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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今日宴上那位太師家的公子,你覺得如何?”

徐知敏人雖內向少言,但心思靈動機敏,岑睿話一出便猜得幾分含義,臉瞬時失了幾分血色:“陛下的意思是……”

“徐相和我提過幾次你的婚事,京中王孫公子雖是不少,但配得上你的卻找不出幾個,不是聲色犬馬之徒,便是碌碌無為之輩。”岑睿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徐知敏的神情:“秦家這位公子狀元及第,才學沒得說,人品嘛依朕看也是個向上有擔當的。你看……”

岑睿沒往下說下去,因為她看徐志敏慌促的臉色,就明白過來這事黃了!唉,你說她個做皇帝的,國事理不完,還要天天勞心勞力地點鴛鴦譜。那些朝臣說什麽皇帝的家事是國事,啊呸!有本事別整天想著和這個那個聯姻鬧她心啊,愁死她了都。

徐知敏黯然垂著臉,沈澱了會勇氣,一鼓作氣道:“陛下,臣女一直有個心願未敢與陛下說。”

岑睿莫名看她,忽然想起傅諍對她的警告,頭轟得大了,她、她、她莫不是要向她表明心意?!!!頭痛地扶了扶額,我娶你和娶我自己有什麽區別啊!

“臣女有一姑母曾在宮中任尚儀之職,臣女自幼很是敬慕這位姑母,願有朝一日亦能入宮做名女官。”徐知敏款款道來,噙著一抹淺笑:“陛下今日壽辰,能允了臣女這個心願麽?”

宮內女官與普通宮女不同,一旦入職,雖說到了一定年齡即可出宮,但大多愈了年歲至年老才出得這座皇城養老。徐知敏為了推拒婚事,竟是打定主意終身不嫁人了?

岑睿覺著自己怎像個欺男霸女的惡少,把人家姑娘逼到這地步了?忙放緩語氣,寬懷她道:“朕只是隨口說說,你別想太多。徐相要是知道我把你拐進宮做女官,豈不天天怨怪於朕?”

徐知敏容色篤定:“叔父那邊我自會說明,陛下無須擔憂。”

“啊?”岑睿張大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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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敏不愧是名門出身的大家之女,一回頭當真和徐師稟明了自己要入宮為官的堅定信念,並道不給入宮她就入庵出家,青燈古佛了此一生。徐相爺氣得臥了床,臥床期間還不忘自己的二弟叫到床邊好一通訓斥,你教得好女兒啊,都敢威脅你大哥我了!說!是不是你故意使壞讓她來氣死我,好讓你做家主啊?

徐家二爺從小就怕他這哥哥,老大一人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也不敢頂嘴,囁喏著道:“知敏做女官也非全無益處。時間一久,陛下遲早會忘記龍婕妤,知敏伴在身邊總會有機會的。”

徐相爺扯去搭在額頭的冷布巾,琢磨道:“你說,要不,這註咱不壓在小皇帝這了?”

徐二爺心驚,不壓小皇帝,那不就是壓給燕王麽?他猶豫了下,將近日得到的消息道出:“可聽聞近來魏家人和燕王那邊的謝容走動頻繁……”

徐師“啪”又躺了回去:“得了,剛那話就當我沒說過。”又開始哼哼唧唧。

徐二爺行了個禮告退,才走出房門,就聽見裏面劈裏啪啦一陣響,徐相的咆哮聲夾雜在其中“宿敵啊!這就是宿敵啊!又搶先老子一步!”

“……”

據說和謝容走動頗近的魏長煙打從岑睿壽宴回來,就處於一種詭異的狀態之中,伺候他的魏如每日從他面前晃過一次都感覺到一股瑟瑟惡寒躥過他全身。

有一日,魏如熬不住了,哭著對魏長煙道:“公子,您說吧,小人是不是又做錯什麽了?您用這樣吃人的眼光盯著小人,小人扛不住啊。”

魏長煙欲言又止,內心掙紮了好久,朝魏如勾勾手指:“你過來。”

魏如小心翼翼地挪著小碎步過去,冷不防被魏長煙一把揪進了懷裏,登時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哭喊道:“公子!師父沒告訴小人做暗衛還要風險自己的貞/操啊!”

“作為暗衛,就要為主人奉獻出自己的一切。”魏果鬼魅的聲音幽幽從角落裏飄出。

“那你來奉獻啊!”魏如哭得撕心裂肺。

“……”

“日,惡心死了!”魏長煙用力將魏如甩了出去。抱一下都受不了,一拳砸在桌面上,為什麽當初救他的人會是那個窩囊廢!而他又偏是個男人!

受了驚嚇又受了嫌棄的魏如嚎啕大哭,公子您太過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別收我不給小粉紅!!!!自己去尋小粉紅!!!!!!!╭(╯^╰)╮

感謝寶兒七七丟的地雷,╭(╯3╰)╮

【叁捌】非議

一夜雪過,皇城綿延起伏的琉璃瓦上承著一尺厚的積雪。廊檐下垂著一簾冰錐子,晶瑩剔透,各宮的管事一大早就指派著人拿著竿子一根根敲碎,以防突然斷裂砸著無辜路人。

來喜趁岑睿去上朝,也指揮底下人熱火朝天地忙活起來,左蹦右跳拉著嗓子喊:“哎呦,你們看著點啊!砸到了我,陛下是要心疼的!”

小宮女中一人以帕掩口,笑道:“沒看見!”

另一人不懷好意地揶揄道:“前有首輔、後有新來的姑娘,陛下才沒空心疼大人你呢。”

“……”來喜公公心酸地窩到一角自怨自艾,他是不是真的失寵了?!

下了朝,岑睿一回來就看到墻角裏散發著陣陣黑氣的巨大一坨,好奇地彎腰用腳尖碰了下:“來喜?”

來喜露出雙委屈淚眼:“陛下,您是不是拋棄人家了?”

掩在岑睿背後的秦英不自然地咳了幾聲。

“……”岑睿罩著一頭黑線,不客氣地一腳踹過去:“秦大人來了,還不快滾過來倒茶。”

來喜奉茶進來的時候覷到岑睿和秦英的臉色都不甚好,心知定是剛剛早朝出了紕漏。默默地頂著漆盤在禦書房門口蹲了會,招來個機靈的小內侍:“去,去打聽下今兒早朝議了些啥。”

不出一刻,小內侍匆匆趕回來,嘰裏呱啦說了一大通,什麽“某個侍郎因為早朝時穿得不穩重被禦史打了小報告”“徐家人又和魏家人掐了三架”“金陵王對天起誓,定要在今年嫁出妹子”等等。

來喜怒目:“重點呢!”

“重點……”小內侍噓得低了聲:“首輔大人被參了。”

“……”來喜跌坐在地上。

“陛下,對今日大都護參首輔一事如何看?”秦英來禦書房本是照例匯報近日在戶部的工作心得,可今日朝上魏衍參了傅諍一本,這事太出乎人意料了。秦英是個很正直的臣子,但很正直的臣子也不能免去有八卦的心思。

岑睿抱著暖茶歪在龍椅裏,人略顯萎靡,神思也不太集中,秦英問了一遍,良久才“嗯?”地擡起臉:“如何看?沒什麽好看的。”神情不善地翻了個白眼:“魏衍當初是傅諍一手提拔上去的,回頭居然咬了他一口,可見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專權跋扈、藐視君王、一手遮天?嘁!”

君王話裏的“也”字讓秦英耳翼動了一動,陛下這說的是傅諍?還是另有其人?

岑睿摸著個點心吃了起來:“在朕剛登基的時候,他怎麽沒好心提出來?。”唇角浮起若隱若現的一抹譏笑:“現在官升上來了,心思也大了,卻也忘記了魏家不止有他一個人,還有個魏長煙比他能幹百倍。”

看起來陛下並沒把魏衍的參本放在心上,秦英暗松了一口氣。以他的立場,不應站在任何一邊。但若是為社稷百姓著想,外有他國虎視眈眈、內有燕王臥虎在側,現在絕非皇帝和首輔分裂的時機。

“那首輔大人沒有上朝是因為……”

岑睿啃糕點啃得哢嚓哢嚓響:“哦,昨夜看折子看久了,今早睡過了時辰。”

“……”

岑睿自然不會告訴秦英,你們敬愛的首輔大人因為蠱毒發作,現在躺在暖閣裏裝死呢。

秦英的心完完全全放了下來,將話題重點拉回到原點,可一擡頭看見岑睿糊了滿嘴的點心渣子,話噎在嘴邊,怎地也說不出口。一個君王,竟這般不顧禮儀姿態,吃得毫無形象!簡直是有損國體!

岑睿感受到來自秦英的憤怒,訕訕喝了口水,拍拍手:“咱兩說正事,正事。”

秦英竭力斂了一腔怒意,道:“臣在戶部翻閱了這半年的銀錢動向,註意到其中有幾筆不大不小的開支流程走得極為簡單,且皆是與一家商戶有來往。”

“哪家?”

“京城西市的連笙商記。”

“有點耳熟啊。”岑睿又摸起一塊點心,“哦”地一聲道:“是不是吏部尚書他外甥家連家的產業?”在岑睿不短不長的王爺生涯中,為和魏長煙爭美人歡心,經常買些珠寶首飾,多是從那連笙商記購得,故而頗有印象。

連氏是做生意起家,雖攢了三代家底,家業在京中也處於中上層,但到底僅是個普通商戶。與之有關系,便是現在的吏部尚書襄禹了……

襄禹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作為手握朝中人事大權的要員,從他上任第一天起就被禦史臺盯得死死的。寫了什麽文章、今天見了什麽人、做了啥事說了啥話,一舉一動都逃不脫禦史們炯炯有神的雙眼。便是這樣,至今沒落下任何小辮子給禦史抓住。做官做到這份上,最起碼反監察這項技能,襄大人是修到了滿點。

查這個人,難啊……

岑睿咬了口點心:“你的意思是要查襄禹的底細?”

秦英忍耐地看了她一眼,道:“臣只是懷疑,並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這幾筆開支與尚書大人有關聯,且以臣的職權也查不到他部人員頭上。”

“你查不到,自有旁人會查到。”岑睿若有所思地舔舔唇角的點心渣道:“你先去忙吧,朕回頭再和首輔他商議商議。”

“陛下,臣有個不情之請。”

“嗯?”

“下回臣來時,能請陛下莫進食麽?!”

“……”

來喜同情地送走怒氣沖沖的秦英。陛下啊,您也要考慮一下秦大人摸黑起早上朝到現在,腹中空空如也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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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諍被參,當日便被史官列入了新帝登基十大事之首,引領了恭國輿論界很長一段時間的熱點。

魏衍參得這個罪名,往嚴重裏說就是誅九族、滅滿門的事;往輕裏說,也少不得擔個佞臣弄權的惡名。

魏衍是魏家人,這無異於魏家在和首輔公開叫板。魏家就此事率先開了個公平公正的內部會議,會上分成了兩派,一派全力支持魏衍的做法;另一派跳起腳,先罵魏衍不顧大局,沒和族中人商量貿然行事,又罵對面那群人腦子進水、自尋死路。

現場唾沫星子直飛,兩派人吵得不可開交。

歪在上首的魏老爺子睡醒了,掏出耳朵裏的棉花球,拐杖“咚”地在地上一拄,暴吼:“吵完了不!老子還沒死呢!”

堂中鴉雀無聲,魏老爺子哼哧哼哧道:“首輔是專權,可他輔佐陛下這一年你們見著朝綱崩壞了嗎?屁事沒有,吵個毛線,叫老徐家的人看笑話。散了!”

人走盡了,魏老爺子嘆了口氣,長煙啊長煙你再不爭口氣,老子我快鎮不住這群狼崽子嘍。嘆了半天氣,他突然道:“咦,那個小兔崽子呢?”

“老大人,公子去花樓了。”魏果從桌子底下伸出個腦袋,如實匯報。

魏老氣不打一處來:“這功夫他還有時間去找女人?!那麽喜歡找女人,咋不給老子找個孫媳婦回來!”

魏果悠著話道:“公子不是去找女人,而是去驗證自己究竟是喜歡男人多一點還是喜歡女人多一點。”

“……”

之後,魏府當夜叫了太醫急救之類的,掠過不提。

“公子,您都把花魁叫過來了。”對面的姑娘穿得太過清涼,魏如只好將眼睛擱地上,滿面通紅小聲道:“您到是看人家一眼啊。”

魏長煙喝了幾大口酒,。

花魁姑娘一看金主終於正眼瞧自己了,提起精神,柳腰款擺,螓首輕倚,欲靠向魏長煙肩上,膩軟著音道:“公子,奴家敬您酒。”玉蔥纖指捧著金盞抿了一口,櫻紅飽滿的唇瓣含著酒液湊到他唇側,

魏如骨頭一麻,自覺面壁,不去看這少兒不宜的場景。

魏長煙的視線在花魁細如水蛇的腰肢和軟酥渾圓的胸/脯停留片刻,神思恍惚一瞬,又順著向上看去,再看到那張粉黛恰好的芙蓉面,人和被針紮了驚悚跳起,粗魯地將花魁推到地上,使勁抖了抖剛剛被她挨著的半邊身子。

魏如聽到花魁嚶嚀哭聲,扭過頭,看見自家公子拳頭緊捏,臉色青黑地立在那裏,嗷了聲:“公子,難道你真的不行了!”

“嘭”魏長煙一掌拍裂了桌面,氣勢洶洶地離開了。

他要去找那個窩囊廢說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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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小公子的愁悶苦惱,岑睿一概不知,今日傅諍不在禦書房,大多數折子要由她自己批閱,忙得眼睛都看不過來。

徐知敏初入宮闈,雖從教習嬤嬤那學了禮儀,但伴架在岑睿旁邊卻仍是有些拘謹忐忑。悄悄地端送了幾回茶水,剪了燭花又磨了墨,靜靜地侍立在一旁。

岑睿揉了下酸麻的肩膀,擡頭看見她,笑道:“呆站著做什麽,沒事就自己坐著去看書吧。”

徐知敏緊張道:“陛下已批了許久的折子,可要用些點心。”

岑睿略想了下,擱了筆:“也好,你讓人送些松軟香甜的點心來,越甜越好。”

徐知敏端著漆盤進來時,看見岑睿握著個小紙包,拎起件衣裳,微微一楞:“陛下?”

岑睿將紙包往懷裏一塞,握起疊好的衣裳,接過徐知敏手裏的糕點:“我去看看傅諍,你若是困了,便去睡吧。這裏留來喜守燈就好了。”

“雪夜路滑,微臣給陛下提燈引路。”徐知敏忙道。

岑睿溫煦一笑:“外面冷,不用了。禦書房和傅諍那裏就幾步路,我閉著眼都能走過去。”

徐知敏耳翼泛起抹紅暈,立在殿門前看著岑睿走入夜色中。

作者有話要說:窩回來了……昨天親戚造訪,痛得死去活來,沒能更新,恕罪恕罪。

【叁玖】信任

傍晚時飄著的鵝毛大雪已化成零星白絮,灑入白梅林間擦出沙沙細響,早前宮人掃凈的亭廊下又鋪了層淺淺的白“絨毯”,所幸是條石子路,岑睿走得並不多滑。

暖閣的窗下落著片昏黃暖光,隱約傳出侍童和傅諍的對話,一行腳步聲走至窗前,便見著個手影撥暗了燭光。

聽裏面人的對話,似是傅諍即將就寢了。岑睿抱著衣服站在門口,低頭踩著個雪團磨碾,要不,明天再來?

“誰?”來關門的侍童乍然見到佇在門口發呆的岑睿驚叫一聲,再看清來人時又嚇了一跳:“陛下?”

這一喊聲音不算小,傅諍在裏邊自是聽到了,微顯沙啞的話聲飄出:“陛下來了,便進來吧。”

踢去腳尖的碎雪,跺跺腳,岑睿磨蹭著走進去。

小侍童接過岑睿手裏的衣裳,忽見岑睿往裏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脫下外頭沾著冷雪的毛氅交給了他,侍童一笑:“陛下細心。”

岑睿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內寢裏的燈倒比外頭還亮堂些,濃郁的藥味熏得人舌苔發苦。傅諍披著件外衣倚坐在床頭,左手握著本攤開的折子,沒看出有多少睡意:“這個時候陛下來可是有事?”

岑睿看著傅諍右手僵直地垂在一側,臉上氣色也不多好看,心知蠱蟲仍在作祟,往他塌側的一方矮凳坐下:“我看你今晚沒傳晚膳,便送來些糕點,瞧瞧你好點了沒。”又看了眼那封奏疏:“身體不爽利,這些勞神的東西就不要看了。”

傅諍平平和和道:“進了湯藥,沒什麽胃口,叫陛下擔心了。”

“我才不是擔心你呢!”岑睿咕噥道,端起尚留著小半藥汁的碗,嗅了一嗅:“聞著也不見得那麽苦,藥也不吃完。”

眉梢挑了一挑,人小小的,訓起話來卻是模有樣,傅諍輕咳了一聲:“陛下不信,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岑睿本只是趁個口舌之快,誰叫傅諍素日裏總是愛教訓她。結果他這樣一說,人頓時下不了臺,賭氣道:“喝就喝!”

傅諍阻止的話沒來得及出口,便眼看著岑睿手腳麻利地猛灌下去一口。淡淡地看了眼自己剛剛用過的藥盞和岑睿沾著藥汁的瑩潤唇瓣,傅諍移開視線沒有說一個字。

藥自然是極苦的,岑睿喝下去一口就悔得眼淚要下來了,卻不得不硬撐著麻木的口舌道:“還、還行嘛。”

話都說不全了,還行?傅諍輕搖了下頭,坐起身想要提起床頭的水壺給她倒杯茶漱口。

岑睿瞧著他僅靠著左手施力,動作十分的不靈便,自覺地挨過去:“要喝水?我給你倒吧。”

說著越過傅諍的手,手貼著壺面試了試,沒什麽熱氣:“這茶冷了,我讓人換一壺來。你等著。”說著屁顛屁顛地出去,再回來時手裏已是個熱氣騰騰的茶壺,利索地翻杯倒水,又吹了吹熱氣這才送到傅諍手邊:“你這兒的小童倒是機靈,我一出去他正要拎著熱水進來。來喜沒他一半伶俐,晚上陪我批折子,墨磨到一半人就抱著桌腳睡著了。”

傅諍語塞,半晌道:“這些事陛下不必親力親為。”畢竟她是君而他是臣……

岑睿碎碎念,一點兒小事而已,這人真是啰嗦!卻也明白在嘴皮子上她從傅諍那討不到便宜,遂從懷中掏出紙包與糕點一並放在矮櫃之上:“我想你之前的金橘糖吃完了,又給你送了一點。空腹吃藥傷胃的很,你多少墊些東西進肚子。”

傅諍看著糕點沒動它也沒說話,岑睿猜出他在想些什麽,道:“我特意叫人放了好多糖的。”好甜食好到這份上了,什麽怪癖!

傅諍神色不自然地動了動眉,側身取箸夾起糕點細細咀嚼。

岑睿看著他優雅流暢、毫無障礙的動作,突然悟出了些什麽:“你、你耍我!”

咽下去糕點,抿了口水,傅諍從容不迫道:“臣從未說過自己不能用左手,事實上臣的左手字比右手還要好些。”

嘿!還不要臉地誇起自己來了!岑睿恨恨地咬著小手帕坐回去,在心裏將傅諍按在地上揍了個百遍,心情才稍稍順暢,說起正事來:“早朝上魏衍參了你一本,想必你也知道了。當官的誰沒被參過幾本啊,你不要放在心上。”

“這事還輪不到臣放在心上。”傅諍風輕雲淡道:“此人好大喜功,有勇無謀。今日之事十有八/九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背後定有人攛掇,無非是想讓陛下……”看了眼岑睿:“對我起疑。”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是謀臣們大多數的下場。只不過那人選錯了時機。現在遠不到岑睿有能力棄他這顆棋子的時候,況且她……

岑睿脫口而出道:“他想的美!”

“陛下當真如此想?”傅諍上身微傾,眸心暗沈猶似萬丈深淵:“沒有一瞬一刻懷疑過臣將陛下握在掌中,把持朝綱、玩弄朝權?”

兩人之間僅隔了數寸距離,岑睿仿若都能感受到傅諍唇起唇合間的溫熱吐息,心噗咚驟跳了下,渾身發怵,霍然起身忿忿道:“你既問出這些話,便說明並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不信我!”人忽而低迷下來,耷拉著耳朵沮喪道:“你不信我,又有什麽好說的呢。我不過是個沒出息的皇帝……”

傅諍看岑睿竟被他逼得傷了心,微是一楞,見岑睿轉身要走,道:“陛下就這麽走了?”

“不走還留這討你嫌麽?”岑睿悶悶道。

傅諍越看她越像只被丟棄在外的無家小貓,握拳掩住笑嘆聲:“陛下也太經不起玩笑了。”

“……”岑睿腦殼發熱,回頭指著他半天說出話來:“你居然在逗我!!!!!”

待安撫下炸毛的岑睿,傅諍道:“陛下可曾將這數月來發生的事連在一起想過?”他慢慢回顧道:“陛下與臣在京郊遇襲,瘟疫時陛下中毒,而後坊間流傳嫻妃與明王鬼魂作祟的謠言,陛下在長樂坊遇險,到如今戶部錢糧異動。種種事項,串聯在一起,皆是圍繞著陛下發生,陛下不覺得很是蹊蹺麽?”

“看我做皇帝不滿的人多了去了,燕州不就有一個正大光明覬覦皇位的人麽?”岑睿道。

傅諍道:“燕王在明反倒不足為懼,臣擔心,在暗處還另有一股勢力交織在京城內,其中也應囊括了世家們。所以,”話語頓了下,意有所指道:“當初種下的種子,現在已經發芽生根,陛下可以動手栽培了。”

岑睿心念一動:“你是指秦英他們?”

相比於盤根交錯、人脈覆雜的世家,新上任的年輕士子們顯然是新帝更易掌握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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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什麽法子栽培一批很有個性的年輕臣子,對岑睿而言,是件很有挑戰性的事。依傅諍意思,這事他不便插手,得讓岑睿自個兒研究施行。雛鳥情節嘛,對於親手提攜自己的人感情總是特別深厚的。岑睿用秦英做例子試想了下,瞬間覺著這事提升到了讓魏長煙改邪歸正不和她作對的同等難度之上。

背後不能說人,才想起魏長煙這個名字,人就咚咚咚地踩著雷點大的腳步聲沖到了岑睿面前。

正午一過,各部官員大多處理完公事,各自找消遣去了,這個時候來找她,必不是為了公事,岑睿笑得很假:“魏監丞來得正好,知敏才沏了壺好茶,一同品一品?”

魏長煙沒心情和她虛以委蛇,指了指徐知敏,沒個好臉色:“你,出去!”

岑睿笑不下去了,這是老子的地盤老子的人!拉下三分臉:“魏長煙你放肆!”

徐知敏低聲勸道:“陛下莫惱,魏大人想是有要事與陛下商議,微臣先行告退。”

魏長煙看著徐知敏躬身退去,大跨一步占據了她方才的位置,一擡頭與岑睿薄怒嫌棄的眼神相接,備好的滿腔話語登時噎在了喉嚨裏。他這是,很討厭我?

魏公子,這件事你不應該從幾年前你們掐第一場架就該明白過來了麽?

岑睿搞不清楚他發了什麽瘋,又不好撕破臉趕人,索性當這人不存在。胳膊撐在桌上,手裏轉著杯清茶,低頭繼續想原先的心思。

魏長煙看岑睿不理他,有些氣悶又有些莫名懊惱,無趣之下自己也倒了杯茶,喝茶間瞥到岑睿沈思的臉龐。冬日午後的陽光溫而不灼,將那人的側臉勾出一道皎潔溫暖的弧線,鼻梁秀挺、眸如夜星,頜下一圈雪白絨領則襯得那張清瘦面容顯出幾分圓潤可愛……

可、可愛?!杯子一歪,滾燙的茶水澆在魏長煙的手上,但他毫無所覺。他怎麽會認為一個男子可愛呢!一定是這個窩囊廢長得太娘們了!一定是!

岑睿聽不見魏長煙亂糟糟的心事,在倒茶時卻看見了他被熱茶燙紅的手:“……”看他仍有將剩下半杯茶倒上去的趨勢,吱聲道:“餵,茶翻了。”說完嘆了口氣,自語:“我真是個善良的人啊。”

“……”沙場上的刀光劍影都不放在眼裏,區區一個燙傷對魏小公子來說不足為道。只不過這一燙讓他記起了此行的目的,胸中意氣一提:“岑睿!”

岑睿被他吼得耳朵嗡嗡響,也吼了回去:“老子沒聾!!!!好好說話!”

魏長煙氣焰消了三分,又振了振士氣,一鼓作氣從懷裏掏出一把東西,排於桌上陰測測道:“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麽?”

岑睿揉著耳朵,看清楚了,臉扭曲了下。

桌上的是一個鎖扣,一張文稿。鎖扣是岑睿讓魏長煙送與龍素素葬在一處的;文稿是岑睿批給某個衙門的親筆書函。

“好,你不說我來說。”魏長煙雙手握拳,牙根咬得咯吱響:“我親自去禮部查了,這鎖扣是當年先帝賞給你的蟠龍扣。而這紙上的字跡,”魏長煙拎起文稿抖了下:“與龍素素央我引開傅諍幫你們出宮的那封信上的一模一樣!當年你在山上救了我,故意給那家獵戶留下錯誤的線索,誤導後來我派去查找的人走偏了方向,讓我以為救我的人是長樂坊裏的某個姑娘。我說得對不對?!”

岑睿無奈地揉揉額,有些事情猜到了就不要拆穿嘛,這下一來她很難辦的。唉,要不要找人去滅這貨的口啊?

作者有話要說:嗷!更新!!!!!!!

感謝囚塢童鞋丟的地雷╭(╯3╰)╮

【肆拾】拉攏

魏公子這幾個月文官到底不是白混的,說起話來有理有據,而物證又擺在面前,岑睿有心糊弄過去也難得很。揉了會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岑睿幹脆化身無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對,你說的不錯,是我救得你,然後呢?”促狹地瞇起雙眸:“難道你想以身相許來報恩?”

然後……然後魏長煙被岑睿這一串問堵得啞口無言,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人和落進沸水裏的螃蟹般,從上到下紅了個徹底,一掌按在桌上:“老子不喜歡男人!”為了增強說服力,又加了句:“尤其是你這樣娘們的男人!”

岑睿一點兒都不生氣,懶著骨頭往後一靠,嫌棄瞥過:“嘖,我還看不上你呢。”又饒有興味道:“這麽說,要是不娘們的男人你就看得上了?”

“……”對面坐的如果不是皇帝,暴跳如雷的魏小公子此刻一定掀翻了桌施行武力鎮壓,極力按住暴起一條條青筋的拳頭:“你別以為我不能拿你怎麽樣。”

類似於“你等著,有種放學後別走”的威脅,岑睿做小王爺時從魏長煙那聽得耳朵都生老繭了,悠悠哉哉地咬著塊蜜餞:“哦,那你能拿我怎麽樣?”

“……”所謂輸人不輸陣,魏長煙保持了會怒發沖冠的造型,突然陰森森一個冷笑:“昨日首輔與臣說道,陛下休養得差不多了,可以繼續跟著臣習武了。”

岑睿一口痛咬在了舌尖上。這個小白眼狼,當初就該放任他死在山上餵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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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長煙餘怒未消地從宮門大步而出,坐在墻根下嚼草根的魏如急巴巴地過去:“公子公子!可確認當年是陛下救了您啊?”

魏公子驀地止住步伐,眼前又冒出了岑睿那兩彎似笑非笑的星眸,和他充滿惡意的話語“難道你想以身相許來報恩?”。脖子上沒完全褪去的紅暈又蹭地躥上耳根,手中的長鞭咯吱一聲緊擰到一起,眼瞅著就要被他捏斷了。

魏如的冷汗和瀑布一樣從腦門沖刷而下:“公子淡定啊!不是陛下也沒關系啊,咱再找就是了。”心疼道:“這鞭子好值錢的……”

趕在魏長煙暴走之前,魏果及時將作死而不自知的魏如小暗衛拖到了墻角裏,並給了一記手刀和白眼:“缺心眼!”

魏如捂住腦袋頂,死鴨子嘴硬:“我心眼本來就不多……”

回了府,魏長煙仍深陷於“那個窩囊廢居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樣痛苦的認知中不可自拔,乃至於坑頭坑腦進了屋許久都沒有發現一直虎視眈眈著自己的魏老爺子。

魏老爺子清了清喉嚨,被無視,又咳了聲,還是被無視,終於跳了起來一拐杖打到了魏長煙身上,怒道:“你個小兔崽子沒看見你爺爺在這麽!”

魏長煙敏捷地躲開了第二杖,不解問:“老頭子你來幹嘛?”

“你準備什麽時候給我找個孫媳婦?”魏老爺子虎著臉,鄭重問。

魏長煙耳朵邊一沾到“媳婦”二字就莫名煩躁,甩手一坐:“您老別添亂行不?想娶媳婦自己娶去!”

魏老爺子氣得又要揍他:“你個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你,現在要你娶個媳婦你都和老子作對?”說著丟掉拐拄捶著胸口嚎哭不止:“老子這是做了哪門子孽喲!早知今日,就該把這小王八羔子扼殺在搖籃裏!”

“現在說這話太晚了,老大人。”魏如蹦出個腦袋惋惜道。

魏長煙被這一老一小吵得火氣直躥,指著好欺負的魏如道:“再不給老子閉嘴,老子閹了你送進宮!”

“公子我錯了!”魏如乖覺地縮回陰影裏。

魏老剎那收回淚水,變了張正經臉:“孫子,你老實告訴你,你到底喜歡的是男是女?”

“……”魏長煙面黑如炭,嗤笑出聲:“老子當然是喜歡……”話在口邊打了個晃:“女人了。老頭子你享享清福,別成日和魏如瞎胡鬧。”

魏老卻仍是嚴肅神情,凝重道:“爺爺沒有和你說笑。你當知道,你是魏家嫡出的獨苗,將來這家主之位爺爺也是要傳給你的。可你沒有子嗣,僅憑這一點已經招得族裏長輩們的議論。我們魏家以武勳立族,可現在魏衍兵權在握,你不過是個三品秘書丞。爺爺擔心,將來會出什麽變數啊。”

這話戳中了魏長煙的痛腳,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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