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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恨春宵,玉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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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管急忙上前,掀開了轎簾。

一位宮裝女子走了出來。旁邊數名婢女走上前簇擁著她走入廳內。落座,奉茶,遞上潔白的帕子,兩把扇子在身邊一左一右輕輕搖動起來。

風行雲拿起帕子,擦了一下,一旁的婢女急忙接了過去,躬身退下。緊接著一批婢女仆婦前來叩拜見禮。緊跟著又是一批。這其中包括府內下人、小廝、馬夫、廚娘、園丁,以及山莊外的各行掌櫃、主事等一眾。

繁雜的過程之後,風行雲耐著性子緩緩呷了一口茶,才將目光投在淩雲山莊總管林楓身上。

林楓,年不過二十出頭,曾是一位名落孫山的秀才,不知怎麽被風行雲看上,將偌大的淩雲山莊全權交給他處理,此人倒也不負所望,在這幾年裏,將莊內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條。

毫無疑問,林楓是個極有眼色之人。

風行雲面色平靜,絲毫看不出喜怒,可他還是從那徑自擡入府的軟轎,猜出了主子顯然心情不是太好,當即便將在腦中過濾了數遍的話說出。

“殿下。京城內的各個掌櫃都在等候傳喚,至於外地的,小人也已經通知了他們,這兩日便會陸續趕來,殿下若是累了,可以等明日再召見他們。”

“我不累。去書房吧!順便讓廚房多做幾個菜,留他們在府內用膳。”

“是。”林楓躬身應答,猶豫了一下,提醒道:“幾位夫郎……殿下要不要先去見見?”

風行雲一楞,這才想起她這公主府內還有數名夫郎。有幾個是先帝和當今天子賞賜的,也有四位哥哥送的,還有朝中巴結的大臣們巧立名目硬塞的,當然,還有她自己或贖或買或救回來的。

這其中就包括,她的夭夭。

這些人,身份上自然都是她的夫郎。

是以林楓稱呼他們為“夫郎”。他若不提醒,風行雲還真不記得,自己府上還有這麽多只要她發話,他們會立刻洗幹凈了爬上她床的“夫郎”。呃,夭夭,想必早就見過了這幾位夫郎吧?

真不知道他會怎麽想她。想到這一點,忍不住撫額。

“那個,李二接回來的人,在哪個院子?”

“桃公子住在東廂的探春閣。那裏原本是莫公子的住處。”林楓答。

風行雲迷茫道:“哪個莫公子?”

“就是兩年前先帝賞賜給殿下的,前丞相之子莫舞。殿下難道忘了嗎?莫丞相因為謀逆罪被判抄家株連三族,是殿下向先帝開口,才免去莫公子一死。事後,先帝便將莫公子賜給了殿下。”

風行雲回想了片刻,依稀記得是有這麽一回事。好像是她編出什麽喜歡莫舞之說,才讓她的父皇刀下留人的,不過她可連那莫舞是方是扁都不知道,當時是受人之托,情急之下才想出的權宜之策。至於受誰所托,是真不記得了。

“是他啊!有點印象。不過,夭夭怎麽搶了他的住處?沒出什麽亂子吧?”

“桃公子進府之後,看中那處院子,硬將莫公子趕了出去。倒是沒出什麽亂子,只不過……”林楓語鋒一頓,考慮措辭。

風行雲皺眉,不耐煩道:“有話直說。”

“是。莫公子性情內斂,平素便少言寡語,倒也沒說什麽,當日便搬出了探春閣,可是這兩個月來,桃公子總是處處找幾位夫郎的麻煩,幾位夫郎表面上都忍了下來,可是依小人看,內心對桃公子都懷著敵視態度。”

“哦?他都做了什麽?”

“這個,殿下還是自己去問幾位夫郎吧!小人也不知內情,只是數日前看到莫公子的書房亂成一團,像遭了賊一般;許公子的衣物全被染得五顏六色,無一件完好;顏公子的字畫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梅公子的湯藥中不知被下了什麽,一連數日上吐下瀉,差點去了半條命;蕭公子最寶貝的古董花瓶,不知何故碎了一地;夏公子的胭脂水粉擦在臉上之後全身瘙癢不止;冷公子住處,所有的珍貴藥材被付之一炬;還有……”

“還有?”

風行雲一聲怪叫。真沒想到她這公主府有這麽多位夫郎,也沒想到夭夭會做出這麽多“豐功偉績”,本來已經聽得滿臉黑線,林楓的一聲“還有”頓時令她差點跳起來。

林楓看了她一眼,面色不變道:“桃公子似乎對府上的丫鬟婢女很有好感,偶爾——會動手動腳。”

這話無疑有刻意保留的嫌疑。

什麽叫很有好感?什麽叫動手動腳?風行雲面上又黑了三分。瞪了林楓一眼。那意思很明顯,無非是責怪他,你這總管怎麽當的,容得她堂堂六公主的夫郎,在府內調戲丫鬟婢女?你管不了夭夭,難道連幾個下人也管不好嗎?

林楓只是垂下眼眸,不言不語,一副任憑責罰的態度。這樣的他,倒是讓風行雲罵也不是,罰也不是。

“行了。派人去傳句話,我晚上再過去。先去書房吧!”

“是。殿下請。”

恭恭敬敬地態度,立時又讓風行雲氣得牙癢癢。暗罵了一聲:死書呆。拂袖而去。林楓慢了一步,跟上。

書房內,數人一一向風行雲回稟著公主府名下的產業,以及這三年的經營情況,平常這些都是林楓在打理,並無大的出入,是以這些人也只是簡單匯總的回稟一番,令這個身份顯赫、備受兩代帝君寵愛的六殿下,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產業,這幾年又有哪些產業虧損哪些盈利,以做到心裏有數。

說白了,就如例行公事一般做個總結。

自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之軀,哪裏會對這些俗物感興趣,有聽也幾乎和沒聽一樣,不過是做做樣子,好讓這些人不敢敷衍馬虎、私下貪汙。可這做樣子也是一件累死人的差事。

眾人關在書房內,風行雲聽他們一個個上前回稟,期間不時有下人前來續茶。一晃,便已日落西山。

“嗯!大體上我都知道了。山莊外圍的那片林子燒了便燒了,沒什麽可惜的,關外那幾處礦產,若是實在支撐不下去,便也停了吧!挖不出什麽便不挖就是。山莊也不缺那幾個錢。京城這十三家酒樓盈利倒是可觀。錢莊、布莊、糧鋪、典當行也還可以。各位掌櫃、主事,之前做得很好。我很滿意。”

聞言,房內眾人無不汗顏。

就連林楓嘴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聽聽殿下說的話。什麽叫“燒了便燒了”?那可是方圓足足五十畝的林木,木頭做主梁,夠幾百間房子用啊!什麽叫“不缺那幾個錢”?一處礦產便可抵得上本朝一個月的稅收,這叫幾、個、錢?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誰叫人家殿下財大氣粗有權有勢、又有寵愛呢。

“不過。”

風行雲話題一轉,接道:“在我手下做事,最好都別打什麽小算盤。若是有人膽敢中飽私囊,存有歪心私心,一旦被我查出來,可不要怪我翻臉無情。當然,只要用心做事,我自然會賞罰分明,虧待不了各位。”

眾人被嚇了一身冷汗,無不誠惶誠恐道:“屬下一定盡心盡力為殿下做事。萬死不辭。”

“那就這樣吧!一切照舊。眾位就留在府上用膳。除了趙管事之外,其他人若沒什麽事,晚膳後便可自行離去。”

“是。”

風行雲離開之後,眾人才魚貫而出。

晚膳自有林楓安排招待,席上少不得一番誇讚寒暄。

這樣的場合,姑且不論她的尊貴身份,單說她身為女子,風行雲自然也不會參與,留眾人在府內用膳,山珍海味款待,這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她不出面,林楓自然成了眾人巴結奉承的對象。

林楓與這些人共事三年,自是熟知眾人的性情與能力,該敲打的隱晦一點,該誇獎的也毫不吝嗇。

一頓晚膳下來,數十人各有表情。

林楓一一記在心底,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隨後含笑將眾人送出莊外,一轉身,便見山莊外事掌櫃趙管事正一臉憂色地站在一旁,顯然在等他。

“趙管事。有事嗎?”

“咳。林管家。這個,不知殿下特意交代要趙某留下,是何用意?是不是林某哪裏做得不對?若有的話,還請林管家告知。”

“趙管事做事一向穩重妥當,自然不會出什麽差錯,殿下許是有別的事吩咐。別擔心。只要安守本分,總出不了大錯。”

看著時不時抹汗的趙管事,林楓拍了拍這個憨厚男子的肩膀,拉著他朝府內緩步行去。

淩雲山莊,靈韻閣,是風行雲的住處。

雖日日有人打掃,但之前一直空閑著,直至今日才迎來了它的主人。

前院在熱熱鬧鬧的推杯換盞之際,風行雲正在自己專屬的浴池內,舒服地被數名婢女服侍著。

兩人為她清洗那一頭如墨的長發,兩人拿著方巾輕輕擦拭她雪白的肌膚,另有一人不時朝池內灑下一把把芳香怡人的花瓣,寬敞的浴室,一道道紗帳垂下,輕輕隨風飄舞,如夢如幻。

風行雲自小被服侍慣了,這樣的時刻,總是懂得怎麽享受。

閉目小憩了不知多久,身體才被侍女輕輕拉起,寬大的睡袍裹上令人臉紅心頭的玉體,遮掩了那一道誘人的春色。

隨即,將她攙扶到一面銅鏡前,落座,細心的開始為她擦拭那一頭烏發。待幹透後,才巧手翻轉間綰起一個發髻,插上珠釵,覆又轉入屏風之後,褪去長袍,一件件穿上那薄如蠶翼的紗衣。

外面客廳裏,上好的檀木桌上,已經擺放了幾碟精致的佳肴,等候著主人的品嘗。佩玉響動聲中,玄關處走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精致的五官,華美的衣著,淡雅的妝容,帶著一股沐浴後的清新和芳香,款款走來。

落座後,卻沒了剛才的優雅和高貴,皎潔如月的臉龐上浮現了一絲憂愁,佳人不怎麽用膳,卻一杯杯自斟自飲起來。眾侍女欲待勸阻,被佳人一手揮退,再無人敢上前,只能站在一旁擔心的看著。

很快,一壺酒便被喝了大半。

窗外,不知何處傳來若有若無的簫聲。幽幽怨怨的,聽不分明,只依稀分辨出吹簫之人似有滿腹心事無從訴,一如正把杯謀醉的佳人。

邁步窗前,極目遠望,明月當空,竹影婆娑。

“人憔悴,簫嗚咽,縷縷清音,邀月今共醉。何處鴛鴦成雙對,瘦竹搖曳,瘦竹搖曳慰。”

風行雲有感而發,淒然一笑,仰頭飲盡壺中酒。

轉身時,目光瞥見旁邊一張案幾上擺放的古琴,遂移步上前。

蘇幕遮、魚兒

早鶯鳴,清夢擾。星眼微張,悄問花還好?朱點眉間秋水渺。顧盼回眸,更有羞添俏。

柳腰搖,蔥指挑。獨憶今宵,粉面休添惱。誰念紅顏彈指老,莫負青春,勝負皆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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