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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畫樓空,花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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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行雲啞然失笑道:“我之前還吩咐林總管說要搬來探春閣住,沒想到你住回這裏了,想必林楓此刻正頭疼吧!”

她一笑,三名男子都陪著笑了。

莫舞道:“公主想搬來住,莫舞還搬回春風閣就是。倒也不用林總管為難。”她想住這裏,或者,是想和他住一處?他私心裏很希望是這樣,可是風行雲的話打破了他的美夢。

“那倒不用。搬來搬去的勞師動眾,你就住這裏吧!”

佑月忽然開口道:“你與我同住。”

她神情清冷,美眸中卻帶著一絲希冀,風行雲本是刻意想躲開靈韻閣的,卻在她的目光中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莫舞微微皺眉,總覺得這位靜妃娘娘很有問題,她的占有欲強烈到連他都感覺到了,可惜他的公主不僅絲毫未曾察覺,而且對這位靜妃娘娘言聽計從。

風行雲轉首說道:“無雙。我記得你字畫俱佳,回頭替我畫一幅畫吧!”

上次她當眾扔了他的字,還為此罰了府內四位夫郎,顏無雙甚至和這位他名義上的妻子,幾乎沒有什麽過多的交集,猛然聽她提起此事,心頭喜悅,急忙應下。

他這種心態很容易理解,就像一個從來不受重視的人,冷不丁被人提起自己的長處,自然欣喜。再說風行雲也並非真的無情,只是當時迫於無奈,只能那麽做,對於顏無雙的字,她還是挺欣賞的,否則也不會至今記憶猶新。

“你的墨寶我雖只見過一次,卻印象深刻。所謂字如其人,從你的字裏便可見風骨,無雙是一個外柔內剛之人。”風行雲笑著道:“嫂嫂難得出宮,不如今日無雙當場揮毫潑墨,讓我和嫂嫂也見識下你的才華如何?對了,我與莫舞琴簫來助興,可好?”

誰會說不呢?自然是紛紛讚同。

待得長桌擡來,筆墨紙硯一一擺放整齊,風行雲專用的琴也被取了來。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卻影響不了幾人的興致。

琴聲起,她隨性而彈。起初只是隨意撥弄,無譜無調,後來簫聲加入,琴聲與簫聲才似乎找到了共鳴點,漸漸向同一個曲調看齊。

一曲《雲水禪心》,勾起了多少人的回憶。

“染衣也來舞劍助興。”

許染衣沖著佑月持劍一抱拳,拔劍淩空一個翻身便落在亭外的空地處,他一身的大紅衣衫,本來很是艷俗,今日襯著一地白雪,加之他劍法輕靈,舞姿柔美中不失陽剛,倒別有一番滋味。

但凡公主府下人皆知,這位許公子平素最是喜愛大紅大紫,顏色特別醒目的衣衫,上次桃公子還故意將他的所有衣物染得五顏六色。

今日倒讓伺候在探春閣的一眾人等刮目相看。

許染衣這舞跳得好,劍耍得更妙,就連風行雲看了也忍不住讚嘆。原來以前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只愛穿衣打扮的美夫郎。其實是她自己太不上心了,試想許染衣是某些有心人精挑細選送給她的“禮物”,又豈可能沒有一技傍身?

正如顏無雙擅長字畫一樣,舞技恰恰是許染衣的特長,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表現罷了。今日是一個難得的良機。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把他送來公主府的“某位有心人”,他許染衣都該盡全力討得公主的歡心。

只有接近她,他才有機會……

他身穿紅色長袖衣衫,動作以舞劍為主,長袖劃過一道道優美的弧度,時而如天鵝飛翔,時而輕移舞步,似留且行,樂聲節奏快時,雙袖急揮如雪飄,敏捷步態似流波,如流風行雲般輕盈飄逸的舞姿,在眾人面前掠過。

許染衣一邊舞劍,暗中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已經不知道拋了幾次媚眼給公主,惹得她幾次撥錯了琴弦而走音。

莫舞皺眉,卻在無意中看到許染衣的小動作後,沈默著以簫聲掩蓋了風行雲的失誤,慢慢將琴音調回正軌。一入公主府,公主就成了他們這些人的天。奉承也罷,討好也罷,不過都是身不由己的手段而已,他不也是尋求公主庇護的可憐人之一嗎?他實在沒有任何立場指責誰。

另一邊,顏無雙專心地作畫。

琴聲、簫聲,乃至於許染衣的舞劍,絲毫都影響不了他。他全身心投入到畫中,只時不時擡頭看一下眾人,顯示著他在畫的正是他們這一群人。

畫完成了,宣紙上紅衣妖嬈的許染衣,被他寥寥幾筆勾勒的栩栩如生,靜妃佑月嫻靜端莊又清冷孤傲地品茶坐在亭下,她前方左側是撫琴的風行雲,右側是雪中吹簫的莫舞,風行雲的高貴和眉間那一點點哀傷在他筆下清晰可見,就連莫舞的淡定從容也被他描繪地活靈活現。

“無雙。真乃神筆也。”風行雲讚嘆不已。

靜妃佑月看了之後,也是連連點頭。

許染衣和莫舞自也交口稱讚,不管他畫得好不好,只要公主說好,他們就認為是好,何況確實把他們畫得入木三分,足見顏無雙眼力和畫功皆了得。

賓主盡歡,風行雲和佑月回了靈韻閣。

靜妃佑月用了晚膳,早早便安歇了,風行雲卻踏雪來到了她從來沒有來過的迎春閣——顏無雙的住處,而且是一個人,誰也沒帶。

她推門而入的時候,下人和顏無雙都有些驚訝。

公主可是從未踏足過這位顏公子的迎春閣。

“你們都下去吧!我。”風行雲一頓,接道:“有事找無雙。”

下人們立時應聲,躬身退了出去,房間內只留下孤男寡女,氣氛有些暧昧,風行雲正不知如何開口。

顏無雙已道:“公主是為了讓無雙作畫而來吧?不知公主要一副怎樣的畫?”他朝一旁的書桌走去,上面早就鋪了一張純白的宣紙,看來是早有準備。

風行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並未移步上前,而是就在房內桌子旁坐了下來,幽幽說道:“你還記得夭夭嗎?我想讓你畫一幅他的畫像。”一提起這個名字,她又忍不住一陣心痛,眼淚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顏無雙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四處尋找可以給她擦眼淚的物什,卻發現根本找不到,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她身邊,卻只能尷尬地傻站著,既不知如何安慰又不敢擁她入懷,一時心亂如麻。

好在風行雲自己取出手帕,拭了拭淚痕,擡頭問道:“可以嗎?”

顏無雙覺得,他快要溺死在那一雙紅腫的美眸中。

原來,她要畫的是……他。

難怪她會選擇深夜前來,想必是不願驚動他人吧!如此用情之深,當初何必讓他離去?顏無雙不明白。

他也沒空去想明白,只是一根筋地點頭,“可以。可以。就怕無雙笨拙,只能形似,難以畫出桃公子的神韻。”他這也是肺腑之言,畢竟那樣一個妖孽,別人大都看不透他,甚至還有點嫉妒他那般得寵。

“你且畫來看。”

風行雲倒也不挑剔,其實只不過想要再看“他”一眼。有了他的畫像,才可以自欺欺人告訴自己,他沒有死,他還在身邊。

她這邊黯然神傷,顏無雙已經開始作畫。

他搜空了腦中對夭夭的記憶,結果才發現印象最深的居然是,他們四個人打架那一幕,筆隨心走。

盞茶功夫後,當日那一幕便躍然紙上。

他擱筆看了看覺得不滿意,公主要的只是那一個人的畫像,可他私心裏卻將自己也畫了進去。覺得自己此舉有點小人行徑,正要將畫撕了重新再畫,畫卻被人抽走。

“畫得真像。”風行雲失笑道:“那日之事,原來你還記得如此清楚。想必是怪我當日罰得重了,連累你們四人都受了風寒,臥床數日吧!”

顏無雙忙道:“無雙不敢。這張畫得不好,我再畫一張。”

“不用了。這張挺好的。”

風行雲無限感慨道:“看到這張畫,讓我想起來以前你們都在府裏的日子,雖然相處時日短暫,卻給我留下了很多回憶。可惜好花不常開好景不長在,他們都走了,都走了。”

顏無雙可能永遠也體會不了她這一句“都走了”中的無盡悲涼,只是覺得眼前女子讓他很心疼,很心疼。

“公主。無雙不會走的。會一直陪著公主。”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些話是怎麽說出口的,只是當他回味過來的時候,臉上已是一片緋紅,靦腆的像個孩子。

風行雲怔楞,聽著這動人的情話,心湖卻起不了半點漣漪,只是微微地疼,微微地酸澀,有一種痛,無法宣之於口,卻令她生不如死。

“無雙,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個人。”

這麽殘忍的話,卻是她的真心話。

風行雲無視那個一臉錯愕的男子,拿了畫徑自離開。

大雪紛飛,雪花灑落在她的頭頂、鬢邊,寒風刺骨,她卻一無所覺,依舊沿著來時路一步步走回去,只想在這冰天雪地裏,清醒,再清醒。

為何,清醒也如此難?

“公主。”

風行雲擡眸,不期然撞上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眸。莫舞?他在這裏是等她嗎?看他黑色貂裘上積落的雪,可見等了許久。

“天寒地凍,公主夜行,身邊一個伺候的人怎麽也不帶?瞧瞧,鞋襪都濕了。”他的話她半個字也沒聽見,直到他一句“公主,得罪。”攔腰將她抱起,她才猛然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來。

她本該驚慌失措,或者大聲斥責他的無禮才對,可不知是不是天氣的緣故,她竟覺得窩在他的懷裏有一絲絲溫暖。

他身上沾染的茶香和屬於他的男性氣息,調皮的竄入鼻孔,她情不自禁埋首在他肩窩,想要吸取他的溫暖。一時間竟忘了罵他,也忘了拒絕,就這麽安靜的任莫舞抱著她一路進了探春閣。

莫舞唯恐她受寒,喚來下人,又是脫鞋襪又是熱水泡腳。

不得不說,莫舞是一個既細心又溫柔體貼的好男兒,一看就知道特別會疼人,誰家姑娘若是嫁給了他,必定是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惜,她的心裏除了夭夭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

“公主。喝杯熱水。”

白瓷杯子被塞入手中,風行雲下意識地接住。輕抿了一口,甜甜的,好像是加了蜂蜜,難為他這麽有心。她唇角牽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眼神始終不離那個從進來之後就一直在忙碌的身影。

等伺候的下人拿幹凈的白布為她擦去腳上的水漬,他已經在房內燒起了炭盆,點上了好聞的檀香,又名人擡來一張軟榻,親手張羅鋪上了厚厚的被褥,回身,去了她的鬥篷,再度將她抱起放在了軟榻之上,並細心地為她蓋好絲被,同時塞給她一個暖手爐。

被人這麽呵護著,坦白說,真的很窩心。

然而,風行雲的眼淚卻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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