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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君子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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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薄青每每這般念著,我總是在他身旁偷偷的笑著。想著這天宮區區數月,薄青便在師父面前吃盡了苦頭,無論是身體摧殘,還是意志上的踐踏,師父真真兒是沒留給這個傳說中的奈落二皇子半絲顏面。

在師父面前薄青顏面掃地,而我每每問起薄青,為何不離開,薄青總是義正言辭的看著我,本本分分的道:“笨小草,如果我走了,還有誰來保護你。”

聽著這句話,我心中委實有些感動了些,但一想薄青平日裏和那些女仙勾勾搭搭心裏就一陣輕蔑。神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我想大抵就是這樣的道理。

說起那日,天魔井上,我和薄青共享周遭的靜謐與冷暗,那時我心頭著實是不舒服的,我頗是憂心偷偷睨一眼天魔井下黑乎乎的結界,渾身徒生出一股冷汗,連心都涼了大半。

少許,我將游思拉回來,扯扯薄青的衣袍,他扭頭過來看我,嘴裏還斜斜的銜著一株瓊漿草。

“薄青,我們另尋地方,可好?”

薄青聽得一怔,舌尖頂開瓊漿草,一本正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可是發過誓的。”

我眨眨眼,默了默,認認真真道:“可是你不是君子,何來君子之約?”

說起君子之約,還是剛剛我和薄青從神皇廟出來,悠哉悠哉的便踩著祥雲來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地方,天魔井。薄青對這天魔井甚是歡喜,借著師父的名號遣退了那兩位門神,說定下君子之約,三個時辰後再來接任。

開始時他們是萬分不信的,直到我老老實實幫了他一把,拿出師父給我的玉佩,然後他們便歡歡喜喜的信了,逍灑離開。

記得師父說過,這天魔井是天宮最邪魅、冰冷的地方,眾神在這裏下了一道萬魔印,說起這萬魔印,當真是算得上是天下無雙、絕無僅有的強大結界。

師父說,萬魔印下封印著成千上萬的魔神邪魅。

每一千年,這道封印便會弱一點點。

我問師父,那千萬年之後,這封印會不會消失。

師父笑著撫摸我的發,“徒兒,即使到了那天,神族也會找到更加厲害的結界來鎮壓這些邪魅之物。”

“若找不到呢?”

我繼續問師父,師父的手明顯的抖了抖,不說話了。

我一直想著,若是有一天,萬魔印被破,三界六道之中究竟會不會有師父所說的更加厲害的結界。

這麽想著,卻覺得這些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心下忽然便舒服了很多,靜靜推理道:“君子之約,是君子和君子之間,而薄青不是君子,自然這君子之約就算不得真。”

薄青一抖,差些從天魔井上掉下去,“笨小草!”他跳起來敲我一記,站起來時風吹著他的藏青色衣袍在風裏獵獵的飛,就連那墨灑的長發也被風托起來,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飄逸,“此君子非彼君子,你懂不懂?”

他瞪眼如珠,我卻搖頭,不懂,實在是想不出此君子,彼君子究竟區別在哪裏。

薄青不說話了,我低頭看著天魔井下那黑乎乎的結界,卻忽然像是多了什麽東西。

那黑乎乎的結界上有好多的星子在那裏閃啊閃,我沒聽見薄青又在我耳邊念叨了些什麽,我只是呆呆看了許久,終是有些驚喜的叫出聲來:“薄青,快看快看!”我指著天魔井下那閃閃亮亮的東西,笑得恍惚:“好多的螢火蟲!”

薄青呆了呆,又順著我的手看過去,足足楞了半天半天,卻忽而渾身一顫:“什麽螢火蟲,那是鬼眼!”

我心一筐,抖了抖,陰晴不定的反駁:“胡說!”

“本皇子游離三界千萬年,鬼物和螢火蟲怎分不清?”薄青說著便拉著我的手跳到天魔井外,“怎會勞什子惹了這麽個東西?”

“當真是鬼魅麽?”

說這話的時候,我只是被薄青拖著跑,耳邊風聲獵獵,心中卻乍驚乍恐。

莫非師父的話當真應驗了。

恍惚中,只覺得雙腿都軟了下來,吃力的朝前跌去。

“笨小草,快跑!”

我只覺得呼吸不順,仿似周圍的空氣都被無聲的抽離,心中惶恐起來,“薄青,我們不能走。”

我拉著他,薄青轉頭來看我,一臉的焦急。

“你不是還要履行那個君子之約麽?”怎會到了這會便拋開那些門神自己逃之夭夭了。

薄青站定,良久才道:“笨小草,你去找老禿驢,我回去看看。”

“不要!”我拉住薄青的袍子,不松開,有些急促起來,“師父說過天魔井下那些邪物雖被封印了千萬年,但都是要活不死的老妖怪,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送死。”

“笨小草。”薄青壓低了話,微揚的眼角如深潭般沈醉,半響,卻忽然笑開了,“笨蛋,我可是很厲害的,怎麽會被那些老不死的東西滅了。”說著,他在我頭頂輕輕敲了一記,“快去找老禿驢,不然我真的會魂飛湮滅的。”

他寬袖一甩,腳底踩著一團雲彩飛走了。

“笨蛋,你才是笨蛋!”

我扯著嗓子大喊,運起一道妖力朝薄青追去,無奈他速度實在是快,我被他撇下了一大截。

遠處有聲音轟轟作響起來,我駕著祥雲在空中被那陣轟鳴震得東倒西歪。忽然散開來的紅光如烈火熊熊燃燒起來,有如柱的煙霧沖破雲霄,我渾身一顫,腳下癱軟,只覺得一種無形的壓力從身體各個地方狠狠擠壓著我五臟六腑,一種無以言表的恐懼從我心底滋長,紊亂的氣息擾亂了心神。

“薄青!”

我頭腦發懵,嘶聲大吼,想動,身體卻仿似被一種巨大的壓力逼迫,從空中垂直落下,身體仿佛千萬斤重,在地上濺起雲沫到處,頗是狼狽。

我焦躁的在虛空下掙紮,這樣強大的禁錮當真是我畢生所見唯一。直到喉中逼出一口鮮血,我才發覺,五臟六腑已傷。

我苦苦暗想,這會要是可以小小施個法,或能助薄青一臂之力。

只是——爹爹從未教過我攻擊之術。

一股無以覆加的痛楚將我渾身包裹起來,我大驚,這股力量竟是這樣強大,就連我展開的結界都被那種力量瞬間擊得粉碎。爹爹說過,他教我的都是妖族裏最隱秘高深的防護結界,只要我懂了精髓所在,三界中便再也無人傷我絲毫。

後來有一天,我問起爹爹,為何我知得了精髓,也會傷得這般重。

爹爹嘆息,深深看我一眼,那是第一次我在爹爹眼中看到了除了寵溺以外的東西。

“少主!”

窒息感將我席卷,我險險脫不了身,卻被一聲急促的呼喊將游絲拉回。

這個聲音,我不會聽錯。

“少主!我還以為我來......”半句話咽了下去,昕涼將我抱起,“你沒事就好!”

我渾身吃痛,癱軟在了他懷裏,吃力道:“昕涼,你怎會來了?”

他頓了頓,將一股妖力打進我體內,“是妖王叫我來的。”

是爹爹,莫非是爹爹預知到了我有危險便派了昕涼來救我,心中一酸,氣息愈發紊亂起來。

“小子,帶著她回去。”

我轉頭,看見一臉愁容的師父,我想叫他,卻只撲捉到了他衣袍的一角。

“我不回去,薄青還在裏面呢?”我掙紮著,似乎是因為昕涼在身邊,心中竟放松了許多。他畢竟長我六千歲,妖力也遠遠在我之上,薄青都險些不是他對手的。

“少主,凈魔神自會有辦法,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依,死死拽著昕涼的胳膊,聲色顫抖起來,“可是薄青他,一個人在裏面......”

他微微一顫,頓了頓,聲音有些發緊,“我知道!”

“我要去救他!”心中憋得難受,我指尖一動,一道白光圍繞在我周身。

“少主!”昕涼喉底一驚,散了我妖力,在我耳畔低低道:“相信他,薄青不是那般懦弱的人。”

他說,語調卻飄忽起來,像是從九霄雲外傳來的,我眼皮沈得發緊,一瞬間,雜亂的世界便只剩下一片風淡雲輕,獨我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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