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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有所念,終會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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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白在我印象中委實不深,只是當我看到那張無比嚴肅的臉時,才明白為何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露出來的那一面。

我站在離鳳林山頗遠的松山上,或許只有這裏才可以感受到師父的氣息,為了我的生存犧牲了那麽多人,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這樣活著。

知白說,無論是誰,都有追求自己活下來的權利。

可這樣的權利卻對我是一種無望的奢侈。

松山上,風聲獵獵,如千軍萬馬在奔馳,我卻在最無望的時候遇見了魅姬。

她一身紅衣,如風中的羅剎,那股輕易洩出來的殺氣令我不寒而栗。

那日,萬魔印雖是被我劈得松動,但那強大的封印我卻奈何不了絲毫,到了最後,魅姬也沒有找到她想要找的人,或者是一樣東西。

“若蓀,我以為有了你,會多了一重庇佑。”她頓了頓,神色裏竟帶上了一抹憂傷,“看來我錯了,星痕被封印了這麽多年,我怎生這樣愚鈍,就獨獨信了。”

魅姬看著我,眼裏是素來不曾有過的疲倦與困乏,她說:“仙魔妖三界從來不曾平衡過,而修羅界也是在三界的狹縫中獨獨茍活,或許我這次真的錯了,萬魔印下封印的那件東西擁有毀天滅地,鬥轉星移的能力,紫華說這次還不是它重現於世的時候,所以——”

我心中愚鈍,卻又被魅姬的話驚得心尖尖連連的抖,莫非萬魔印下的那件不知名的東西當真這般厲害,厲害到那些遠古的上神都為之驚嘆。

我還記得那個遠古上神離開時眼中的震撼與驚愕,他念出了娘的名字。

魅姬輕飄飄的忽然閃現在我身前,她說:“若蓀,你要走的路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艱苦,我雖與你娘親是敵非友,但這麽多年……”

後來,魅姬的話在我心窩上狠狠的烙下了一個印記,她的話,後半句我大多沒有聽進,唯有那句:“活下去吧,若蓀,我恨著你,但也信著紫華的預言,是那麽的信著呢?”

魅姬走了,消失在天與地平線上的那朵紅雲。

我問知白,魅姬為何要說那樣的話。

知白半天吭不出聲來,他欲言又止的唇微微顫抖著,半響才道:“或許,這就是你的命數,我總覺得,你的世界不該是這樣沖刺著無限的黑暗,司命上神為你做了預言……”

渾身沒由來的一抖,只覺得心口痛得厲害,知白嘆息:“只是那個預言誰也沒有看見,或許司命上神是知道了,所以才會不惜性命的保全你,若蓀。”他喊我,我眼中卻溢出了淚光,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始終相信,司命上神對你,不僅僅只是表面的那般歡喜,他是那樣的在乎著你,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萬壽無疆來換取你生命的延續,你們之間的那條線,怕是在很久以前便系在了一起。”

我聲色嘶啞,心中堵堵的一片,問:“火羽他……”

“司命上神從來沒有後悔過。”

話說,那日我跳下了誅仙臺,火羽便將自己關在了九重華宇中,知白說,自那日起,他再也沒有出來過,司命神殿便比從前更加寂寞與蕭落。

我捂著自己的心窩,那裏那樣的痛,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撅著,我問知白:後來呢?

他幽幽的望著天宮的方向,像是要透過皚皚仙霧真的要看到九重華宇裏,沈沈的吐了一口氣,知白的眼眸忽然間就毫無征兆的暗了下來,“後來,司命上神為了讓你活下來,生生剖了自己的心,餵給了那頭聖龍。”

“聖龍?”我大驚失色,著實不懂。

知白說,我與火羽都不是凡人,所以要讓性命歸一何止那般容易,聖龍是生活在黑暗之淵的聖物,而我和火羽的命跡又連在了一起,所以必須通過那聖物作為媒介,將兩條命跡渡在一起。

知白說,聖龍是世上最高傲與尊貴的聖靈,就連鳳凰都險險比不過它。

恍然間,我想起了那次無意中闖入火羽的寢殿,他身上那條扭曲的黑線莫非便是附在他身上的聖龍麽?

“蓀兒,活下去吧,只有你活著,我才覺得這些年沒有白過……”

我淚如潑灑,頹廢的坐在山崖上的泥土上,冷冰冰的溫度,和他離開時候的樣子,好像。

“蓀兒,司命上神拼了命的救你,凈魔上神也是,所以,即使是我最後也死了,你也要……”

我瘋狂的打斷,“胡說,你才不會!”

知白大抵是被我嚇楞了,他呆呆的轉頭看我,神色訥訥的。

“知白,我不會再會失去了,我不想到了最後什麽都沒有。”我站起來,與知白並肩,“我怕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了那麽多,如果有一天,我痛苦得將什麽都忘了,我希望可以有一個人告訴我接下來要走的路,我不想什麽都不知道的活著,那樣還不如死了。”

知白沒再吭聲,只是安靜的站在我身前,點頭。

我問知白,火羽是不是再也不會出現了?

知白只是道:“我以為,只要心中有所念,終有重逢的一天。”

我微微一笑,這句話,堅定不移的信了。

天界的人瘋了般的找我,魔神出世,三界大亂,我不知道如我只是想要安靜的活下去,卻又為何惹了這麽多的事端。

話說,再次見到薄青,他削瘦得厲害。

那日,我將知白丟在松山上,一個人偷偷的跑了出來,我不想連累他,盡管他從前那樣欺負我,盡管他有時候很笨,有時候又斤斤計較,但知白的心委實是好的。

有時候我想,若是那日不偷偷的溜出來,不偷偷的離開松山,會不會連最後真的什麽都失去了。

我趕了很久的路,直到遠遠可以看見鳳林山,還是那樣的落魄,甚至有時會看見巡邏的神仙,妖族被毀,那些神仙就連鳳林山也不放過麽?

沿著鳳林山唯一那條密道,我躡手躡腳的走下去,我不知道為何會在今日來,更加不知爹爹的壽辰是在三日後,我卻獨獨選擇了今日。

就如知白說,冥冥之中,所有的事都有著定數。

遇見薄青那時,他縮在一個狹小的洞中訥訥的盯著天邊看。

這個洞叫做勿虛洞,是妖族的禁地,也是最為嚴肅神聖的地方,除了我和爹爹,沒有誰可以打破這裏的禁忌。我信著,就連天界那幾個自以為是的遠古之神,當真要打開這樣的禁地是真要費些時日的。

我不知為何薄青會完好無缺的坐在這裏。

我喊他:“薄青!”已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他空洞蒼茫的眼底瞬間便聚集了所有的天光,薄青的視線直直落在我身上,他話不成聲,“小,小草,真的是……”

我咬牙點頭,薄青猛的從地上彈起來,沖到我的身邊,“笨小草,你怎麽,怎麽現在才出現,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我趴在他肩上哭得一塌糊塗,開始我以為再也不會見面的兩個人,卻在無意中重逢了。

是不是如知白所說,只要心中有所念,終有重逢的一天。

薄青受了些輕傷,大抵是踏入禁地才受的傷,我雖不知他是如何走到的這裏,但我萬般肯定著,憑著薄青一個人是走不到這裏的。

果不其然,薄青憑空招來了一只鳥,七彩的羽毛,約莫兩個拳頭般大小,我著實覺得熟悉,心頭納悶,時不時的,頭腦卻憑空閃現出了一個影子,大驚:“這是,這是太上老君的七彩神鳥!”

薄青瞬間捂住我嘴,“噓!小聲點!”

我怔怔的點頭,薄青一臉的得意,道:“它叫牙梓,那時我都準備把它拔毛吃了。”

“啥?”好異詭的名字,我卻看見牙梓鋪著翅膀點頭如搗蒜,神鳥就是神鳥,連點頭都這樣有個性。

後來,我聽薄青說,獬豸伯伯看不得他整天拼了命的摧毀結界,所以,便將他放了出來,這一刻,我還是沒能忘了,那日獬豸伯伯懇求我的眼神。

我告訴薄青,他著實不該出來,為何不能聽了獬豸伯伯的話,留在冥界。

薄青一個爆栗敲過來,眼神狠狠的,“小草,你這麽笨,要是我再不來,你被欺負了怎麽辦?”

薄青說:“笨小草,什麽時候你才可以做到心口從一,什麽時候才可以讓我不擔心你呢?”

他的手拉著我手,往他懷裏攬,“小草,我那麽在乎你,為何你總是這樣讓我覺得若即若離,那次我不是說得很明白了麽,要再怎樣你才可以完全信任我,將你的一切都完完全全的托付給我?”

我的手抓著他衣襟,緊緊的,緊得滲出了汗。

“小草,欺負你的那個人只能是我,所以,我見不得你被別人欺負,我是那麽想要保護你,你什麽時候才可以把我當成你的依靠?”

我的淚又不爭氣的滑了下來,薄青說:他欺負我,只因這個世上只有我才有資格讓他欺負,他護著我,只因這個世上只有我才是有資格讓他不顧一切即使是死也不想失去的人。

薄青說,人活在世上不是永遠都孤獨,每一個人都會遇到自己生命中的那個人,而我,是他生命裏的那個人,所以,他才不願放棄,不肯離開。

我從來不知道如薄青這樣玩世不恭的人也會說出這樣多的道理,他認真的話甚至讓我生出了錯覺,若是每一個人都有兩面,那麽這便是薄青心中真實的那面。

若是我可以許一個心願,我希望明天永遠不會再來。

只因,這個夜,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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