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三環擱後世那可是黃金地段，但是現在麽，跟大部分城市一樣，北門住的都不是特別有錢有權的那一部分人。但是這些人又是本地最古老的原住民的後代。往上數幾代，說不定人家還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呢。

北三環這一片空置的房屋也不少，大部分都是已經破損不堪的老房子。

這幾年城市發展很快，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國人很多都寧願背上一筆貸款，搬進有電梯的大房子。那種低矮破舊的老房除了等待拆遷的，和家庭實在沒有條件購房的外，基本沒有人會住在裏面。

特別是北三環這一片的低矮平房，連安個暖氣都難，冬天還得靠燒蜂窩煤爐子取暖，年年都有一氧化碳中毒送醫院的事情，一提起這裏，大部分人都會帶上明顯的嫌棄目光。

陳怡歆來的時候正好是中午一點多，太陽火.辣辣的當空曬，整個北三環除了蟬鳴外就找不到一絲人聲響動。

她騎著買來的二手單車，隨便找了個開在胡同口的小賣部，進屋買水，順便蹭下風扇。

“小姑娘怎麽這麽大熱天還往外跑？”

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瘦削男人，一條腿不方便，就讓陳怡歆自己去冰櫃裏拿水。

“我得工作啊。”不在意的擦了擦汗，陳怡歆揚起笑臉，“我是大學生，勤工儉學嘛。”

中老年人對勤工儉學這四個字的感覺特別好，也樂意照顧一下這些學生。這不，陳怡歆買一瓶水，人老板還送她一根老冰棍。雖然是最便宜的，但這份好意可無價。

陳怡歆也沒客氣，一邊嘬冰棍，一邊打探消息。

“你是想要了解這些房子的所有人？”老板警惕了一下。

“嗯吶。我這不是臨時替一個房產公司做事嘛，調查居民情況。喏，老板你也順便填一個唄。”

陳怡歆趴櫃臺那兒，把一疊表格放到老板眼前。

“很簡單，就是填個戶主的名字，然後居住時間，對未來的設想之類的。”

老板翻看了一下，這些表格都沒涉及到個人隱私，最大的隱私洩露就是所擁有房屋的面積大小了。可這點對於世代住在這裏的老人來說，壓根兒就不是秘密。

老板合起那疊表格，看了眼陳怡歆，張口問她。

“你們這開發商是打算把這裏推平重建？”

“不知道哇。”陳怡歆聳聳肩，這個真不知道，但就她所知道的信息來講，這裏被推平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七十，剩下的三十存在好幾種可能。

老板沒吭聲，直到陳怡歆嘬完冰棍又買了幾包小零食打算離開的時候，他才敲敲櫃臺桌面，讓陳怡歆把表格本遞給他。

“哇，老板你簡直是真人不露相啊！”

陳怡歆徹底震驚了。她沒想到，自己隨便挑了個地方蹭風扇，就遇到超級大地主了。

這邊一條街，整整一條街都是屬於老板的！

但是，在看到老板的家庭關系的時候，她瞬間沈默。

一個沒有配偶，沒有子女的孤獨老人，就算擁有一條街，那也不是幸福的人生。

陳怡歆在心裏感嘆了一番，可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沒有流露出同情，就好像這位孤獨老人跟其他人沒有差別。

還別說，她這樣的應對讓老板心裏隱隱有點高興。他這一輩子被人同情得太多了，可他壓根兒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所求的，不過是平等對待而已。

第二天陳怡歆又來了，不過這次她帶著些小禮物過來的。

“我今天跟外面過，遇到個老奶奶在賣，瞧著東西還不錯，價格也不貴，就幹脆全買了。這麽熱的天氣，我都擔心老奶奶受得住不。”

一口袋桃子大概有個十幾斤，一看就是自家樹上結的。

陳怡歆自來熟的跑去店門口的水龍頭那裏洗了兩個，遞給老板一個。然後噗呲噗呲啃起來。

“味道還行，有點點酸，不澀嘴。”

啃完之後她擦了手，背著雙肩包打算繼續工作。桃子留給老板，隨便他自己吃也行，給客人們吃也行，反正她也不在乎這點錢。

跑到下午六點多，陳怡歆把這周圍三條街能找的戶主都找完了，剩下的要麽人不住這裏，要麽已經是無主的空房。

“叔，我這邊的統計已經完成了，明天開始我可能就不會再過來。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要是需要幫忙的，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給我就行。我學校離這邊不遠，過來挺方便。”

陳怡歆還買了些炒菜和飯，跟老板吃完了晚飯，才拎著東西騎著車走了。

陳怡歆是不知道，以前這裏也不是沒有開發商來看過，但是老板的態度很堅決，就是不肯接受拆遷，這才一直沒有被開發。

陳怡歆這次歪打正著，跟老板打好關系，對方雖然也沒答應拆遷，但至少沒再看著社區人員和房產公司的人之後就發脾氣了。

這次跟著社區工作人員過來的是劉斌，他是來了解並核實前期的勘查資料的。

這也是大公司的必要流程。最先的普查到集中分析各個擊破，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拆遷成本還真不只是拆和安置的那部分，還包括了這個過程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投入。

之所以今天劉斌就來，也是因為這一條街的戶主是同一個人，也是他們這次探訪的重點。

大叔雖然態度溫和了些，但還是沒有松口，他既不說自己的需求，也不說自己到底答不答應拆遷，一時間場面陷入尷尬的沈默。

劉斌笑著搖搖頭，招呼工作人員在這裏坐會兒，說他出去一下就回來。

他離開的這二十多分鐘時間裏，工作人員苦口婆心的勸老板至少給出個底線吧，可人老板就是不搭理。不但不搭理，還隱約有些發火的意思。

“小劉啊，來幫個忙。”

正這時，門外傳來劉斌的聲音。

工作人員小劉瞪了老板一眼，出門了。

“這是？”

門外，小劉看到劉斌手裏拎著的各種食品飯盒和袋子，有點傻眼。

“看著幹什麽，來幫個忙，把大爺門口的小桌子支起來，我們陪大爺喝點酒聊聊天。”

劉斌這一招讓工作員小劉都傻眼了，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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