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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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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鏡一開始還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

破爛的校門, 就跟陳鏡小學上的子弟學校一樣,風一吹地上的塵土就往臉上揚,不見得是什麽太有年代感的東西,完全沒有引起陳鏡的半點新奇感——作為一個混子, 陳鏡自詡是一個有見識的青少年, 什麽東西沒有見過呢。

直到紮著馬尾辮,臉上洋溢著熱情笑容的李美靜從校門裏走出來, 手裏還挽著兩個要好女同學的手, 正在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什麽。

她臉上的膠原蛋白和眉眼裏的神采, 都向陳鏡昭示著一個道理——這是少女時期的李美靜。

一個和她處在一個年齡的, 她的同齡人, 李美靜。

不再是她的母親。

被她註視著的李美靜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目光, 在同伴的提醒下回頭,對著她純真地笑笑,轉回頭和同伴繼續往前走。

陳鏡則處在巨大的震驚裏面。

緊跟著陳鏡弄懂了她在這個時空的身份——沒錯,她在這個時空是有身份的,周圍人對她身上被畫著黑色塗鴉的校服, 以及奇裝異服視若無睹。

因為——

她是鎮上陳家的獨生女, 父母都是做生意的, 家裏很有錢, 對她完全放養,並且校霸身份也完全繼承了過來, 這一次她可比前世叛逆的時候混得好多了, 是學校真的隱形的校霸,別的扛把子沒她有錢,給她面子在這裏蹭個煙錢。

陳鏡:。

她對這些都不感興趣,腦海裏都是李美靜回頭看著她巧笑嫣然的模樣。

那是她的媽媽嗎?

記憶裏, 她從來沒有露出過那樣的神色,怎麽迂腐如李美靜那種人,也會那麽放松地笑嗎?

陳鏡一直覺得她是一個裝在套子裏的人來的。

她想起睡夢之前,李美靜說的那句話。

“媽媽也不是生來就會當媽媽的。”

拍這部戲實在是……不容易。

駱雪在這部電影裏主要有兩個造型,一個是十六歲的李美靜,一個是中年眼神疲憊卻在陳鏡面前很柔軟的李美靜,需要演出兩個人物的區別本身是一種挑戰,另外一種挑戰則是來自——

秦箏在戲裏面是真的要叫她媽媽的。

雖然陳鏡式的叫法都是不耐煩的一聲“媽——”,到後期直接懶得叫了,也只是電影開頭的時候才叫兩聲。

但總歸是叫她“媽”啊——

駱雪捂臉。

尤其是……拍戲的時候周圍的劇務人員都看著駱雪和秦箏,當事人們全都知道,除去角色的身份設定,駱雪本身就是秦箏的麻麻粉……

秦箏一聲“媽”叫下去,駱雪整個人的反應就楞住了。

發現自己楞住的駱雪:!

看著監視器的張彥眼神不善:呵。

秦箏向他表示歉意,示意暫停一下,才看向駱雪,“不喜歡我這麽叫?”

駱雪頓時落了一個大紅臉,“我不是——我沒有——”卷卷否認三連。

秦箏卻已經自顧自地勾起笑意。

“乖,這樣叫的是陳鏡,我沒有這麽兇。”

“你知道嗎?”秦箏俯身,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工作人員就看到駱雪的臉突然變成一個紅蘋果,然而她很快就進入了狀態,再也沒有出現過這種突然楞住無法反應的情況。

好在後面叫媽媽的場合不多。

啊,原來被崽崽當場叫麻麻是一種這樣的體驗,完全跟想象的……不一樣,甚至有些……恐怖QAQ

麻麻粉駱雪今日自閉中。

陳鏡想知道,李美靜在年輕的時候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是一開始就活在套子裏面的嗎?

知道回不去以後,陳鏡反而很淡定,至少面對這個李美靜時,她心裏沒有那麽厭煩和不開心,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她和李美靜做起了朋友。

她映象中的李美靜應該是一個謹小慎微,不喜歡惹事,只知道死讀書和聽大人話的乖乖女,一開始,陳鏡覺得她對自己這樣一個背著太妹名聲的人的靠近會防備,誰知道,自然而然地接觸以後,李美靜待她並沒有什麽不同。

不害怕也不諂媚,該怎麽相處怎麽相處。

陳鏡才發現更多的她。

在面對李美靜時,陳鏡內心是傲慢的。就像看到站在肯德基門口等她出來的李美靜時,她內心的想法是這個人上不了臺面,和老陳談論歷史和政治十分開心的時候,她從來不覺得李美靜能夠參與他們之間的話題。

她覺得李美靜不會享受生活,恐怕都不知道這個社會的色彩有哪些。

陳鏡就帶著十六歲的李美靜去玩耍,看電影,蹦迪,逛街,和男生聯誼,想看李美靜臉上會露出怎樣驚慌失措的表情。

她想看看,十六歲的李美靜生命的寬度廣度,和她的完全不能企及。

但是居然沒有。

除了一開始的羞澀和躲閃,李美靜接受的很自然,看著電影中帥氣的男明星,她一樣會悄聲在陳鏡耳邊說,“天吶他好帥啊”,被男生對視,她一樣會臉紅,在別人打趣時強裝鎮定,“並沒有這樣啦。”

她也會攢好久的錢,在城裏的小飾品店裏面買一條自己喜歡的項鏈。

甚至,她還可以用大拇指打出格外嘹亮的呼哨,成功後還會得意地對陳鏡眨眨眼。

這一切都超出陳鏡的預想。

她從沒想象到,李美靜曾經是這樣的人。

她和未來的她,那麽不一樣。

導致這一切的她,是因為——變成媽媽嗎?

“當媽媽嗎?”聽到她的問題,李美靜有些詫異,不理解陳鏡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但她還是認真回答。

“其實我沒有想象過當媽媽是怎樣的樣子,但其實,我不太想當媽媽誒。”

“我媽很辛苦,每天都要很早起床,準備一家人的早飯,洗衣服,做家務,然後去上班,我不上課的時候偶爾還會在家睡一次懶覺,但這麽多年,我媽沒有一天沒有早起過。”

“我們家有三個孩子嘛,所以我爸丟了工作,我奶奶就一直責怪我媽,但其實我妹妹和我弟隔了三歲,那三年我媽就一直承受著我奶奶催生的壓力,真的生了,又怪我媽害我爸丟了工作。”

“而且當媽媽太難了,媽媽要精打細算,要操持家務 ,要帶孩子,還要掙錢,爸爸偶爾可以生病,我媽好像從來沒有生過病。”

“如果我以後要當媽媽,一定是因為我特別愛那個人吧。”李美靜的笑容中有些羞澀,但卻很純凈,想象到什麽很美好的畫面一樣。

陳鏡的嘴唇動了動。

你怎麽可能愛老陳,真的愛,會到明知道對方出軌也不離婚?

但李美靜話裏的那些,卻讓陳鏡想到了未來的她。

從來不生病——陳鏡好像沒有註意過,每一天的早餐都會準時在餐桌上,每一天的晚餐也總是熱氣騰騰的等在家裏,過年一起吃飯時李美靜系上圍裙就在廚房裏忙到很晚,陳鏡和親戚摔筷子時總是她在後面描補——她好像也扶著腰過,好像有一天聲音很虛弱,是,不舒服嗎?

陳鏡說不出話,她感覺有些不舒服。

中間一段的劇情算得上歡樂,自以為是的校霸陳鏡總是被天真的李美靜無意中打臉,子弟學校扛把子一時口誤在小弟們面前脫口而出“媽”之類的畫面十分好笑,貢獻了好幾個名場面。

好像是一次很美好的穿越,直到陳鏡下一次醒來。

這一次她再見到的李美靜大了幾歲,青春的面容裏夾雜著幾分疲憊。

好在陳鏡的身份還好用——時空給的借口是陳鏡跟隨父母搬到另一個省,幾年以後與李美靜相遇。

陳鏡:……

但她總算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可以接近李美靜,也了解到李美靜的現狀。

她輟學了。

高中畢業出來以後,就在服裝廠做小會計。

陳鏡記得她曾經說過要考到首都的大學去,去首都看喜歡的那個男星的演唱會。

李美靜擺手:“沒有啦沒有啦,說著笑的。”

聊了一小會兒,李美靜一怔,“哎呀我得先回去了。”

“怎麽了?”

李美靜疲倦的臉上帶出一抹笑意,“家裏的崽崽該餓了,我得趕緊回去。”

陳鏡啞然。

“你當媽媽了?”

看到她臉上的震驚,李美靜羞赧,“嗯,忘了說了,我今年有了個可愛的小姑娘,眼睛和你的一樣好看,下次帶給你見見。”

陳鏡看著她被壓皺的衣襟,“你,為什麽……”

她說不出話來。

李美靜撓撓臉,“當媽媽挺好的,哈哈哈。”

陳鏡跟著她回家,看著她連外衣都來不及脫,抱著孩子就哄,哄了孩子不哭之後拿起圍裙開始做飯,中間還要和街坊鄰居寒暄幾句,等著老陳回到家,把飯菜端到桌上之後,又忙著給她這個客人夾菜,飯還沒有吃兩口,聽到孩子哭了,連忙站起來去哄孩子。

陳鏡知道一貫整潔的她為什麽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了。

即使繈褓裏的那個人是自己,她也想掐死對方。

陳鏡變態一樣地去打聽這段時間的故事。

在服裝廠上了一年班的李美靜開始瘋狂被催婚,她人長得好看,禮貌,還有學歷,沒有人不喜歡她的,都努力給她介紹對象。

大家都說:

“你這個年紀了,結個婚,生孩子正是好年齡。”

“女孩子到二十四五就難找了,你看看現在那些丫頭,你得有點危機意識。”

“趁著現在年輕好帶孩子,不然以後精力就不夠了。”

李美靜也很想說“不”,但就像讀書這件事情一樣,大家的聲音足夠多的時候,你的聲音就不重要了。

她嫁了一直追求她的同事,婚後順利有了孩子,雖然是個女孩兒,婆婆不樂意帶,但看著那個柔軟的生命時,一直隱隱悶悶不樂的李美靜突然就柔軟。

從今天起,她多了一個新的身份,她是這個小生命的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她也曾是少女啊感謝在2021-01-13 23:56:39~2021-01-16 00:16: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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