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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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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公開處刑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不但幫中大小頭目都要齊聚,更是早早在碼頭的廣場前搭起了行刑用的木臺。

然而當弄明白這一切為的是什麽後,還是有不少人覺得過了。只是奸汙了一個女子,何必鬧出這麽大陣仗?哪怕定了殺無赦,只要把犯事的宰了不就行了?

“不會是李頭目得罪幫主了吧?”有人小聲嘀咕道。

“別瞎說!李頭目心眼小著呢,被他聽見肯定要記恨。”一旁同伴趕緊阻攔。

“怕是幫主想要立威啊。現在多了那麽多新人,有幾個見識過幫主的手段?這是撞在人家手上了。”

這“明白人”的話立刻引來一陣附和:“嘿,別說,當年幫主可是狠著呢,殺人都不眨眼的。這群小子光想著幫主是個女子,也不想想這是誰的閨女!”

“嘖嘖嘖,瞧瞧這蠢貨,褲腰帶都管不住,還連累了旁人。”

“聽說有幾個還有戰功呢,唉,也是可惜了……”

有嘲諷的,有斥罵的,有取笑的,甚至還有惋惜哀嘆,感同身受的,然而所有的議論,都在行刑當日畫上了句點。

碼頭前,高聳的木臺已經立起,結實的木架子上整整齊齊掛了三個繩圈,頗為不吉的垂在空中,連海風都沒法動搖半分。所有頭目、船長、將領全都齊聚一堂,目光蕭殺,面色不善。這動靜,終於讓那些滿不在乎的船員、兵士閉上了嘴巴,也讓他們想起來了日日誦念的“幫規”。

沒人犯過,所謂“幫規”就是嘴上說說的口號。有人犯了,這幾條禁令才顯出了它的本色,一句句“殺無赦”,字字都透出了血腥。

一面小鼓敲了起來,聲音不急不慌,就像驅趕什麽牲畜一般。幾人雙手背縛,在鼓聲中被牽上了高臺,跪倒在地。他們沒有蒙面,只塞住了嘴,個個面如土色,抖如篩糠,甚至還有淚流滿面的,那眼中的絕望,簡直讓人不敢直視。

這場面,也讓下面人徹底安靜了下來,鼓聲戛然而止,在死一樣的寂靜中,那道熟悉的身影緩步登上了高臺。還是一身紅裙,也還金簪烏發,可是今天的她,並不像火,反倒冷冽蕭殺,如同披血。

站在絞刑架邊,伏波居高臨下,看著那密密麻麻,神色各異的男人,開口道:“爾等可知,朝廷給強奸定了何罪?”

沒人想到她會問這個,也有不少人是真不清楚朝廷的法度,露出了茫然神色。然而沒等答覆,伏波直接給出了答案:“強奸者,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裏。”

臺下幾乎是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陣騷動,朝廷也會重判強奸之人嗎?

“為什麽這麽判?持強淩弱,辱人名節者,就該殺無赦!”伏波唇邊露出了一絲冷笑,越是看重“名節”的朝代,就越會重判“毀人名節”的罪責。她不在乎女子的名節,但她能反過來利用這一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看著那些真正警醒,認真起來的兵卒,伏波提高了音量:“我也說過,所有女子都可能是你們的姊妹妻女,甚至是你們的親娘,若是她們也被人按在地上淩辱,該如何懲治那作惡之人?”

這一下,有人面上露出了怒意,有人則緊皺眉峰。同理心其實是種奢侈品,唯有侵犯自身利益的時候,才能讓一些人產生反應。

“還有人覺得欺辱的不過是小漁村裏的女子,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然則有人敢犯第二條幫規,就不回犯第一條,第三條嗎?當害群之馬出現時,危害的不只是一兩個無辜女子,而是你們所有!若是征兵時,有人是懷著報覆的心站在你身邊呢?若是臨敵時,有人因為妻女受辱投敵呢?赤旗幫的名聲,赤旗幫的威望,難道就要毀在那一兩個管不住吊的賤人身上嗎?”伏波一伸手,指向了那幾個犯人,立刻引來了一陣騷亂。

這不但關乎切身利益,更是讓人生出了不忿。他們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為什麽要替別人承擔過錯?這幾個狗賊,又豈能代表赤旗幫的聲名?!

“我父生前大軍在握,卻從未欺淩婦孺,殘虐百姓。”提及邱大將軍,伏波的臉色越發的鄭重,“因此在立幫之初,才有了三條幫規,三條殺無赦的禁令。爾等都曾歃血為盟,也曾在將軍廟前敬香叩首,如今有人犯了戒,可當殺?”

“當殺!”

有人叫出了聲,隨後是山呼海嘯一般的怒吼。

“當殺!當殺!”

聽著那震耳欲聾的咆哮,伏波面色卻無絲毫改變,因為只是殺,還遠遠不夠。

擡起手輕輕一壓,止住了那狂熱的叫喊,伏波冷冷道:“沒錯,犯禁者當殺,按律當絞。然而只是絞殺還不夠,我還要把他們的屍體掛在船頭,讓你們都記住違反幫規的下場。想要瞞報者,鞭笞撤職,同行卻未阻止者,按從犯論處,杖責開革。”

這一下,那些方才還在叫喊的,一下就住了嘴。這責罰他們是能聽懂的,不就是“連坐”嗎?一人犯事,可能會牽連眾人,若是不阻止,不上報,只能害了自家的性命。

而想明白這一點後,他們再看向那幾個人犯,目光開始不同了起來。無妄之災,誰也不想沾上,何必因人受過?以後身邊真出現了昏頭的同伴,還是得攔上一攔才好。

見眾人再次安靜下來,伏波不再啰嗦,對李牛點了點頭:“動手吧。”

李牛已經等這句話許久了,帶人行刑也是他親自求來的。因為他知道,唯有自己動手,李家人才會知道事情的嚴重,才會把這教訓記在心中。而其他的頭目,也能會把他的下場牢記在心,明白自己手下的犯了事會產生何等的後果。罰銀不算什麽,對他們而言,這大庭廣眾下的羞恥,才讓人無法承受。

如虎似狼的親隨沖了上去,把那三個主犯抓在手裏,拖拽著帶到了絞刑架前。黑布罩頭,繩索捆足,再把脖頸往圈裏一塞,利索的收緊了活扣。

就像三只待宰的豬玀,他們掛在了繩上,雙腿發軟,卻依舊掙紮著想要站直了,想要多喘一口氣兒。

可惜,李牛沒有給他們掙紮的時間,直接大喝道:“行刑!”

“咯啦”一聲,犯人踩著的踏板突然敞開,足下一空,頸間的繩套驟然收緊,把三人吊在了半空。被蒙著面,塞著嘴,本能成了一切,他們扭動著,掙紮著,失禁的尿液順著褲腿流下,卻始終沒法為自己掙來一絲空氣。

過了足足四五分鐘,一雙雙抽搐的腿才安靜了下來,腳尖向下,猶如風幹的死魚一樣吊在了木梁上。

註視著一切的幫眾們,此刻全都抿緊了嘴,連呼吸都輕了幾分。這不像是砍頭,沒有那種幹脆利落的爽快,反倒像是一種慢刀子割肉的淩遲。就這麽死去,沒有尊嚴,沒有體面,甚至連屍首都要掛在船頭,認風吹雨打,海鳥啄食,直到變成枯骨。為了一時的精蟲上腦,值得嗎?

另外幾人犯人也被拎了起來,扒光了衣褲,綁在行刑的木柱旁,開始杖責。板子是能帶出血的,不止是血,還有皮肉。被塞著嘴,沒有慘呼,沒有求饒,只有一顫一顫的皮開肉綻,顏面無存。

而臺上,始終有一雙眼睛註視著下方,冰冷且酷烈。那人曾舉杯豪飲,曾大笑高歌,曾說出一句句讓人熱血沸騰,恨不能為之效死的話語。然而現在,她也能這麽一言不發,冷冰冰的望著他們,恍若擇人而噬的龍蛇。

也許這才是這位海上大豪的本性,能如旭日一般普照大地,也能如颶風一般淩虐仇敵。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所有的惋惜、同情,都化作了煙雲,就連那些最肆意的前海盜們,也都夾緊了雙腿,垂下頭顱。不過是幾個女子,不值得的。

看著越來越噤若寒蟬的幫眾,伏波知道,她想要傳達的東西,被這些人牢牢記住了。對於強奸犯,最可怕的是死嗎?是沒收他的作案工具嗎?其實都不是,他們怕的是失去尊嚴,被千夫所指,萬人唾棄。正如強奸指向的並不僅僅是性,而是權力,是淩虐的欲望,是踐踏弱者,讓對方身敗名裂永無寧日的嗜血滿足。

而當這些人知道犯罪會面對什麽,會遭到如何的羞辱,被同伴唾棄,被上司憎恨,被鄰裏嘲諷,他們就會“忍住”了。從來就沒什麽“沖動”,有的不過是清楚明白其中的得失,越是心存不軌的人,就越是會衡量值不值得。

只要有她在,有赤旗幫在,這根繩索就永遠不會松開。

石大妮嘴巴大張,有些瞠目的望著眼前的景象。她來這邊才幾天的工夫,竟然也能現場觀看刑罰,實在稱得上震撼了。

赤旗幫的幫規她也聽過,卻從沒想過還真能實現。當初在村子裏的時候,也常有官爺進村,挑著長相好點的女子欺辱,朝廷怎麽從來就不罰呢?

正發著呆,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嗚咽,她茫然的扭過頭,就見一旁的護士裏,有幾個竟然哭了起來。

怎麽回事,難不成死的是她們的親人?

那顆好奇回望的腦袋被人按住,扳了回來。

林默收回了手,低聲道:“別看了,幫主替她們雪恨了。”

石大妮眨了眨眼,突然就福至心靈,猜到了話裏的意思,她立刻抿緊了嘴唇,再也不看那邊。有些淚,是不願意旁人瞧見的,她知道那心情,也暗暗替她們松了口氣。憋著是能憋死人的,哭出來也好,只要流了淚,慢慢就會好起來的。

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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