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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腰上不輕不重地一擰,臉埋在他頸邊低低地笑:“學生自薦枕席,還請老師憐惜。”

傅諍眉心一揪,雖知她是故意戲弄他才這般說到,卻還真有些下不去手了。

岑睿等了半天,擡期臉看到他一副糾結至極的表情,噗嗤笑出聲,那一點羞澀煙消雲散:“你這是害羞了?還是後悔了?”心裏嘀咕,後悔也晚了吧,生米煮成熟飯都吃下肚了。

傅諍撫過她染上紅暈的雙頰,撈起衣衫半褪的她往懷裏團了一團,語聲微微澀然:“我何嘗會後悔,只是你才……”

岑睿被他的懷抱烘得暖暖的,鉆出個腦袋來,捧起他的臉嚴肅道:“之前我從沒嫌過你老,但現在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眼睛往下斜斜:“咳,真不行了。”

“……”

傅大人隨即身體力行地告訴了皇帝陛下,他還是很行很行的……

最後一縷天光泯滅在厚重的雲層裏,岑睿已熬不住傅諍來勢兇猛地索歡,向他求饒了,喉嚨裏抑著低吟,似嗚似咽:“我,再也,不敢了……”一句話斷成了三次,聲音破碎低迷。

滾燙的汗水從傅諍額前滴下,蜿蜒在他鎖骨胸膛之上,岑睿眸裏潮霧蒙蒙,喘息著伸手抹去那些汗水。

手才觸到那片肌/膚,就被傅諍十指相交扣在一旁,傅諍扶著她的腰,隱忍道:“想不折騰,就別鬧。”猛然將她翻到自己身下,或輕或重又是一陣纏綿出入,才退了出來。

岑睿伏在松軟的毛毯上喘了許久的氣,微風拂過她j□j的脊背,惹得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冷字尚在齒間中衣已落了下來。岑睿揪起皺巴巴的衣角看了眼,捂住眼直嚷著:“自作孽不可活。”

傅諍靈臺恢覆了些清明,眼神掠過她身上的點點紅痕,止不住歉疚,輕揉著她腰肢:“抱歉。”

岑睿慵慵地斜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轉過臉不看他:“男人都是禽獸!”

傅諍自知理虧,咳了聲,把她從軟毯裏提出來,眸光柔中帶暖:“穿上衣裳再睡,免得著涼。”

岑睿連骨頭都軟成了爛泥,只任他擺弄來擺弄去,末了揉揉眼:“我餓了。”

打上回岑睿來探視後,小書房內便常備下了點心,以供小世子和太傅大人教課教得晚了用來果腹。傅諍找出點心盒,把酥餅扳成小塊小塊餵給岑睿,岑睿趴在他膝上吃了幾口,又道:“渴了。”

傅諍看了眼把他當小廝使喚的岑睿,又默默去倒了杯茶水來,閑著的手仍幫著岑睿放松酸累的腰腿,哄孩子似的道:“這回是我失控了,莫惱了。”

岑睿的怒氣來得快也走得快,傅諍身段一軟,哄上兩句就沒了氣性。吃著糕點,由他按摩揉捏了會,拉住他的手:“別弄了,你也歇一歇。”側臉看著他微有薄汗的臉,心頭一動,叼著小塊的酥餅湊到他唇邊。

傅諍眸中有笑,只望著她不動。岑睿抽抽臉,死悶騷!將餅直接擠到他唇間。唇齒相依地糾纏不舍,岑睿腰一軟,帶著傅諍滾在了毯子上。嬉鬧了一會,岑睿氣喘籲籲地偎在傅諍懷裏:“傅諍……要個孩子吧。”

傅諍怔了一怔,低頭看她。

岑睿臉上仍是懶懶的笑意,語氣卻完全沒有玩笑的意味:“我想了很久,你總不能一直不成家,如果將來分開……”

“沒有那個如果。”傅諍冰冷地打斷她的話,像是給她也像給自己一個承諾:“我一定會找到一條適合你我走下去的路。”

岑睿凝視著他,輕輕地嗯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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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公主與徐天奇的大婚已熱熱鬧鬧地辦完了,眼看徐師在朝上蠢蠢欲動的表情,岑睿就知道這事沒徹底了解。在她愁眉不展地想辦法時,鄰邊晉國的老皇帝駕崩歸天,太子黨與三皇子黨的皇位爭奪之戰一夜爆發。

兩黨鬥得你死我活之時,晉國太子突然遣了使者來訪恭國,帶了大量錢帛牛羊,並奉上太子殿下的手書,大意是“我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可我那王八蛋三弟卻不顧嫡庶之分和我搶龍椅,我願以連、豫等四城作為謝禮,請恭國陛下您住我一臂之力。”

這四城皆是恭、晉接壤處難得的水草豐茂之地,其中連、豫兩城更是有名的貿易關口。岑睿吹了個口哨,這晉國太子手筆夠大、誠意夠足啊。看著使者身後一箱箱金銀,岑睿拿著手書,笑而不語。

晉國使節以為岑睿嫌棄這些銀錢少了,暗暗心疼了一把,陪著笑道:“這些只是我家殿下一點點心意而已,來日待殿下登上大寶,自然另有重謝。”

送上門的肥羊哪有不宰的道理,岑睿和傅諍互相遞了個眼神,笑道:“貴國太子的心意朕收到了。”

使者一聽,事成了,頓時喜不自禁地拱手道:“那就靜待陛下佳音了。”

使者一走,岑睿摸了摸足有半人高的箱子,嘖嘖稱奇道:“晉國好有錢啊,看得我都想去和他哥兩爭皇位了。”

傅諍聞言挑一挑眉,低聲道:“現在晉國內亂不止,你若有心……”

岑睿比了個停的手勢,癟癟嘴道:“自家事都管不來了,哪有心思去摻合別家事?”

傅諍低下頭沈思片刻,舒眉一笑,道:“這個時候陛下該去召見謝容了。”

岑睿不明就裏地看他,傅諍道:“做樣子該做足才是。”

半月未過,接到岑睿手諭的燕王在恭、晉兩國接壤處集結了大量兵馬嚴陣以待。晉國太子的氣焰瞬間高漲到了頂點,腰板頓時直了許多,一改迂回謹慎的行事作風,直接和容澤在涇河兵戎相見。

眾人一揣摩,估摸著這位太子殿下是有恭國撐腰了,雖不知恭國皇帝陛下為何會出兵相助他們那飯桶太子,但三皇子容澤再有能耐也抵不過一國兵力啊,更莫說領兵人是驍勇善戰的恭國燕王了。

在所有人紛紛不看好容澤時,突然晉國宰相淮以安公布了太子獻上南方四城換取恭國出兵的親筆書信,上面明明白白地戳了太子的印鑒,行文裏太子更是業已皇帝自稱,囂張跋扈可見一斑。當然這中間抹去了岑睿不厚道地收了財賣了人的一系列過程……

本來晉國百姓對太子就已是怨聲載道,賣國一事一出,人民的憤怒被推上極點。太子一看情勢不對啊,早遲鈍的腦子也看出岑睿擺了他一道,一邊氣得吐血一邊勉強抵著容澤大軍的逼近,倉皇向三國交界逃竄去。

眼看著塔塔爾部的草原近在眼前,卻不知從何處殺出埋伏已久的一路兵馬來,晉國太子一黨皆數被縛,太子不知所蹤。

當燕王將太子餘孽押解到州府時,岑睿才站出來痛心疾首地指責他道:“燕王你可知罪?!這是別人的家事,你怎能沒有朕地的詔命擅自插手呢?!”

燕王“悔不當初”地向岑睿請罪道:“陛下明察啊!當時臣率兵在邊境巡察,誤以為這些是前些日子在幽州燒殺搶掠的流匪,便擒了下來。”

被縛眾人嘔出一口老血:大半夜的你去巡察邊境,騙鬼啊!

岑睿揮一揮袖:“算啦,就罰你把這些人送回晉國去吧。”

容澤笑瞇瞇地在邊境接收了俘虜,還假惺惺地稱讚了岑睿的仁慈大義。

不久,容澤登基為帝,晉國改元“先天”。

恭國朝內對這件事的議論褒貶不一,大多數人認為岑睿雖然不太厚道但是對恭國來說還是挺好的,畢竟容澤的賢名流傳久矣,是眾望所歸的帝王。也有人認為岑睿的做法有失誠信,簡直是坑蒙拐騙的流氓行為,丟了禮儀之邦恭國的臉。

岑睿大度地沒去追究唾棄她的那些人,只是偶爾回頭想想那四城,還是有點舍不得,抱著枕頭左右滾:“好大一塊地盤呢!”

傅諍坐在一旁看著折子,用扇子拍拍她的腿:“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我套容澤回來又不能嫁我生孩子。”話沒說完就被傅諍捉過去修理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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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風凜凜,新年將近,徐相爺覺著再拖下去,過了年,嫁女兒這事真是要黃了。

今日岑睿心情不錯,早朝上君臣其樂融融地扯了會淡,徐相爺和個悶葫蘆似的默了會,到底沒忍住出了列:“陛下。”

岑睿正在和禮部商量今年在哪處擺下元日大宴,興頭上被打擾了也沒惱色,和悅道:“相爺有何事啟奏?”

徐相爺一看岑睿態度和藹,底氣足了足,便將前些日子請她賜婚一事誠意滿滿地重覆了一遍。

岑睿含笑將目光移到傅諍身上:“合人佳緣這等喜事,朕自是喜聞樂見。相爺千金德淑儀芳之名傳滿京城,門第德容皆是配得上太傅的,太傅的意思呢?”

徐師不是沒探過傅諍的意思,每一次都是碰冷釘子,碰多了氣頭也上來了,本相的女兒配你個大齡曠男我還舍不得呢!你都不是首輔了,傲個屁!這才死磕地非要向岑睿請了這門婚事,本相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聖旨硬!

傅諍似沒聽見岑睿所言,垂首不語。

岑睿臉色不豫,音微微高了些:“太傅?!”

傅諍這才擡起冷冷清清的一張臉:“臣已有妻室,只得謝相爺好意了。”

“……”朝堂上的嗡嗡低語霎那歸於死寂之中。

所有人的心聲都是:娘希匹的!原來除了徐相爺外還真有人敢把女兒嫁給太傅大人的?!

岑睿也被他狠狠噎到了,良久,幹咳道:“朕怎麽從沒聽太傅說過,太傅可仔細著說話,一言不慎就是欺君啊!”眼神狐疑地從他不辨喜怒的臉上掠過,他不會……真在老家或者哪個地方娶了個夫人吧……

就是就是,徐相爺使勁點頭,兩撇胡子氣得一上一下:“太傅在朝中任職也有六七年了,我等可從未見過尊夫人啊。”

傅諍的眸光如他人般冷漠鋒利,語聲低沈,摻雜著一縷不易察覺的哀意:“八年前平州動亂,臣與妻子走失在流民之中,自此再未相見。但臣確實已娶妻立室,陛下不信可傳臣的母親來相詢。”

徐相爺還是不肯罷休,道:“依我大恭律,夫妻相別八年便可判作是和離了。太傅大人再娶無妨啊。”

“臣與愛妻鶼鰈情深,同牢那日起臣便立誓此生只得她一人為妻。”傅諍擡起頭看著岑睿,眸光沈凝如淵:“哪怕流離失散、生死別離,今生再無相見之日。天地為證,臣亦不會違背此諾。”

71【柒壹】新年

傅諍擲地有聲的話語甫一落地,闔朝俱靜。許多人不可思議地看向傅諍,太傅大人的意思是要替他那九成九回不來的夫人守活寡?!

岑睿坐在龍椅上久久無言,縱然她猜到這是傅諍為了擺脫與徐家的婚事所找的說辭,縱然她仍不可避免地為他這一番話酸澀而感動,可在滿朝臣子面前她什麽也不能做,甚至連給情人一絲多餘的表情都不能有。她只能回給他以冷靜如冰的眼神,區區數尺朝堂在這一刻對岑睿而言卻是天各一方的遙遠……

“太傅知道說出的這番話意味著什麽嗎?”岑睿冷漠的神情裏摻著下不了臺的薄怒。

“臣知道。”傅諍沒有半點退讓,舉袖向岑睿深深行了一禮:“若臣今後再行娶妻,便請陛下治臣欺君之罪吧。”

趕在徐師不甘心地鬧起來前,岑睿臉上烏雲密布:“諸位臣工皆在場,太傅今日一字一句可都聽明白了?都替朕記著,看太傅是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矢志不渝!”

公然被拂了面子的皇帝陛下連聲都不打,直接退朝走人。

諸位大人們楞了會才回過神,兩三個結成隊往各自衙門走去。膽大地往傅諍那瞟兩眼,回首與同僚喁喁私語。

“沒看出來啊,太傅大人竟是個癡情種。嘖嘖,頗似老夫年輕時的模樣啊。”

“娶了七八個妾侍的老不休沒資格說這種話!”

“你個小兔崽子作死是吧,我給你娶那些姨娘還不是擔心你童年缺愛麽?!”

徐相爺盛怒難消,一雙眼恨不得在傅諍身上瞪出個窟窿,正要用惡毒的言語為自己找回臺階,右相謝容笑呵呵地走來:“兵部那邊托我給左相傳個話,似是有要事相商。”

徐師昂起首,又狠狠瞪了眼謝容,你就是個幸災樂禍的糟心貨!不願被看笑話的徐相爺帶著擁躉扭頭就走。

謝容把玉笏往袖裏一塞,望著徐師怒氣沖沖的背影,哎呀呀道:“太傅大人的演技真是叫我大開眼界,就連我這個知情人都幾乎被您剛剛那番情深似海的告白騙了過去,相信鐵石心腸的太傅大人竟也會動了凡心。”

傅諍收回落在龍椅上的視線,輕飄飄地睨了眼謝容:“你這樣說,不過是還沒遇到讓你動心的人而已。”就算遇到了,你這種只會耍心眼坑蒙拐騙的小屁孩也娶不到老婆,一邊兒玩去。

謝容臉上的笑有點僵,你這個食古不化、禁欲刻板的老曠男有什麽資格鄙視風流倜儻的我?!

“相爺就這麽算了?”跟著徐相爺出去的人自覺他們的左相大人不是這麽好說話的呀。

旁邊沒有其他人,徐師臉上的餘怒剎那褪得一幹二凈,繃緊的雙肩也松懈下來:“傅諍把話說到那份上了,再步步緊逼,陛下下不了臺就適得其反了。”順順胡須:“與其讓陛下逼迫傅諍就範,不如各退一步,讓陛下覺著虧欠我們徐家一次。”

底下人恍然大悟紛紛讚道:“相爺英明!”又有人道:“那小姐的婚事……”

徐相爺哼了聲:“我是馬屁股麽?拍我有用?看著吧,陛下肯定會有安排的。”

兩日後,岑睿同時召見了徐氏小姐和已升為尚書中司侍郎的陳彥,隨後兩個年輕人的婚事就此定下。陳彥是秦英同屆的科舉榜眼,與鐘疏同樣的寒門出身,性格比鐘疏要好上太多。岑睿挑來選去,覺著也就陳彥這樣溫吞好脾氣的才受得了徐師那個挑剔入骨的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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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一了,新年接踵而至。放了年假,岑睿逮著機會一口氣睡了個天昏地暗。早起,窗色敞亮,岑睿頂著個雞窩頭掀起一線窗戶,天上地下皆是片皚皚雪色,曲瘦的梅枝頭探出的骨朵在風中簌簌顫抖。

遠處傳來孩童清脆活潑的笑聲,想是阿昭和煜兒一早跑起來去打雪仗了。

用了早膳,岑睿坐在桌前苦思冥想地寫賀貼,她對詩詞一類向來不通,尤為搞不明白情人之間的新年賀詞該怎麽寫。傅諍上次在朝堂上道貌岸然地當著百官面對她坦誠心意,她似乎也要有個什麽表示才行。

翻了會書,岑睿摘了句劉義慶文稿裏的“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

寫完整個人抖了下,揉成一團丟下。不行!太肉麻,太惡心了!

咬了會筆頭,在嶄新地花箋上又寫下一句“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是不是……太淒涼了點?傅諍看了會不會揍她?

揉了,繼續翻書。

翻來翻去,始終找不到合意的,岑睿無力地趴在桌面上,早知今日,之前她就多讀點書的嘛。

“陛下,太傅大人送信來了。”來喜生怕打擾到岑睿,聲音捏得和老鼠一樣細。

岑睿精神一振:“拿來!”

傅諍用的是魚形白封,熏了不知名的香,初韻似是中藥苦澀後韻則飄來淡淡甘甜。岑睿捧著嗅了嗅,猜到這約莫是傅諍效仿她送給他的熏香調制的,但手法不太高明,有兩味香料也選錯了,兩種味道銜接得略是突兀,不過這樣也足以讓岑睿開心了好一會。

拆了印泥,中有尺素一方。信上寥寥數行字,大致是向岑睿問了新年好,叮囑她不要帶著兩個孩子去玩雪,當心著涼。順帶委婉地邀請她去太傅府一同品茗賞梅。

岑睿將信箋來回看了好幾遍,不覺有些氣悶,看他之前情話說得不是一套一套的麽,現在怎麽一個字都憋不出來?岑睿把信丟在一邊,拎起件披風找阿昭他們玩去了。

快至晌午,秦英和謝容兩個留在衙門裏輪值的苦命人跑過來騷擾岑睿。這兩人的家人皆在千裏之外,又是朝中要臣,與其形單影只地在宅子裏過新年,不如來政事堂搭夥加班。

哪料因著年假,六部的夥房關了門。對著夥房黑乎乎的窗戶紙,謝容莊重嚴肅道:“陛下好像也是一個人過年吧……”

於是兩個單身大齡男青年涎著臉到岑睿這打秋風。

用完午膳,秦英問起年前交給岑睿的折子,岑睿哦了聲,道是還有些要和他商量,便往禦書房去。游手好閑的謝容也跟了過去,抱著盞茶偶爾插上兩句嘴,發表下意見。一來二去,一個時辰過去了,政事議完,秦英他們起身告辭。

謝容擱下茶盞時瞄到岑睿桌上的魚形封,笑得狡黠:“哪家姑娘對陛下動了芳心?”

岑睿莫名地看著他,謝容咳了下,搖頭晃腦地背起樂府詩:“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魚傳尺素,傳的不正是相思之情嗎?”

岑睿不由感慨,文盲真是好可怕啊,尤其自己就是那個文盲。傅諍,我錯怪你了!

初四那日,微雪響晴,傅小書抱著長掃帚去掃門前積了三天的雪,一開門掃帚從懷裏滑下:“少夫人?!”

“……”岑睿被他那個稱呼梗得耳根發熱,抱著個禮盒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那。

陪母親來庭中修剪花枝的傅諍聞訊而來,看見岑睿亦是一楞。因是過年,岑睿著了色朱紅銀邊的衣裳,外頭罩了件猩紅狐毛鬥篷,鮮麗色彩襯著她精致清麗的五官,顯得格外神采奕奕,精神勃發。

岑睿被傅諍看得很不好意思,呵出口白氣:“冷。”

傅諍將岑睿手裏的禮盒接了過去,攜著她手揣入自己掌心裏暖著:“也不穿多一點。”

岑睿咕噥不清道:“已經穿得很多了,再多要走不動路了。”

傅夫人一看岑睿,先是一喜,後是一愁:“阿睿,我們傅家對不起你。”不久前她也從傅諍那聽說了朝堂上徐師的事,聽到傅諍說終身不娶時勃然大怒,他不娶她從哪抱孫子去?!虧她還向岑睿打包票,包她一定進傅家的門。

岑睿與傅諍相視一眼,忍俊不禁地笑出聲,向傅夫人道了新年好,安慰她道:“沒事的,我不計較名分的,能和……傅諍在一起就好。”真要計較名分的也該是您兒子才是……

傅諍握緊了些她的手,岑睿仰臉看著他,微微一笑。

傅夫人是南方人,但嫁給傅諍爹後一直居住在北方,飲食習慣也偏向北方,喜好面食。早起醒了面,等著中午包偃月餛飩。岑睿這一來,她慌了手腳:“阿睿是南方人吧,你瞧我也沒多準備。小書!小書!快去西市……”

岑睿忙截住她的話頭:“這時候去西市回來都過飯點了。我也愛吃餛燉的。”

傅諍睇她一眼,撒謊精。

岑睿朝他做了個大鬼臉,誰讓那是你娘呢。

包餛燉的時候傅夫人把傅諍也拉了過來打下手,傅大人無可奈何地卷起袖子幫著她兩搟面皮,時不時指點下岑睿笨拙的手法。

岑睿第一次做這事,開頭確實興致盎然,但被傅諍不留情面地打擊了兩三次,氣了。趁著傅夫人去看竈膛的時候,搶過傅諍的搟面杖,敲著他的手背:“有本事你來包啊!”

傅諍施施然地托起張面皮,拾起筷子夾了肉餡放在皮上,五指一攏,眨眼捏了個褶皺整齊、圓整光滑的月牙。悠悠看著岑睿有氣不得發的氣餒小臉,站著面粉的手快如閃電在她鼻尖上抹上一撇。

岑睿傻了下,抓起把面粉墊起腳尖往傅諍臉上揮去:“混蛋!”

傅諍步法有序地向後閃避,背部靠在墻上的瞬間將張牙舞爪的岑睿摟入懷中,含笑抵著她鼻尖,親昵地蹭了下:“回信呢?”

岑睿在他衣領上報覆性地抓了個白手印,才游移著目光:“沒想到!”聽見長廊那頭傅夫人的腳步聲,推他道:“快放開我。”

“不放。”傅諍把她抱得更高些,唇擦著岑睿的臉頰,誘著她道:“回信。”

腳步聲愈來愈近,岑睿緊張了,心跳上次不接下次地吐出一句話來。

傅諍適才地放開岑睿,傅夫人就跨了進來,看著兩人灰頭粉面的滑稽模樣,嗔道:“兩個人多大了,還這麽愛鬧。”

用完午膳,傅夫人善解人意地帶上傅小書去逛春市。

岑睿站在廊下看窗上栩栩如生的剪紙,午後的暖陽將她的身影拉成斜斜一行。傅諍安靜靜地註視著她許久,走上前貼著她的背,低頭嗅著她衣上淺香:“發什麽呆?”

岑睿往後靠在他懷裏,愜意道:“明年,我們還是這樣過年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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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恭國君臣百姓沈浸在新年的喜悅中時,一紙戰報踏碎了京城安寧祥和的節日氛圍。

“陛下,南疆反了。”

72【柒貳】請命

太極門前鐘鼓急鳴,群臣年休度了半就火急火燎地重聚在朝堂之上,各個臉上尤帶著惺忪睡意,想是還沒習慣乍然披星戴月地從床上滾下來。放在往常,各位大人們肯定互相調侃著新年發了多少紅包,長了多少油膘。而現在,理政殿死氣沈沈,人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個。

年開頭,就生兵亂,這絕不是好兆頭啊。各部朝官在心裏嘆氣。

無人算到,封閉自守近數十年南疆在夕之間舉兵北犯,配合著南疆人詭異無解蠱毒瘴氣,路屍橫遍野。數萬大軍勢如破竹,直接打到了蜀郡城下。向東推行數千裏皆是恭腹地,旦巴蜀淪陷,用不了多少時日,京城危矣。

前線戰報裏描述慘象讓群臣膽寒,南疆人千絲百蠱臭名昭著,纏上就是萬劫不覆,這個關頭誰敢去送死?

岑睿叩著龍椅,腦子裏掠過個個將領名字,不行還是不行。最後定格在個人身上,沈默了下,又被輕輕抹去。他是魏家獨苗,於公於私這次都不能讓他去。暗暗慶幸,幸虧現在這個二楞子陪著他爺爺去江寧郡過年,時半會趕不回來。

兵部尚書比岑睿還急,他是不敢提議讓魏長煙領兵上陣,可戰事緊急總要有人去當這倒黴出頭鳥啊。斟酌再三,將要跨出行列,已有人搶先步道:“陛下,臣請戰出征。”

主動出頭是上都護祝伯符,岑睿心上正盤算著這個名字,卻仍有幾分顧慮:“都護掌京中戍衛要職,若去了……”

祝伯符抱拳道:“南衙十六衛有副帥統領,定保京中防務不出絲紕漏。”

岑睿與傅諍不易察覺地換了個眼神,得到傅諍肯定後,拍案敲定:“那便命上都護祝伯符為三軍……”話說了半眼角餘光捕捉到隊尾縮頭縮腦個小郎官:“發生什麽事了?”

“陛下,衛陽侯在殿外求見!”小郎官鞠了禮,頂著冷汗傳報,若非衛陽侯把劍架在他脖子上,打死他也不敢阻斷陛下說話啊。

朝上嗡得聲和煮沸水鍋樣,岑睿說出了他們心聲:“魏長煙?他不是在江寧嗎?”

小郎官心驚膽戰道:“衛陽候得知南疆戰事,特快馬加鞭趕回京城。此刻正跪在殿外向陛下請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那就讓他跪著吧。”岑睿冷冷道。

出征將領定下來,餘下便是三軍供給行程擬定,待商議完,宮人推開殿門,門外大雪紛飛,淒風撲面而來。理政殿外跪著人雙肩上已覆了層薄雪,看殿門開了,聲音拉得老高:“陛下!臣請戰!”

岑睿看都不看他眼,徑直從旁門退出理政殿。

魏氏子弟們對岑睿晾著他們家主做法雖是不滿,但也圍著魏長煙苦口婆心地勸道:“侯爺,此番前去兇多吉少。魏家少不了啊,就算不替魏家著想,也要想想老爺子。他年紀大了,受不了多少刺激。”

魏長煙如石雕般巋然不動,對周遭勸解聲充耳不聞。

徐相經過,輕哼了聲:“魏家也就這小子還有點骨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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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雪,黑得就特別早。岑睿在書房和秦英傅諍他們討論了會此次戰事,揉著脖子擡起頭時窗外已是漆黑如墨。來喜進來換掉冷茶,接到岑睿投來詢問眼神,沈默地搖搖頭。

“犟骨頭!”岑睿甩了折子罵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在場敢吱聲幾人中,只有謝容撿起丟到自己腳邊折子,半真半假勸道:“陛下還是去看看衛陽侯把。大雪天,又入了夜,凍壞了衛陽侯,魏老爺子又要來哭訴了。”

傅諍負手站在地圖邊沒有說話,魏長煙心思他猜得大致,岑睿站在魏家角度定不會遣他去前線,兩個都是條路走到黑性子,所以多說無益。

謝容話音未落,陣哭嚎聲隱隱傳來:“陛下啊。”

謝容笑出了聲,招呼秦英與兵部尚書等去偏室繼續討論軍情。至於傅諍麽,他才說出個“太”字,傅諍對岑睿交代了兩句,提步往門外走去。謝容看著岑睿與傅諍說話神情,心底劃過絲異樣,摸摸鼻子跟著傅諍出去了。

魏老爺子哭倒在岑睿腳邊:“陛下好狠心吶!”

“……餵,大把年紀在這個二十幾歲面前扮什麽怨婦?”岑睿沒老子寬容大度,對魏老淚水已產生了天然免疫力:“不就跪個兩時辰麽,又死不掉?”

魏老爺子抹眼淚,雙拳捶地:“兩個時辰!兩個時辰足夠讓那混小子腰身染病,不孕不育了!”

“……”岑睿掛著黑線:“沒那麽嚴重吧。”

“有!”魏老爺子中氣十足,膝行兩步抱住岑睿大腿,老淚橫流:“臣只有這個孫兒啊,好不容易找到了孫媳婦,陛下是要們魏家絕後嘛?”

岑睿關註點立即被“孫媳婦”吸引過去了,驚訝得合不上嘴:“他什麽時候娶媳婦?”

“還沒。”魏老爺子看有戲,眼淚頓止,小眼睛裏瞇出抹寒光:“魏家脈只有戰死之人,沒有個畏懼沙場,窩囊地躲在後方混吃等死!陛下真要愛惜家那小子,就請陛下準了他吧。”

……

懸在廊下宮燈劇烈地搖晃在寒風之中,燈面上布滿密密麻麻雪影。魏長煙人仍穩如泰山地跪在理政殿外,幫著去打傘撣雪宮人都被他哄走了,乍然看,似是個雪人堆在那。

銀灰鹿面踏著吱吱雪聲,走到他眼前,抹昏黃光束投在他被白雪淹沒雙膝之上。仿佛被凍結在起眼皮動了動,吃力地睜開,擡起頭努力將居高臨下看著那人看清,慢慢地咧開嘴笑開了。

岑睿哼了聲,命左右掃去他身上雪:“是打算不戰死就凍死在這是吧?”

魏長煙笑,眉毛鼻子上雪簌簌往下掉,滑稽得讓小宮娥又心疼又好笑,忙把手爐塞到他手裏,攙著他起來,嬌聲道:“侯爺快起來。”

“別扶他!他喜歡跪,讓他跪到天荒地老。”岑睿嘴上這樣擠兌,來喜已將厚重鬥篷蓋在了魏長煙身上。

魏長煙開腔要謝恩,卻被風嗆住了喉嚨,咳了半天,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喜又忙奉上溫熱湯羹到他手中,道:“陛下擺了小酒,侯爺先用這個潤潤喉嚨,墊墊肚。”

若是秦英、鐘疏他們在這跪了這麽久,怕早凍趴下來了。魏長煙甩甩胳膊和腿腳,半天緩了過來:“陛下放去了嗎?”

岑睿瞟了他眼:“爺爺都拿媳婦和兒子威脅朕了,朕敢不放人麽?”

“……”魏長煙怔了好半天,驚道:“什麽時候有媳婦?!”

岑睿笑著揶揄他道:“不是有個從江南來敏姑娘麽?”

魏長煙嗓音和破銅鑼似,又急又慌地辯駁道:“是可憐家人皆在瘟疫中丟了性命才將帶回來,只把當妹妹看,半分沒有其他不幹不凈心思。”

岑睿口中嘆氣,直搖頭道:“也二十好幾了,人家姑娘不顧自己名聲跟從江南到京城,就點都沒想過給個交代?好了,不說這個了。”又看了他眼,臉色轉冷:“這次去面對不是普通叛兵,明白嗎?”

“別說是南疆人,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怕!”魏長煙大咧咧道,看來喜他們離得有些距離,貼近岑睿自嘲道:“只要為守住這江山,讓去哪都行。”

岑睿走遠了兩步,擡頭看著漠漠無邊雪夜:“是朕朋友,所以朕要立道軍令狀。這場戰事,只能勝不準敗,朕在京城等著給慶功。”

魏長煙輕佻笑,桃花眼瞇成條不知是苦澀還是欣喜弧線:“臣遵旨。”默然跟著岑睿往養心殿方向走了會,忽然道:“先前去了趟江南,認識了些人,發現了些事……”

岑睿只當他挑開話題,便裝作很有興趣樣子問道:“什麽事?”

“與傅諍有關。”魏長煙說出這句話也猶豫了。

岑睿游散步伐頓時止住,眼神如鷹盯向魏長煙:“傅諍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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