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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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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在房中待了半個多時辰,這才告辭出門。見陳家洛還是一臉不安的神色,點頭笑道:“皇上說了,今兒不住寶月樓。你別心急,我定然給你好好地送到就是。”直至出了院子,仍笑容未斂,獨自往寶月樓方向慢慢走回去。她身上穿的是回人服飾,園中值夜的一望而知是如今正受聖眷榮寵的容妃的侍女,便也不上來盤問。正走了半路,忽然眼前一個黑影晃了晃,蘇卿嚇了一跳,猛擡頭時竟見乾隆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面前。

“皇……皇上!”蘇卿心裏一顫,忙強笑了下,便將兩手背到身後,不自覺地摸了摸袖中那封書信。乾隆像是一無所察,輕輕一扶她肩頭,道:“這麽晚了還跑出來做什麽?”

“也不做什麽……皇上不是說今兒要回去?怎麽這個時候還在?”蘇卿突然眨了眨眼,輕笑道,“是容主子留皇上說話來著?”

“你呀,醋勁兒越發大了。”乾隆聽她語氣尖酸,倒覺得有趣,一把摟過她來,伸手撚著她下頦,“人家也是有三宮六院的,不該應酬著麽?再說找你的次數多了,被太後老佛爺或是那些個不省事的知道了,又要尋你的麻煩。——看著朕這些天都在容妃這裏,你也想……了,是不是?”

“我才不想那些有的沒的!難得容主子為人和善,又不作威作福的,待我像姐妹一般,我能吃這個醋麽?”蘇卿故意扭頭避開乾隆的手,向他一瞥,忽地又笑起來,“快點回去吧。‘人家’的三宮六院還都巴巴兒地等著呢!”

乾隆一樂,強行扳過她臉來吻了上去,蘇卿先還想躲,後來便也宛轉迎合,二人糾纏了片刻。乾隆這才滿意地退了一步,打量著她被吻得鮮紅的雙唇,輕輕笑道:“過兩天朕就去找你。”跟著轉身而去。旁邊早躲得遠遠的幾個太監這才敢又擁簇上來,引路的攙扶的各歸其位。

蘇卿見乾隆走得遠了,才敢長長出了一口氣,忍不住又去袖裏摸了下那信,才繼續往前走去。誰知剛走了沒幾步,只聽身後腳步聲急響起來,還不及轉身,便被人抓住了肩頭。她這一驚非同小可,本能地先扭動掙紮,口中厲聲道:“我是容妃娘娘身邊的,你們好大的膽子!”

“是誰好大的膽子?”

這個聲音從背後冷冷地傳來,蘇卿頓時心中一沈,由著兩邊人挾著自己雙臂,扭過身子推上前去。她情知這時千萬不能露出心虛之色,但在乾隆那壓迫的目光下還是擡不起眼來,只得咬著嘴唇不作聲。乾隆沈默地揮了下手,兩旁的太監便退了下去,只留蘇卿一人怔怔地站在當地。

“你跟容妃……好像交情真的不錯。”乾隆再次伸手鉗住她下頦,逼她擡起頭來與自己對視,驀地露出一個狠毒的笑容,“朕倒是忘了,論起交情來,你和那陳總舵主——”

“皇、皇上,我不是……”

“不是什麽?”乾隆截口打斷了她的辯解,淡淡道,“拿出來。”

“皇上!”蘇卿猛地跪了下去,“別……不是你想的那樣!容妃——”

“你還要替他們遮掩!拿出來,朕不問你的罪。”

蘇卿呆了半晌,只得慢慢將那折成兩折的信箋從袖中取了出來,正要遞時心中一動,伸手便撕,卻被乾隆閃電般地扭住手腕,喝道:“你敢!”硬生生掰開她手指,將信箋奪了過去,順手一推。蘇卿早失望得無力掙紮,便倒在地上,眼見乾隆展信只看了一眼,神色已經大變,忙撲過去抱住他腿,連聲道:“皇上!皇上你別生氣!都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罰,沖著我來就是!”

“你!”乾隆見她如此,又憐又氣,便叫:“來人!把她帶回寶月樓去,叫她主子好生看管,不準再到處亂跑!”轉身甩開她的糾纏,大步流星去了。眾太監亂了一陣,留下兩個攙起蘇卿,其餘的忙不疊追上乾隆的步伐。蘇卿見乾隆堅硬得毫無轉圜餘地,也沒奈何,只得先回寶月樓不提。

陳家洛自蘇卿走後,便拿著那封信箋坐在房中沈思。信中內容他早已看得爛熟,明知道這是私相授受,一旦被發現不僅自己獲罪,還要禍及香香公主,但仍然沒有動手銷毀,仿佛將它多留一刻,便能多一刻的安慰。雖在出神之時,門外漸漸接近的腳步聲還是立時傳入他耳中。陳家洛像感到寒冷似的抖了一下身子,才連忙將那信壓在枕下,作出輕松隨意的樣子踱出來,幾乎在敲門聲響起的同時便已打開了門扇。

乾隆一步跨了進來,見他神態自若,不禁微微冷笑道:“你怎麽還沒睡?有心事?”

“皇上——不是也沒安歇麽?”陳家洛垂下眼簾,靜靜道,“我這一年多,每天都是睡兩三個時辰,如今也就慣了。”

“是麽?”乾隆目光一跳,徑自坐了下來,像是饒有興味地問道,“之前倒忘了,聽說你在霍部軍中,和容妃的姐姐、那個‘翠羽黃衫’走得很近?怎麽,要不要朕來賜婚啊?”

“我……皇上,我與霍部將士都是朋友,木卓倫的女兒,我只當成姐妹一般,並無……”

“哈哈,姐妹!容妃也是你的姐妹麽?”

陳家洛擡眼向乾隆一瞥,見他雖然口中發笑,臉上卻已罩上了一層嚴霜,便輕輕一嘆,跪了下去:“在回疆之時,臣確實是把凱……把容妃當作姐妹看待,但如今身份有別,臣自然不敢逾禮。”

“不敢!你還有什麽不敢!”乾隆再也忍耐不住,徑直把從蘇卿那裏搜來的信箋摔了下去,“朕看在你出身世家,又心存仁善之念,一再容讓於你,連你幾次三番對朕不敬都不予追究。你倒是好,在外面跟著什麽紅花會散布謠言,犯上作亂!朕還想著你年輕糊塗,留你在這裏,斷了你那些心思,說不定就好了,你……你竟跟朕的妃子——”後面再也說不下去,暴躁地站起身來踱了幾步。見陳家洛面容沈靜如水,似乎對這一切指責都無動於衷,直恨不得一腳踢過去。良久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揮手示意,那跟從的太監們便散了開去,在屋內裏裏外外搜尋。

陳家洛見那信箋正落在面前,只看了一眼便知是自己寫了托蘇卿送過去的,淡淡道:“這封信皇上看過了?”

“怎麽,你還要如何狡辯?”

“我什麽也不想辯。皇上既然看過了,自然知道我和凱賽爾之間清清白白,毫無狎邪之事。”

“你——哼,你好大的膽子,對朕的妃子也敢直稱其名!”

“我和凱賽爾相識在先,而且——”陳家洛忽然擡起頭來一笑,“兩情相悅,若不是木卓倫要用他女兒做這歸降的籌碼,保他全族平安,只怕皇上也見不到凱賽爾。”

乾隆在聽他說到“兩情相悅”時身子就是一震,轉念又惱怒起來,咯咯笑道:“你說朕搶了你的女人麽?”

陳家洛茫然搖了搖頭:“凱賽爾不是我的女人,我不配擁有她。她……她是個好姑娘,純潔,善良……皇上,你不要錯怪她……”

“凱賽爾……容妃現在是朕正式冊封的皇貴妃,你憑什麽為她說情?”乾隆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正要再說話時,見搜屋的眾太監已轉了回來,為首的小心翼翼托著一紙素箋。他料想那必是香香公主所寫,剛伸出手去,冷不妨陳家洛在旁一把奪過,雙手一搓,內力到處,信箋如雪末般紛紛而碎,落了一地。乾隆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你幹什麽!”

“這件事和容妃沒有一點關系,蘇娘子也是受我脅迫。是我一個人的罪,請皇上不要株連他人。”陳家洛平靜地正視著乾隆,忽然綻開一個笑容,而在那笑容背後,竟像含著無限的悲涼和絕望,“皇上,你殺了我罷。”

“你……”

“親人,朋友……我什麽都沒有了,”陳家洛淡淡地說著,仿佛和他自己沒有一點關系,“請皇上賜我一死。”說罷深深叩首下去,再也沒有擡頭。

乾隆楞了半天,心裏像被人揪了一把似的疼痛起來,嘆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語氣卻已經緩和下來:“你——好自為之。”

蘇卿被送回寶月樓時,見香香公主仍守在燈下,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焦急,一時不知道對她說什麽才好。香香公主則猛地站起身:“你回來了!他……他說些什麽?”

“主子……主子恕罪。”蘇卿咬著嘴唇跪了下去,卻沒有再說話,只是向周遭微微側目。香香公主登時會意,揮手令侍奉在屋內的眾人盡皆退下,才過來拉起蘇卿的手:“怎麽了?快點告訴我,他——”

蘇卿搖了搖頭,將之前的事說了一遍,看著香香公主的眼神中充滿了失望和擔憂,便將她手指一握,輕聲道:“凱賽爾,你別著急,這事總有辦法。只要皇上……”

“你好放肆!我的名字是你隨便叫的嗎?”香香公主突然甩開她手,忿忿地走回去坐了,同時提高了嗓音,“來人!來人!把這個賤婢拖下去!我不想再看見她了!”

“容妃,你好不講理!”蘇卿驀地站起身,想了想便冷笑道,“你是怕皇上怪罪到你,所以來堵我的口?”見匆匆進門的眾太監侍女要上來抓自己肩膀,厲聲喝道,“別碰我!你們惹得起我,只怕惹不起皇上!”

“哼,我早知道你是皇上的情人。難道你想仗著這個要挾我?”香香公主的語氣突然變得悠長深遠,烏黑的眸子中竟閃著銳利的光芒,“你說說看,皇上是會更喜歡我這個回疆公主呢,還是你這淫.亂無恥的賤婢?——你們這些奴才,還不動手!留她在這裏,弄臟了我的寶月樓!”

“凱賽爾!我以為你是個天真善良的姑娘,沒想到你——這樣自私狠毒!”

“我自私狠毒嗎?你敢說你不是因為嫉妒,故意在皇上面前出賣我?你這個女人,才是蛇蠍一樣的心腸!”香香公主咬著牙冷冷笑了起來,“既然你說我狠毒——不要那麽容易就放過她,先拖下去打四十鞭子,然後攆出園去,一刻也不準停留!如果皇上問起來,自然有我來承擔。”

眾人見她神情堅毅,和平時的溫柔委婉判若兩人,話又說得毫無轉圜餘地,也知道她如今深受乾隆眷愛,當下不敢怠慢,架起蘇卿拖出門去。不過多時,院中已傳來皮鞭揮動的風聲,和強行壓抑著的呼痛聲。香香公主只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用心聆聽著外面的聲音,又仿佛只是盯著面前墻壁上的燈火出神。直到一切聲響都歸於靜謐,她也沒有再說一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提示】恭喜您打開了隱藏劇情·三!

cp?還用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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