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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這麽做,是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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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火羽早些來,薄青或許就不會受那麽多的苦。

從柔軟的棉被中探出一個頭來,落入我眸中的是天界永不會寂滅的光,雖照得人睜不開眼,卻慘白慘白的,讓我覺不出一絲溫度。

薄青被獬豸伯伯帶走了,聽說獬豸為了帶走他,與天帝定下了一個牢不可破的約定,我雖不知那約定究竟是何,但卻是明白,那約定定是對天界很有力的。

起了身,才覺得渾身軟綿綿的,芊舒替我拿來了靠枕,上面繡著一株小草,迎風招展。我忍不住的笑,這是很久以前我拗著芊舒讓她繡的,然而過了這般多年,初時的記憶卻讓我覺得像是生在夢中。

“準神妃,還痛麽?”芊舒擔憂的眼神穩穩落在我眸中。

我搖頭,可是心裏卻很痛很痛,對於那時受的傷,對於那日他們對我說過的話,怎能不痛,我甚覺得自己生在幸福中,可是那種幸福卻要讓我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話說那日,薄青被幾個小仙拖著走了,誅仙臺下圍滿了各路神仙,他們都對我嗤之以鼻,我知道他們嫌棄我是一只妖。

那時的我對將來的將來更是沒有生出過多的希望,然而一個人的出現卻生生改變了我的命運,我不知該要感謝她,還是要恨她。

那個人便是胭脂!

她唇角始終帶著一抹輕蔑的笑意,我就看著她穿過密集的神仙,一步步走到我的身邊。

胭脂是魔族,仙魔從來都是不兩立的,然而胭脂那次卻走得悠閑,即使是四周的神仙也沒有阻攔她絲毫,後來我才知道她竟在天界使用了絳術,聽爹爹說過,魔族有一種失傳的術法,所謂絳術,可以扭轉乾坤,橫行三界。

我似懂非懂,後來在爹爹的藏書閣中見到過一本異術的書,絳術可以頃刻間凍結一個空間,甚至那個空間的萬事萬物。

那時的我雖還是懵懂著,但是這一刻卻萬分的明白了,我冷冷的看著她,“你對他們施了絳術?”

胭脂先是一怔,隨即冷笑起來,“妖王的女兒果然見多識廣,不過可惜,你就要死了。”

黑壓壓的人群,仿似只剩下胭脂和我,她不緊不慢的朝著我走來,先前薄青破了結界,此刻沒有結界與天罰,胭脂瞬間便站在我眼前。

我不懂,我與胭脂無仇怨,她為何頻頻殺我,然而,當我懂時,我才明白了愛之深,恨之切這個道理。

她說:“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

那一瞬,我恍然懂了,竟忍不住的自諷,我沒有告訴她就算她殺了我,薄青也不肯傷她,更沒有告訴他,薄青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

“若蓀,你不過是一只未成氣候的小妖,憑什麽他們都圍著你轉,我與薄青從小青梅竹馬,自從遇見了你,薄青便對我變得冷淡,所以,所以如果你死了,他就會回到我的身邊。”

她的眼中露出小女兒家才有的情絲,頓了頓,她的眼中忽然袒露著一抹兇狠的冷意,她說:“若蓀,所以,你去死吧!”

我知道沒有誰再攔得住她,看著有些瘋狂的胭脂,我竟為她感到惋惜,只因,就算我死了,薄青還是不會愛她,因為,師父說過薄青便是薄情,所以他不可能真正愛上一個人。

心裏酸酸的,卻瞬間變得刺痛,我感到渾身的血脈都急速的亂竄著,像是要從我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擠出來。

像是有一股力道推著皮膚,擠得身體微微的變形。

胭脂卻在風裏冷冷的笑,她的笑聲如蠱毒般進入我頭腦中,頭腦中空空的,卻有一個聲音在我耳畔靜靜的回響起來。

他說:“胭脂,住手!”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卻莫名的熟悉著,身體裏那股力道忽然間變得柔弱,我癱軟在誅仙臺上,捆神索將我捆得非緊。

“真煌!”

胭脂的聲音裏帶著微微的驚詫,然後所有的一切都頃刻間靜止下來。

“胭脂,你怎麽變成這樣?”他頓了頓,聲音裏頗是無奈,“跟我走。”

“不要,我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然後,我聽見有隱隱的打鬥聲,甚至感受得到有殘餘的氣息狠狠朝我逼來,有誰擋在我面前,然後,我聽見四周響起低低的竊語聲。

頭腦裏,仿似有數萬根針一下下刺進我髓裏,這邊是生不如死的感覺,莫非就是九九八十一根銷魂釘在我身體裏留下的痛楚麽,頭頂忽然感覺一陣灼熱的溫度,有神仙在叫囂著,用天火燒死我。

我卻低低的笑著,眼中流出了淚,他們從不知剛剛那一刻,他們可能就那樣毫無征兆的死去。

幾千年了,活了這麽久,也夠了,只是我卻還是有好多的事放不下,不知道爹爹的傷可曾好了沒,不知道薄青是不是可以被救出去,不知道師父心中是不是有那麽一點點的難受,還有真煌和胭脂,他們究竟會怎樣。

可是這一切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多麽的空茫,我逃不出去的,沒有誰可以在這樣的刑罰中挺過來,就算是神。

像是身體裏的每一個器官都開始萎縮,周遭的一切我都聽得不確切,唯獨只有一襲金亮的衣裳在刺疼我的雙眼。

是師父吶!

我強忍的擠出一個笑,看著他愈發淡涼的眉間,“凈魔上神,謝謝你。”

我說的很輕,畢竟沒有那麽多的力氣了,可我知道師父聽得見,所以,我要謝謝他,謝謝這麽多年對我的照顧,謝謝這麽多年一次次的包容我,盡管這一次我再也得不到他的包容,但我仍然感激著,能在這個冰冷的天宮遇見這麽好的師父。

死也無憾了。

“蓀兒。”這是我被捆神索捆著他第一次這樣叫我,這樣溫柔的和我說話,那一刻,我竟感動得滾出淚來,滾燙滾燙的。

“這麽……也好……”

師父的話斷斷續續,我卻也聽出了一些東西,輕輕笑著,當我擡起頭來的時候,卻被師父眼中的淚光震得喉頭緊緊的。

在我心中,師父是個堅強的上神,從不輕易為任何事感傷,可是我卻看見了師父眼中的淚,折射出明亮的天光來,他叫我的名字,然後那淚便落了出來。

我努力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麽,指尖曾觸過的溫暖,現在卻成了黃粱一夢,滿是滄桑。

我最終還是沒有觸到師父的手,他就這樣站在我面前,臉頰上留著兩抹淚痕。

“上神……可是我……還是想要喚你一聲……”師父吶!

為我在神皇廟呆過的日子,為我在天界存在過的記憶,還是想要喚你一聲師父吶!

淚,無邊無境的滑下來,竟在空中被什麽點燃了,一滴滴燃著火的淚掉落在那冰涼的地面,竟發出嘶嘶的響聲。

“蓀兒!”師父的聲音很大,帶著微微的嘶啞,他狠狠將我抱在懷中,就如曾經爹爹抱我的樣子,這是師父第一次這麽用力的將我抱緊,我怔得瞬間無法動彈。

他說:“你是我徒兒,唯一的徒兒,我不能讓你死!”

耳中回響著師父近乎瘋狂的話,一滴滾燙的淚珠來不及落下便瞬間蒸發了。

“徒兒,為師一定要救你。”

眾神都萬般吃驚的看著師父瘋狂的舉措,誰都沒有上前阻止。

師父,你不是說過即使是死,也不要暴露你的身份麽,可是為什麽,你卻自己暴露了自己。

天火越發的大,將師父和我困在火中,我的意識緩緩的喪失,唯一記得最清晰的是,師父緊緊的將我護在中間,我渾身的血跡染紅了他金色的袍子。

“蓀兒,這麽做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愈發的淡,我只知道,無論師父是為了什麽,至少在他心底,他是在乎的。

醒來時,我再沒看見師父,芊舒說,師父為了救我傷了元氣,所以在療傷,望著屋外那明亮的天光,所有的一切依然沒有改變,這些都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芊舒說我昏迷了兩百年,而我與火羽的婚事就定在一年後。

聽著有些吃驚,婚期竟然提前了,我問芊舒我昏迷了這兩百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芊舒閉口不說,隨意賒了個理由出了神皇廟。

那一刻,手心有什麽東西割著我生疼,我低頭,手心之中竟有一絲血絲,在那血絲處,一柄小小的劍露出那鋒利的刃來。

我惶然跌倒在地。

卷二 今識愁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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