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青次日又與藍大將軍又出了雁渡關，由岳小樓和虞冬樗鎮守雁渡關。

他二人長時間不見，呂思哲來青園卻越漸頻繁，偶爾也會接過羅一三手中的書本給幾個孩子上課。他是太守，又是當年科考的榜眼，羅一三只能讓位。

只是呂思哲喜歡講經說史，每每聽得岳弒月和藍媚趴在桌上打瞌睡。

唯有楓弱紅端坐如初，聽得分外仔細。聽到精彩處，楓弱紅眼眸中發出精光，用力鼓掌。

藍無照著小鏡子，看了楓弱紅一眼，打著哈欠趴在桌上睡下。

“一般孩童聽我的課自然不懂。”呂思哲笑道。拿過小夢手中的《思語》，問她還有哪裏不懂。

小夢順手拿過，笑道：“謝太守關心。不懂的我會問羅一三。”

“本官才是榜眼。羅一三甚至不是秀才。”

“那我可以問大魚。他是狀元。”

呂思哲面色變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隔日又來，呂思哲身邊帶著一人，卻是那日來右翼將軍府給虞夏青送山貨的徐小林。

“本官見小夢姑娘做飯的事都要包幹，甚覺得可憐，便讓小林姑娘來幫幫你。”

小夢謝過，羅一三卻撇嘴。道這太守就是來惹事的。而徐小林心中在想何事他早已知曉，這樣的女子一年怎麽都會遇見好幾個。“這種想要攀龍附鳳的女人多了，便煩得將軍只在身邊留下男人。”

小夢辯解說徐小林上一番只是來送山貨。

“送山貨？你在江湖上游歷太久看不透這些宅院中的小心思。誰家會允許女兒冒著風雪大年三十跑這麽遠送山貨？自己卻去了親戚家？此種謊言將軍瞄一眼便知曉。當日留著女子住了一夜，次日便找了兩個小將將人送了回去。”

小夢想了想，沈沈點頭。

“太守安插了這樣一個女子在你身邊，你卻不生氣？”

“有何可氣？大魚不是次日就將她送了回去？”

“我有時真看不明白，看不懂你是太傻，還是太過於聰慧。”

小夢笑笑。給幾個孩子布置下今日帶回家的課業：要求回家和娘一道做飯，明日帶來。

“那些養尊處優的夫人怎會做飯？你是瘋了才會想到這樣的課業……”

“我只是想若我還是小孩，我想與爹娘一道做何事。”

小夢笑言。何況既然已經是養尊處優的夫人，平日也閑著，和孩子一道玩玩也挺好。“若是爹娘成日都有很多農活要做，我自然不會讓他們回家做這種事。”

羅一三皺眉深思，很快道小夢說得很有幾分道理。“我也有想要與爹娘一道做的事！”

這便神秘兮兮拿出四個小信封交給幾個孩子。

次日，四個小孩帶來與娘一道做的飯。

藍無藍媚帶來的是一碗白米飯。

“娘說，她以前沒錢的時候只能吃這個。”

羅一三呵呵道：“嫵媚夫人真是光明正大的偷懶。”

“如何說？”

“誰家沒錢會去吃白米？”

楓弱紅拿出一本書，道：“娘說，她以前餓不過了就讀書，這便不會再餓了。”

羅一三：“我約略知曉為何清秋夫人總是考不上女科了。”

小夢追問。

羅一三嗤笑道：“飯都不吃，目光落在書上，心中怕是想著大饅頭。”

小夢捂嘴輕笑。

最後來的是岳弒月是涼拌生肉。岳小樓說，行軍出征，有時候顧不上生火又不能耽誤出征也會選擇生食。“夢夫子，來嘗一口。”

小夢看著那筷子上掛著的血淋淋的肉片，眼前一黑，暈了。

迷迷糊糊中聽見羅一三告訴幾個小孩子她暈血。

藍媚：“為何羅夫子不將夢夫子抱回房？”

羅一三：“抱不動。”

噠噠噠的腳步聲。

幾個小孩抱來枕頭墊在小夢腦後，又抱來被子蓋在她身上。

小夢心中甚暖。

不忍幾個小孩擔心，她奮力坐起身。偏看見羅一三帶著岳弒月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水擠眉弄眼朝她而來。

美眸一瞪。

羅一三轉身，便牽著岳弒月轉身走得悄咪咪的。

羅一三也讓幾個小孩上交此次的作業。

小夢覺得好奇，站在一旁看得仔細。

卻見岳弒月盯著藍媚看，“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小夢還沒來得及說話，藍媚“啪”一巴掌打了過去。

那邊，楓弱紅看著岳弒月親藍媚，自己也“吧唧”一口在藍無臉上親了一下。

藍無眨巴了一會兒眼睛，“吧唧”，親了回去。

小夢瞪大眼楞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瞪著羅一三，羅一三吹著口哨看著房梁。

小夢拿過裝著課業的內容的小信封。信封中用孩子能懂的白話寫道：親一個人，不可選爹娘。

小夢哭笑不得。

羅一三以為寫話本嗎？

“實不相瞞，我曾寫過一本小話本，名為《刁蠻三歲小公主與溫柔四歲小王爺的二三事》。”

小夢無奈。

幾個孩子還在鬧，岳弒月怪藍媚不親自己，藍媚氣鼓鼓說她早就親了自己喜歡的人，“我要親夏青叔叔。但他還未回來。”

藍無：“我也親了自己喜歡的人。”

楓弱紅臉一紅。

小夢扶額。

只能喋喋不休講了一個時辰的好孩子不可以隨意親人之類的道理。

藍無聽了很久：“便是說只要對方願意便可親親？”

楓弱紅：“我願意。”

岳弒月：“為何藍媚不親我？”

藍媚：“我要親夏青叔叔！”

藍無：“你親夏青叔叔，小夢姐姐會不開心的。”

小夢臉唰得紅了。

藍媚和岳弒月已打成一團。

藍無牽著楓弱紅的手，問他要不要嫁給自己。

勉強將鬧得厲害的幾個孩子安撫下來，她將羅一三拽去角落兇巴巴批評了一番。

“將軍竟然覺得你膽子小？你兇我的時候怎麽膽子不小了？”

小夢臉又紅了，說話再度結結巴巴。道今日之事在高門大戶眼中簡直是罪無可恕。放課後她還是挨個道歉為好。要打要殺只能隨便他們了。

用過午飯小夢本打算帶幾個孩子出門騎馬，而後便去道歉。

卻不想李夫人先到了，李夫人板著臉在堂屋坐下，之前那兩個老媽子分列兩邊，臉黑得一個比一個厲害。小夢端來泡好的茶。李夫人看都懶得看一眼，冷冷一聲哼。

小夢知曉她本就輕視自己。只是不解素來厭棄自己的李夫人怎麽會突然來此。

老媽子板著臉說出緣由。

原來上午四個小孩鬧得那一出已被傳到李夫人耳中。

李夫人將藍媚扯至她面前，拿起小木棍在她手心狠狠打了三下。

“身為女兒家，不呆在家中卻來此處與男子廝混在一處，自然得挨打！”

見藍媚哭得委屈，小夢欲攔，卻被李夫人身邊的兩個老媽子推搡在地上。

“說看孩子，卻讓幾個孩子親來親去做這種沒有廉恥的事！不愧是娼門出身的，不知廉恥！”

藍媚眼中包著淚，她輕輕扯扯李夫人的衣角：“我沒親男孩子，我要親的是夏青叔叔。”

“也不可，女孩子怎能這麽胡來！別跟著你娘學！”

藍媚緊緊抿著唇，顧著大眼睛，想說話，又不敢說話。

小夢將藍媚扯至自己身後。“是我的錯。夫人若是要罵罵我便是。不管如何都別在小孩子面前罵他們爹娘。”

“娼門出身，懂得卻不少。”

從小就有不少人這樣罵大青，小夢自然懂那種感覺。

“誰沒有落魄時？誰又不是歷經磨難爬至上等人身份？否認祖輩的磨難，豈不是否認祖輩？”

李夫人不言，看藍媚委委屈屈的模樣，眼神漸柔軟了幾分。伸手將藍媚抱在膝蓋上，“是奶奶不好。但你這般做會讓名節有失，將來如何能嫁入大戶人家？”

小夢松了一口氣。

羅一三想要辯解此事發生是自己之故，小夢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是我未曾管理好。”

其中一個老媽子冷道：“我家夫人既然來此，如何會不知道此事究竟是何人鬧出的？”

小夢小心翼翼點頭。“青園一切事務皆由我處理，是我沒有看緊此事，沒有規勸羅一三，自然是我的錯。”

微微仰頭，分明手緊握成拳微微發抖，眼神卻很是堅定。

兩個老媽子不出聲，目光落在李夫人身上。

李夫人拿起茶盞淺淺品了一口。“竟然是個有擔當的。”

小夢松了一口氣：“要行事，擔當二字自然不可少。”

李夫人將她上下打量，許久，嗯了一聲。又問小夢此事該如何處理？

“幾個孩子家中由我去解釋。要打要罰皆由他們決定。”

“若他們要你的命？”

“是我們的錯，我便受著。”

小夢卻沒有想到，李夫人未曾在此時上糾纏，只是抱走了藍媚並不需她在此踏入青園。

青園放課後小夢拽著羅一三去先找嫵媚道歉。

嫵媚知曉此事後只怒氣沖沖問藍媚：“打回去沒？”

“打了。”

“那便好。”

小夢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話，岳小樓便到了，手中提著岳弒月，往地上一丟，一腳踹在岳弒月小屁股上，美目一瞪：“該說什麽？！”

“我錯了。”

嫵媚：“親都親了，雖說我覺得此事也算不上什麽，但我女兒名節便是沒了。如何做？”

岳小樓：“那便結成兒女親家吧！”

嫵媚：“言之有理。”

小夢看看兩位正在交換玉石手鐲定兒女親家的夫人，再看看兩個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滿臉稚氣的孩子，惡狠狠瞪了羅一三一眼。

至於楓弱紅與藍無，嫵媚和清秋都說小孩子鬧著玩，反正是兩個男孩。

事情勉強算是解決了。

惹事的羅一三在嫵媚夫人府中跪了兩個時辰的盾牌，小夢將他接出來時滿臉蒼白已經接近昏厥。小夢辛苦了一夜才讓他緩過氣來。

羅一三起身便道今日之事是他錯了，但為何李夫人如何會知道此事？此事不能算了。

小夢追問緣由。

羅一三冷笑道：“青園不過你、我還有徐小林，你說此事是誰洩露出去的？我承認我做錯了，但徐小林為何要將此事告訴李夫人？難道你想不明白？”

小夢不出聲。

“你能忍下這口氣？”

支支吾吾，小夢許久不敢說話，羅一三逼得急了，她才輕聲道：“李夫人說得沒錯。我是娼門出身的，正因為娼門、所以、所以、所以……”

“如何？”

“大青教了我很多……生、生存的方法……我只是、不、不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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