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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再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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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莉到了紹興,便邁入苦難的開始。

探魯加府中,一名容顏端莊卻神情狠厲的中年婦人,飽含恨意地瞪著她,她那一雙眼睛如果能夠撓人,此時雪莉恐怕已經遍體鱗傷。

“你就是那個賤人所生的賤蹄子?”將雪莉從頭到腳掃視打量一通,那婦人從鼻孔裏哼出一句問話。

這婦人便是探魯加的原配夫人博爾濟吉特氏,娘家在朝中也是權臣顯貴,當年與探魯加聯姻本屬下嫁,哪知探魯加只敬她、不愛她,夫妻之情總是淡淡的,她本當這男人一心撲在軍隊上,不愛這些男女之事,未料到他竟然看上一個身份低下的舞女,還與那賤人生下了一個女兒。當年她用盡心機,拒絕探魯加將她母女接回紹興,未料到十餘年過去,他仍未忘了這一對狐貍精,老的死了,小的卻還是被接了來。

雪莉本懶得搭理她,見她一張口便辱罵自己的娘親,也忍不住擡頭,冷冷瞥了她一眼。博爾濟吉特氏豈能容忍她如此囂張,“啪”得一耳光下去,雪莉的臉立刻就紅腫成一片。

“你這賤蹄子,還敢擡頭看我?”

站在母親身後的耶魯烈,也未曾料到母親下此狠手,等到察覺想要阻止為時已晚,便眼睜睜看著雪莉被打。

博爾濟吉特氏冷哼一聲,確信下馬威已經立得足足的,便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耶魯烈即便心中愧疚,仍忍不住為母親求情,道:“希望你能理解,一個被丈夫背叛的女人,看到你的心情。”

雪莉冷著臉不看他,淡漠道:“我不會放在心上。”沒等到耶魯烈為這句話感到欣慰,又接著道:“我既然來了紹興,便就心死了,又豈會在乎她一個老女人說些什麽。”

耶魯烈一句安慰卡在喉頭,也不知該閉嘴還是該說出口,囁嚅了半天,仍是沈默了,無語離開。雪莉也不顧他,徑自回了分給自己的院落,後頭緊緊跟著探魯加撥給她的丫鬟,她有些煩悶想獨處,那丫鬟卻沒什麽好眼力,一路寸步不離,直到雪莉進了閨房,拿眼睛瞪她,才開了竅,默默關門離開。

雪莉坐到桌旁,從袖中掏出半塊玉佩,陷入怔忡。這塊玉,是娘親留給她的遺物,據說是那個男人初見娘親一見傾心,從腰間取下所贈,是他們愛情的見證。雖然雪莉對父親並無好感,但這塊玉卻是娘親留下的唯一紀念,她也忍不住隨身帶著。那一日,珍河被耶魯烈重擊,神志不清之時,她用力掰開這枚玉佩,一半給他,一半自己留著,他們流淚相約,每個月圓之日,在紹興最古老的亭中相見。

明日,便是月圓之夜了。珍河,會這麽快趕來嗎?他受了那麽重的傷,即便有心趕來,恐怕也沒有那麽快。即便如此,雪莉卻不願錯過微乎其微的一絲希望,心中暗自下了決定,明日,就去華詡亭等著。

山梅縣。

已經康覆大半的珍河,堅持要在院中練劍,郭藏勸了幾回不聽,也就不再勸了,自己去院中取了兩只水桶,準備去河邊擔水。

珍河見了,將劍放下,接過水桶道:“還是我去吧。”

“你的腰不痛了?”郭藏沒好氣問著。

珍河笑嘻嘻道:“都好了。”

郭藏想著,年輕人總歸是底子好,受了重創不過三五日,便跟個沒事人一般,也就不跟他客氣,只道:“早去早回。”

珍河作了一揖,領命而去,還被他敲了下腦袋。

郭藏笑嘆這小子,胡鬧歸胡鬧,還是很孝順的,拍了拍衣上灰塵,步入屋內。忽然,背後傳來一陣強烈殺氣。他佯作不知,靜靜坐在席上,倒一杯水解渴。

募得頸上一涼,三四把長劍團團架在他的脖子上,郭藏這才徐徐擡起眼,見到不大的竹屋裏,已經站了六七個黑衣人。

“交出飛天神記,可以給你一個痛快。”領頭的黑衣人沈聲要求,郭藏卻只冷冷一哼,道:“那恐怕要令閣下失望了。”

說罷他迅速出手,也不知是怎樣動作,竟然輕易逃出三人的長劍劫持,腳下更是快得驚人,轉瞬便殺到諸黑衣人的身前,遭到抵抗之後又如旋風一般襲向另一人,不過須臾之間所有黑衣人都遭了他一擊,等眾人回過神來,他人已經破窗而出,向竹林深處奔逃而去。

“追!”黑衣首領發出命令,一眾殺手便如一只只黑色大鳥,張開雙臂提氣往竹林追去。

珍河擔水回來,瞧見的便是打鬥後的一室狼藉。他心中一凜,忙抄起清平劍,循著眾人的蹤跡,也匆匆跟了過去。

一路奔逃,郭藏心中亦是百轉千回。今日殺手眾多,且個個身手不凡,想來這一次真是難逃此劫。他如今年已老邁,拼命逃亡只是徒費體力,不如背水一戰,還能保存一些尊嚴,如此一想,腳下便是一轉,舉起長劍,反而向黑衣人撲殺過去。

黑衣首領緊跟其後,被他猛然一擊,退了數步,便幹脆提氣踏上高高的竹枝,在一旁觀戰,企圖尋找郭藏的破綻。其他的黑衣人,則無聲無息將郭藏重重包圍。

竹林深處,竹枝搖曳,竹葉紛飛,鳥獸驚散。

郭藏以一敵六,初始也不見太過吃力。飛天神記劍法如舞姿曼妙,是殺敵的絕妙功夫,防守也相當靈活嚴密,六名黑衣人久攻不下,心中焦躁,下手也越發的無情狠厲。而獨依在高處的黑衣首領雪鷹,苦候多時,終於覷得郭藏的一個破綻,自半空直直墜下,兇猛劍鋒直逼他背後。

“咣”得一聲,兵器尖銳碰撞的聲音響起,叫雪鷹一時有些錯愕。穩住身形一看,竟是珍河追過來了!此時他護住郭藏的身子,噴著怒火的眸子狠狠掃視這群人,氣勢十足,叫雪鷹也忍不住心中一顫。

“雖然大人曾經交代,不能傷了你,但既然是你自己插手進來,也怨不得我們不客氣了。”

雪鷹很快理清心中畏怯,沈聲喝道。黑衣人群隨著她話音一落,便又開始圍攻叔侄兩人。珍河察覺郭藏在交戰中已經受了些傷,為了護他也不敢遠離,只專心對付眼前人的攻擊。

雪鷹仍在一旁觀戰,許久之後便又故技重施,再次沖進包圍圈之內,這次,她的目標不是郭藏,而是前來救援的珍河。郭藏被珍河護在身後,本就留意四周動靜,此時見雪鷹如雷霆之勢飛擊而來,想要提醒珍河已來不及,幹脆將他一把推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雪鷹的利劍。

“叔叔!”珍河眼睜睜看著郭藏緩緩倒地,心中湧起無限憤恨,不由得舉劍沒命向雪鷹沖過去。雪鷹勉力接了他數招,但他不要命的打法也叫她應接不暇,加上田伯生囑咐不可傷害此人、俊光少爺重視此人,她也不敢輕易取他性命,一念猶疑之間,只得匆匆下了命令。

“撤!”

雪鷹令出,黑衣人便如鬼魅一般,迅速消失在竹林之中。雪鷹本人卻被珍河步步緊追,不得不跟他又過了幾招。混戰之中,她的蒙面布巾散開,露出英氣的面龐和流泉長發,珍河微微一楞,這才發現這黑衣人竟是個女子。不過是個女子又如何,她傷了叔叔,便要償命,待他打算沖上去再砍再殺,雪鷹卻已經趁機逃脫,消失在茫茫竹林。

念及郭藏重傷在身,珍河不敢緊追,便又折了回去,發現郭藏已然口吐鮮血,奄奄一息。

“叔叔,我這就帶你回去請大夫!”珍河急著要帶郭藏回去,郭藏卻喊住他,道:“少爺,不必勞頓了。”

珍河以為自己聽錯,叔叔怎會稱自己為少爺。正疑惑著,郭藏卻掙脫他的攙扶,顫巍巍跪地叩拜道:“小人郭藏,參見少爺。”

珍河腦中嗡嗡,不知叔叔何為此舉,想要攙他起身,郭藏卻堅持跪著,道:“請少爺原諒小人,今日才將真相告知,關於少爺真正的身世。”

珍河往日對這個問題好奇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追著叔叔問。現在郭藏一本正經跪在他面前,他反而湧現出一股深刻不安,仍試圖將郭藏攙扶起來,口中道:“此事不急,等叔叔的傷治好再說吧。”

郭藏搖了搖頭,道:“小人唯恐今日不說,便要來不及了。”

也不管珍河是何動作是何表情,他自顧自繼續道:“少爺,您是高麗皇室子孫,是大將軍劉璋玉大人的獨子。二十年前的一個夜晚,一群人來血洗劉府,您的父親、母親,還有一家三十餘口並守衛軍隊,全數陣亡。小人郭藏,受你父劉璋玉大人所托,帶著剛剛出生的少爺你,和飛天神記,在華詡亭等候,大人說,如果兩個時辰不來,便帶著小少爺逃亡,小人在那裏等了兩日,仍不見有生還者前來赴約。”

“此後,小人帶著少爺,東奔西走,躲開了那些人的追蹤。”後面的事,其實珍河多少有些印象。打從有記憶開始,他與叔叔二人,便一直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珍河想過這或許跟自己謎一樣的身世有關,卻從未料到,這背後還有這樣一個淒慘的故事。

難怪叔叔總是要他苦練飛天神記,難怪總有些奇奇怪怪的黑衣人總是跟著他。

“請少爺,原諒郭藏,對你那麽嚴苛……”郭藏回憶起和珍河相處的這二十年。二十年了,似乎一轉眼就過去了,當初小少爺猶在繈褓,被他單手托著策馬狂奔逃亡,如今他已經成長為一個比自己還要高大、還要強壯的年輕人。

“回想與少爺相處的這段時間,是小人這輩子,最為開心的時刻。”珍河聞言何嘗不是同感,雖然叔叔對他向來嚴苛,教他識字練武,但待他卻是極好的,兩人相依為命二十年,早就形成亦師亦友、情同父子的深厚感情,此時見郭藏傷重,珍河更是心急如焚,眼中泛淚,著急將他帶回送醫,但郭藏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堅持要將話說完。

“飛天神記,乃是你劉氏一族祖傳下來的劍法,一共十二招,少爺,定要……定要嚴加練習,等到、等到功成之日,必要為你的父母報仇……”

郭藏說完了他此生的秘密,便再也無力支撐,雙手重重垂下。珍河泣不成聲,抱著叔叔的屍身,跪在森森竹林中,久久沒有起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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