的地方均染上了紅色的血水。夜色將地面侵染成無盡的暗黑,那血水在黑暗之中蜿蜒曲流,向低處行去。

“別走……”她痛苦的低喃,“我錯了,我錯了……”

鳳簫一邊踏著雨水跑著,頭腦一邊清醒了不少。這人似乎不像厲鬼,也許……也許是受傷的人也說不定。若是自己再一味跑下去,說不定會誤了救人的時機。

這樣想著,她摸了摸腰間的香囊,它早已被雨水濡濕。

手指微微摩挲著緞面上的梨花刺繡,鳳簫一咬牙,鼓足了勇氣,停下身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面對那個面容已血肉模糊的女人。

不過一會兒,那渾身是血的女人便追到了她面前。

她嚶嚶的哭泣著,口中喃喃著我錯了我錯了,然後似是體力不支,噗的一下倒在了雨水之中,立時血水四散,暗紅色的鮮血與地上的汙水混合在一起,流向宮墻腳下的槽子裏去。

鳳簫皺眉,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然後蹲下身來,問道:“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那女人驟然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衣角,仿若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雨水使得她的發絲全部粘在臉頰之上,彎曲,交纏,再加上她的面容已因那幾道極深的傷口而血肉模糊,實在是看不出來這人是誰。

她唇形不斷動著,聲音卻全然被隆隆雷聲蓋過了。

鳳簫又湊近了些,方才聽得她聲音嘶啞著道:“盒子,盒子……”

“盒子?”鳳簫訝異道,“什麽盒子?”

“不要……不要打開盒子。”那女人聲嘶力竭的喊道,“有鬼,有鬼!我錯了,我錯了,不要殺我!”

這聲音雖然嘶啞難聽,可是……鳳簫擡起那女人的臉龐,撥開那女人額前的亂發,細細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女人已疼痛難忍,紅腫的眼睛緊緊皺著,蒼白的嘴唇已被她咬破,鮮血順著她的下巴流淌下去。

她是……

她是宗婕妤!

昨日尚寵冠後宮,體媚容姝,逼的六宮粉黛皆失了顏色,如今卻淪落至如此地步,血肉模糊,橫倒於巷道之間,性命堪憂!

“婕妤,婕妤……”鳳簫急道,“我背你去太醫院。”

宗婕妤已說不出話來了。她喘著粗氣,眼睛半瞇著,奄奄一息。

鳳簫跪下身子,將宗婕妤背在自己的背上,然後吃力的站起身來,舉步維艱的行走著。

大雨傾盆。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在對這些嬪妃們下毒手?先是王德妃,再是宗婕妤,手段殘忍血腥,原因卻始終不明……他到底是出於什麽原因?什麽血海深仇?

鳳簫只覺得頭腦昏沈,什麽也想不通,卻又有好多事情不得不想。她在做什麽?為什麽身後的人愈來愈沈?她要去哪裏?要去哪裏?

她時時刻刻都要倒下去,可她咬著牙,應是挺了來。

“鳳簫?”不遠處,忽地有人驚異的喊道。

鳳簫迷迷糊糊的睜眼開去,只見大雨之中立著一位男子,青色直眉,美目媔只,手執一把紫色紙傘,表情緊張而慌亂。

鳳簫沖他苦笑一下,卻也不知他能否看見。笑罷,她再也支撐不住,徑自倒了下去。

幸好,沒有倒進那冰涼的雨水裏,而是躺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真好。

只是自己滿身血汙,怕是會毀了他那身名貴的衣衫。

呵。自己在亂想什麽?

隨之,她已沒了力氣胡思亂想,黑暗襲來,掩蓋了她所有的思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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