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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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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這酒是哪來的?”看著甕中橙黃的酒液,伏波頗有些驚奇。古代釀酒的門檻可不低,而且各地因為氣候和地理的不同,習慣喝的酒也大相徑庭。在番禺或者合浦,比較流行的還是白酒和米酒,就算有黃酒,也是那種褐紅色澤的,如此澄澈的黃酒可不多見,更別說包裝和酒壇了,看著就不是便宜貨。

陸儉笑道:“這是我家鄉釀的花雕,數年也不過能得幾甕。之前中秋時,我就想派人給你送來,後來怕折在路上,還是親自給你送來了。”

這可有些出人意料了,伏波原本以為今天那番對談會讓陸儉收斂一二,轉天再來商量其他。誰料沒過一會兒工夫他就重整旗鼓,還帶了美酒前來,這是轉了性子嗎?

不過伏波卻不在乎這些小招數:“那還真是難得,倒叫你費心了。”

她眼中的愉悅可不是作偽,陸儉心頭一松,美酒是不該贈佳人,但是伏波並非尋常女子,海上大豪又有幾個不愛酒的?有了美酒的潤滑,其他話也就好說了,陸儉笑道:“除了這花雕,江南的菜肴也是一絕,可惜這邊做起來總是差些味道,若是將來就機會了,倒是想請你嘗嘗。”

他們在合浦初遇時,也聊了不少四海珍味和江南風物,只是當年試探的意味更重,現今可就是實打實的相邀了。

伏波卻道:“聽說那邊菜都是甜口的?我怕是有些吃不慣。”

“哪有傳聞的那麽誇張?”陸儉失笑,“不過我還真聽人抱怨過,說菜裏不該放糖,該放醬才是。”

甜黨和鹹黨之爭嘛,這個她懂。不過陸儉跑來送酒,不會是單純想說這些吧?伏波順水推舟道:“放糖的菜沒有,不過今晚倒是可以做些海鮮,想來也是配這美酒的。”

陸儉聞言唇角一彎:“我離開羅陵島也有些時候了,正該跟大家聚一聚才是。”

他竟然不是想單獨約自己,這是想打進集體了?伏波不由看了他一眼,也笑了起來:“這是自然。”

於是晚上的酒宴就從兩人的小聚,變成了七八人的宴席,那壇美酒也被伏波拿了出來:“這可是陸公子從江南帶回來的美酒,今天大家都可以嘗嘗鮮了。”

李牛是反應最快的,立刻哈哈大笑:“陸公子可真是實誠人,回來還帶了酒。這壇子瞧著就不一般啊,咱們可算有口福了。”

上等的花雕佳釀,讓李牛這種大老粗喝,九成九是浪費了,陸儉卻微微一笑:“李兄說笑了,這花雕太少,恐怕喝不過癮。將來有機會,我再弄點劍南的燒酒,那才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樣好模好樣的說話,頓時讓李牛大為痛快,當年他在陸儉面前可是瑟瑟不敢言的,現如今不也能平起平坐了?話說回來,這酒恐怕也不是為他們準備的吧,難不成是幫主有意敲打他?

心中滴溜溜轉了好幾圈,李牛面上笑容卻更濃了,親自起身給大家斟酒。自從手下鬧出違反幫規的事情,他可是乖覺的把身段放下了不少,該巴結幫主的時候更是不遺餘力。

人人都滿上酒盞,伏波舉杯道:“酒是陸公子送來的,這杯可得先敬他。”

眾人轟然應是,齊齊對陸儉舉杯,他面上的笑容不由也濃了些:“舉手之勞,大家喜歡便好。”

說罷他率先飲下了杯中酒,其他人也都先後把酒喝下了肚。

酒是用梅子煮過的,又放在井裏降過了溫,如今喝在嘴裏,甘醇之餘又有些梅子的清香,十分爽口。然而嘗在嚴遠嘴裏,卻得不怎麽痛快。

身為伏波的副手,從番禺傳回的消息,他都要過目的,自然也看到了不少傳言。若說身在番禺的陸儉不知道,他是怎麽都不會信。沒有辟謠,反倒拿著美酒親自送到島上,這目的當真不難猜。若是以往,他可能早就提醒伏波,讓她留心點這小子了。然而現如今,這話卻說不出口了。

他不知該把自己放到何等的身份。

若是父兄,那自然可以小心叮嚀,讓她遠離登徒子。若是屬下,只要不危及幫主,這種事是不方便多嘴的,再說陸儉此等人物,下點本錢拉攏也無不可。伏波並非尋常小女子,連對徐顯榮都能用上父親的遺命,哪會在乎這些?

可若是為了自己呢?那些不快,探究,惡念,若只是因為心中的妒意呢?

他的心亂了,在那月下的一個回眸間。若是連自己都沒法確定自己的身份,又要如何出言勸阻?也正因此,他閉上了嘴,也盼著自己能一如既往,至少別讓她查覺出不對。

嚴遠喝的並不痛快,陸儉卻好似渾然未覺,繼續跟眾人閑談。他的風姿氣度跟在場大多數人都格格不入,但是真聊起天,竟然還有幾分融洽。

“這麽快就要建紡織場了?”李牛嘴裏嚼著東西,還好奇的問了出來。

“屋舍已經開始搭建了,織機約莫要有千臺,將來還會再增。”陸儉也不隱瞞,直接道。

李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由吞了口唾沫,扭頭道:“幫主,咱們這是要拿下番禺港的絲綢布匹嗎?”

伏波笑道:“看你這出息。江南那些大織造場,千張織機都是起步,而且番禺每年吞吐的布匹綢緞不知凡幾,哪能全被咱們吃下?”

陸儉卻湊趣道:“若真能改良織機,吃下個三成還是沒問題的。”

李牛一拍大腿:“還是幫主厲害啊!陸公子也是個能人,這麽大的買賣都能做的起來。”

這就有點吹捧的意思了,當然主要還是捧伏波,並且極為聰明的沒有提入股的事情。東寧的幾個作坊,他們三家都有參股,然而番禺的產業就不同了,將來是要入公庫的,說白了就是幫主的私產,他可不敢冒然伸爪子。

陸儉笑了笑:“就是招收人手有點麻煩,恐怕還要從各村招弄一些人,到時候李兄可得幫一把手啊。”

這話讓伏波看了他一眼,李牛也註意到了,立刻一拍大腿:“這事好商量,回頭我讓人去各村傳個話。能當上織女,還不知多少人要高興呢。”

他可是管著賣雜貨的船隊,在沿海可是熟的不行,而且更重要的是,招織女這事幫主肯定會在意啊。又是買孤女,又是練女兵,這裏面的意思還不是明白著嗎?投其所好他還是會的。

伏波唇邊的笑也更深了點,李牛是投她所好,陸儉在這時候提起話頭,難道就不是嗎?看來那番談話,還是讓他改了改策略的。

見伏波面上帶笑,陸儉就知道這一步棋走對了。其實他一直都懂的,上位者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可是哪怕是接過了銀行的差事,他也把自己放在了一個“盟友”的位置,這樣的人可以合作,卻不能當成心腹。

而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合作了,想要讓伏波離不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讓她少些猜忌。他已經退了一步,何不投其所好,再讓上幾分呢?她想讓他抑制那些大戶,想讓銀行吸納更多的銀錢,把更多人卷入其中,這些他都能辦到。同時,這跟他自身的利益並不沖突,甚至能讓銀行突飛猛進,讓狐假虎威的他把權力擴張到一個驚人的地步。

想要自立,會難上加難。可他想的若不是自立呢?若他將來的家族,也會跟赤旗幫緊密相接呢?

一旦想清楚這些,陸儉就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她信任嚴遠,是因為那人是邱晟的舊部,是可以獨當一面的戰將。可是他終究只是頭目之一,想要更進一步,恐怕幾個大頭目先要緊張起來。自己卻是獨一無二的,哪怕是鐘平也沒法分擔他肩上的重任。

這樣的優勢,就要好好利用起來才行。

看著那翩翩公子擺出長袖善舞的模樣,嚴遠只覺嘴裏的酒都發苦了,簡直難以下咽。誰料對方卻看了他一眼,突然笑著對林猛道:“聽聞林兄弟要成親了?這可是好事啊,之前孫兄大婚,我可也去吃了酒呢。”

林猛有些意外對方知道此事,卻也挺高興的:“婚期定在下月,陸公子也可來喝上一杯喜酒。”

誰都知道長鯨幫虎視眈眈,因而有些事情該辦就要辦了。而且他成了親,到時候妹子也好跟著嫁人。

陸儉笑嘆:“我也是趁著年輕,才能再浪蕩兩年。等到了年紀,還是當成家立業才是。”

嚴遠手上一頓,險些把杯子拍桌上。在座這些幾個大頭目,除了李牛就數他年紀最長,二十七八還沒成親,也實屬異類,陸儉這針對的是誰還用說嗎?可是他這話又不是沖他說的,還是抱著“好意”,難到還能翻臉不成?

看著下面熱熱鬧鬧閑聊的眾人,伏波唇邊的笑意也更深了。陸儉抱著什麽心思,其實也不難猜,不過對她而言,一個相對和睦的團體,以及一個真正聽話的下屬,可比其他重要多了。也唯有如此,對上長鯨幫那樣的強敵,他們才有一戰之力。

只是不知寧負如今到底在做什麽,以他的脾性,最近可是安靜的有些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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