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說，每一場戰爭都要付出鮮血的代價，不論你信不信。

我呆呆的抱著真煌，他身體的溫度逐漸消失，渾身幾乎變得透明起來，我看見空中有冉冉升起的白光，真煌站在半空，他笑著，眼中卻落出淚來。

“蓀兒，這是我最後可以為你做的事！”

我朝著他伸出手，想要喊他的名字，卻發現喉嚨裏仿似被什麽壓著，吭不出聲，空中的白光緩緩變成了一扇門。

我呆了呆，傾城卻上來將我往門裏拖，我任由他拉著，卻在人群中尋找著薄青的影子。傾城說這樣危險的時候他只能保證帶著我一個人離開，我大驚失色，掙脫開他的手，“那薄青呢？”

傾城認真的看著我，聲色冷冷的，他說：“有天界的人混了進來，天界和魔界必將開戰。”

他眼中有令我心顫的寒光，然而我卻什麽都顧不得，“那與我無關。”

他生生一抖，直勾勾的看著我，直到眼中瞪出了一絲血絲，他大聲道：“莫非你還不明白，再不走恐怕就會成為戰爭的劫灰，為了一個半途認識的人放棄生命，你傻不傻？”

我咬著唇，心頭一下下抽著，“他幫過我，我不可以扔下他不顧。”

他大驚，用力的鉗著我的胳膊，怒道：“就是因為幫過你，你連命都不要了麽？”

空中飄著血雨，無數的殘肢斷臂攏進我的視線，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地獄麽，連死亡都這樣恐怖。

“蓀兒！”傾城用力的晃著我雙肩，他面色肅然，眼中如燃著火，我不自在的掙紮了下，按在我雙肩的手卻是微微一緊，他在害怕！

“傾城！”我不知道我的話他有沒有聽見，或是被慘叫聲，尖嘯聲遮掩了過去，我看著傾城，他眼中帶著第一次相見時的憤怒與擔憂，“你先離開，我不能那樣不顧恩義。”

推開他的手，我在戰火硝煙中穿梭，那個熟悉的影子究竟在什麽地方。

“蓀兒！”身後一片慘叫，我被傾城抓住了胳膊，他眼中似滴血般，揮著手中的長劍刺穿魔族人的身體，他大吼：“為什麽即使失去了記憶，你也是只是記得他，唯一能夠在你心尖尖上烙下名字的人！”

我怔了，惶然不知所措，傾城的話帶給了我無數的困擾，他是認得薄青的，至少在他的記憶裏有薄青的影子。

“小心！”

傾城一把將我拉入懷，手中的長劍狠狠朝著我身後刺去，只覺後背被一股溫熱的溫度浸染，我知道那是血，敵人的血。

我的頭腦裏嗡嗡的響，若是可以選擇，我寧願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是不是那樣也不會遇見很多很多的人，那命運是不是也不會因此而改變。

他說：這就是命運，即使是他也無法改變，但是他可以盡他所能令我幸福。

他是火羽，天界司命上神，這大抵是我今生見過的最美麗的男人，這個人的美讓人不敢直視，生怕只是一眼，凡人眼中的渾濁便褻瀆了這樣的美，這個人連天帝都要忌憚他幾分。我不知道這樣好看的人為什麽獨獨只對我一人好。

話說，傾城聽了我那恩義兩字便發了瘋帶著我尋找著薄青，也是他將奄奄一息的薄青拖出了魔界。

山崖之上，薄青被放在一塊很大的巖石上，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臉色變成了紫灰，傾城說那是中了毒，還是很厲害的酴毒，這種毒會侵入五臟六腑，無藥可解，最後會七竅流血不止，渾身如被劍刺穿，一下下痛著，直到流幹了身體內最後一滴血。

我悚然失色，呆呆的坐在了地上，“這個世上萬事萬物都是相生相克，有毒就有解藥，怎麽會沒救呢？”

“蓀兒！”傾城紫色的眸中透著鮮血般的紅光，通紅熔巖帶著熾熱灼心的溫度，他忽然捂著胸口，咬著唇似乎想了很多事情才一手抓著我肩膀，幾乎是失控的嘶吼：“為什麽你眼中只看得見他，你是不是在懷疑我不救他，是不是認為我冷血無情？”

我脫口驚呼：“不，我沒有，沒有！”掙脫開傾城，我奔至薄青身邊，用寬袖拭著他額上如雨灑的汗水，看著他懇求：“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他，對不對，我求求你，不要讓他死！”

“啊！”傾城瘋狂的大吼一聲，驚得我心坎坎兒一陣戰栗，“你怕他會死，就不怕我也會死麽？”我嚇得縮了縮身子，惶然的凝視著他，傾城閉了閉眼，似乎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沈默下來低聲問：“你一直都不喜歡那個家，對不對？”

我深深怔了，訥訥的看著傾城。

——“幸福就是有一個家，我們從魔界回來後，就蓋一所小房子，我永遠陪著你，那個小屋就是我們的家！”

是我先違背了誓言麽？

可是這一切都還沒有結束，薄青就要死了，我該怎麽安心去擁有一個家，不知為何看到了這樣奄奄一息的薄青，我覺得自己寧願代替他去死，我寧願中毒的那個人是我。

“小草，你這樣笨，以後嫁不出去了，我就勉為其難娶你算了。”

“小草，你很笨，當真是笨吶！”

“小草，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放棄。”

……

無數的聲音在頭腦中響起，頭腦裏像是有無數根針在一下下的刺，我痛得彎了腰，頭腦中的聲音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在我腦海裏生了根。

“蓀兒，蓀兒，你怎麽了？”傾城的將我從地上拉起來，他焦急的眸中閃爍著深深的悔意，當我告訴他，祈求他幫我救薄青的時候，傾城的手卻是一松，也不顧我是不是倒在了地上。

“若是這樣不讓你痛苦，我救他，我會拿回解藥，你在這裏等著我。”他轉身，不知為何，我心底忽然就松懈了下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叫做信任。

然而，我的視線卻在他縱身躍下的那一刻呆若木雞，他後背全是血，不是別人的，而是他自己的，衣衫襤褸，背上的皮膚沒有一塊完整的，那被割開的血肉就這樣生生落在我眼中。

“傾城！！”

我大吼，瘋了般的跑到了山崖邊，獵獵的冷風，他忽然在半空中轉過身來對著我笑，“等著我！”

他默默閉上了眼，那一刻，我淚如雨下，被冷風刮散。

我思緒空散，卻獨獨只聽見空中傳來放肆狂厲的笑聲，我回頭，胭脂的模樣映入了我眼中，她身穿緋紅嫁衣，長發狂亂的在身後飛舞，長裙擺動，如一片染血的紅雲朝著我疾馳而來。

“小草！”

我看見薄青從巖石上站起來，他嘶喊著我的名字，而我卻呆呆的站在懸崖邊，一動不動。

不是我不想動，而是身體不受思想的控制。

“快跑，快跑！”

薄青搖搖欲墜的身影朝著我狂奔，而我卻只能看著他悲憤交加的眼神，說出一個字都難。

仿似陷在了無止境的黑暗中，即使睜開眼，我也只能看見鋪天蓋地的黑暗將我渾身席卷，意識逐漸消失。

是不是死了，就不會難過了！

淚水依然簌簌的落，在死前，至少我還可以擁有淚水！

“蓀兒，莫怕，有我！”他的聲音柔柔的，如暖春的風，我被他護在懷中，那一聲莫怕換回了我的意識，我睜開眼來，他一身白衣，說不出優雅出塵，白衣上一朵朵紅色的花隨著衣袂翩翩起舞。

“這個結界可以庇佑你們，呆在這裏，別出來！”

他松開我，轉身，衣袂揚起老高，我瞪大了眼，原來那白衣上的紅花是血！

“咳咳！我才不要，才不要你救！”

薄青將我護在身後，他咳著嗽，一口吐出一口血來，我張了張嘴，卻聽見那絕代風華的身影微微一側，他蒼白的唇角微微一啟，他說：“你不必覺得虧欠，我想救的只是蓀兒一人而已。”

“蓀兒，不要再對我說那樣的話，會讓我覺得對你還不夠好！”

似曾相似的聲音，死似曾似的眼神，可是我怎麽什麽都記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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