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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冬夜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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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冬夜奇遇

大年初一,小毛子早早的起了床。

他掃過院子後煮上了餃子,然後就坐到床邊,看著唐安琪發呆。

唐安琪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正在酣睡。貼身的小褂卷起來,露出了一段腰身肚皮。腰是細成了一撚,肚皮也是薄薄的,白綢子一樣繃在肋骨上,可以看到皮下細細的血管。

小毛子十多歲時就到了他的身邊,幾乎是和他一起長大的。雖然滿口裏喊著“旅座”,可是在他心裏,並未真把唐安琪只當長官。唐安琪終日活蹦亂跳的帶著他一起淘氣,兩人簡直就像一對不務正業的兄弟。

於是小毛子就心疼起來。伸手把小褂拉下去蓋住肚皮,他很憐愛的看著唐安琪的睡相,心想旅座要餓死了。

唐安琪醒來之後,金含章仍舊是沒有回來。小毛子端上餃子,又在碟子裏調了醋和辣椒油,希望唐安琪受了這種酸辣滋味的刺激,可以多吃一點。

遠方隱隱響起鞭炮聲音。兩人守著一張小圓桌坐下了,悄無聲息的吃喝。小毛子一邊吃餃子一邊察言觀色,末了陪著小心問道:“旅座——”

唐安琪立刻把一根手指豎到唇邊,瞪著小毛子“噓”了一聲。

小毛子連忙改口:“少爺,要不要蒜?”

唐安琪搖頭:“不要,我飽了。”

小毛子垂下眼簾嘆了一聲,然後說道:“少爺,您看您吃的這點兒貓食——不用日本人出手,您自己就把自己給餓死了。”

唐安琪盯著盤中餃子,沈默半天,最後還是搖了頭:“不愛吃,吃不下。”

“那您想吃點什麽呢?您說出名字來,等街上有買賣攤子了,我給您買回來!”

唐安琪答道:“我想一想。”

他想了良久,並沒有想出答案,金含章倒是毫無預兆的回來了。

金含章雙手插兜,拱肩縮背的進了院子。直接走入唐安琪的廂房,他蒼白著一張臉,讓唐安琪和小毛子過來幫幫忙。

說這話時,他把左手從衣兜裏抽了出來,滿手都是血淋淋的,仔細一瞧,竟是腕子上被割出一道血口。唐安琪和小毛子笨手笨腳的為他清洗包紮了傷口。而金含章眼看桌上擺著半盤餃子,就伸出右手捏起一個塞進了嘴裏。

“唉……”他一邊大嚼一邊苦笑:“電網我都翻過去了,哪知道最後在矮墻頭上掛了彩。”

咽下這一個餃子,他大概是感覺味道不錯,把盤子拉到面前,他接二連三的往嘴裏送:“天黑,沒瞧見墻頭豎著碎玻璃片。”

唐安琪用毛巾擦凈了手上的藥粉:“成功了嗎?”

金含章微笑著對他一點頭。

金含章這一夜的所作所為,直到了五天之後,才被披露在了新聞報紙上。這條消息只占用了小小一塊版面,說有惡徒深夜摸入田山大佐府中意圖行竊,田山大佐勇猛無匹、以銳不可當之勢親自擊斃惡徒,大獲全勝。

唐安琪盯著這條消息反覆看了好幾遍,很想笑出聲音。世界上已經沒有田山大佐這個人了,可是日本人自己不承認,老百姓們又怎能知道?

殺死田山大佐的子彈手槍,都是經過他的手一件一件運出去的,所以他頗自豪。

到了初六這天,金含章接到上邊命令,又開始籌劃起了新的大動作——暗殺相川大將!

相川大將是位有謀略有威望的武將,人送外號名將之花。金含章決定辣手摧花,可是相川大將和田山大佐不一樣,相川大將居於高位,簡直高不可攀,讓人無從下手。

金含章思來想去,越想越難,最後就犯起愁來。唐安琪看在眼中,卻是靈機一動,想起了一位久不聯絡的朋友——陸雪征。

金含章也久聞陸雪征的大名,但是一直沒有交往。陸雪征是一把好槍,根本無需指揮,簡直就是說哪打哪,而且幾乎不出紕漏。金含章信得過陸雪征——這麽多年了,陸雪征堅定的恪守著一把槍的本分,除了殺人收錢兩件事外,從來沒從他那裏流出過任何風言風語。一個殺手能殺出金字招牌來,就可知他必定不是個凡人。

可是……

金含章向唐安琪講出了自己的心事:“陸雪征太貴,我們經費不夠哇!”

唐安琪見金含章並不反對自己這個建議,便打起了精神:“我可以去當面和他談一談。先前我們關系一直不錯,也許他會給我一點面子,做一次義務工。”

在接下來的幾日,金含章四處打探陸雪征的行蹤。而在正月十五這天夜裏,唐安琪果然是順利來到陸公館,並且見到了陸雪征。

他提前準備了好一篇動人言辭,想要打動對方。哪知未等說過三言兩語,陸雪征就直接問出了一個字:“誰?”

唐安琪頓了一頓,忽然感覺自己那番準備真是多餘的可笑——自己小看陸雪征了。

於是他坦白的答道:“相川蓮。”

陸雪征思索片刻,反應過來——哦,那個相川大將。

而唐安琪又緊接著說道:“沒有酬金。”

陸雪征很淡然:“沒關系。”

唐安琪想要告訴陸雪征這場暗殺的危險性,然而陸雪征似乎是有著鐵打的身體和靈魂——他是靠著殺人起家的,他輕描淡寫的對唐安琪說:“相川蓮也是個人。只要是人,我就能殺。”

唐安琪聽到這裏,真想抱著陸雪征嚎啕一場。在陸雪征這裏,他發自內心的感到了安全。陸雪征總是那麽無所畏懼滿不在乎,似乎所有的危機在他面前,都只是一陣拂面的風。

他知道陸雪征是講義氣的,如果他願意,陸雪征肯定能把他攏在羽翼之下吃飽穿暖。可是他有他的責任,他有他的命運。他知道自己對陸雪征是無以為報了,所做的只能是站起身走到陸雪征面前,向對方深深鞠了一躬。

陸雪征想要留唐安琪吃頓晚飯,可是唐安琪不肯久坐,一定告辭要走。

出了陸公館大門,他遮遮掩掩的坐上一輛黃包車,想要盡快回家。哪知事與願違,車夫剛剛跑過一條街,就在路口被一輛汽車撞了。

車夫,以及黃包車,當場一起傾覆過去,汽車在大雪地上剎不住,頂著黃包車又向前蹭了半米。唐安琪在車夫的慘叫聲中爬了起來——他是從車座上一頭栽下去的,只是摔了一身雪,反倒沒有大礙。

彎腰撿起帽子扣回頭上,他眼看著汽車夫和洋車夫已經開始互相對罵,便意圖偷偷溜走,不淌這趟渾水,免得到時再被憲兵巡警一起帶走。哪知悄沒聲息的剛退了兩步,前方汽車車門忽然開了,一個人如狼似虎的沖出來,繞過黃包車就撲向了他。他一時莫名其妙,可是眼看對方黑黢黢的來勢洶洶,便下意識的撒腿要逃。

下一秒,他被對方撲倒在了路邊雪堆上。

顛顛倒倒的被人扳著肩膀翻過來,他就覺著頭上一涼,卻是帽子也被人摘了下去。熟悉的氣息撲到他的鼻端,他忽然僵硬了身體,在星月光芒下看清了對方的面孔。

可他近來是沈默的太久了,明明心裏如同明鏡,嘴上卻是一言不發。

於是戴黎民直勾勾的盯了他片刻,末了啞著嗓子開口問道:“是你嗎?”

唐安琪在他的壓迫下,微微的點了點頭。

戴黎民又問:“是死是活?”

唐安琪大睜著眼睛,不知應該如何回答。

戴黎民摟著唐安琪以及唐安琪身下的枯草白雪,一挺身站了起來。唐安琪現在輕的幾乎沒了分量,所以他拎著這樣一具身體,在寒風呼號的黑夜中不由得有些恍惚。

他之前是剛喝了一點酒,這時帶著酒意,他完全忽略了唐安琪的踢打掙紮,只自顧自的一邊向汽車走,一邊低聲說道:“沒事,沒事,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不怕你,你在我心裏總是一個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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