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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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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恒到蘇家的時候, 正巧溫向平剛剛收到錄取通知書, 一家人正圍成一圈激動的在看。

宋恒也湊過腦袋去看,只見通知書封面上印著“沽市大學”四個大字。

宋恒笑著捶捶溫向平,

“可以啊, 夠厲害的,聽說你還是今年並城第二名哪!”

溫向平笑笑,

“哪裏哪裏。”

這誇獎他確實受之有愧,其中最提分的英語是因著後來在這方面的教育水平確實強於現在, 語文也是占了職業的便宜, 只這兩門, 就已經超了別人將近五十分出去, 何況還有人外人,不見他上頭還有那麽多大才子麽。

因著溫向平剛收到通知書, 想必要自家人樂一樂, 宋恒這個外人也就沒待多久, 便告了辭。

王貴祥家, 外出半年的女兒女婿還有小瓶兒終於家來, 劉艷高興的不行行, 當下連地裏也不顧了就拉著幾人回家, 王貴祥卻嗤了一聲, 出去溜達了。

劉艷拉著王玉蘭坐在屋裏問這小半年夫妻倆在城裏咋樣,齊弘陽則抱著閨女坐在堂屋裏教她認字。

堂屋朝光, 比齊弘陽睡得家亮堂的多, 因此齊弘陽平時也愛在堂屋裏讀書識字, 只有天黑了以後才回屋點起油燈,但也只敢點一會兒,畢竟油錢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想到這裏,齊弘陽就不禁想起了溫向平,眉頭微擰。

看看這裏,哪裏比得上溫向平那個大方的岳家,不要錢似的點油燈,據說還把采光最好的屋子讓溫向平住。

齊弘陽承認自己嫉妒溫向平,不學無術、好吃懶做竟還能得到這樣好的待遇,他聰穎勤奮,卻只能在這兒忍受粗鄙的環境和人。

但因著溫向平的不學無術,也就沒讓齊弘陽把他放在心上,到底自己是個大學生,將來前途無量,何必費那心思關註不必要的人。

可誰知道溫向平今年居然也考上大學了。

不僅考上了,還考了全市第二,五百多分!

這叫他情何以堪。

他日日夜夜的勤耕苦讀才考了不到四百分!

雖然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可被這樣一個廢物壓一頭…

齊弘陽眼中深暗一片,手上動作卻絲毫不頓,輕柔的指著一個字教女兒念。

“矛――”

瓶兒細聲細氣的跟著念。

時近中午,家家戶戶都飄出了飯菜的味道,王貴祥一上午都在地裏刨土豆,又出去轉悠了半天,腹中早就轆轆,回來見自家竈上冷著,劉艷和賠錢貨還在屋裏嘰嘰歪歪,頓時火上心來,一腳踹翻堂屋裏的一把長條凳,吼道,

“死哪兒去了,還不給老子做飯去!”

屋裏的母女倆聽到動靜,連忙慌慌張張的出來,往火房裏去,嘴裏還應到,

“這就做,這就做,馬上就好了。”

王貴祥嗤了一聲,往另一條長凳上一坐,嘴裏還不住罵罵咧咧。

瓶兒被突然的巨響和暴怒嚇得眼淚頓時盈滿了眼眶,小嘴兒卻還抿的緊緊的,不敢哭出聲來。

齊弘陽心疼女兒,頓時一把抱起,站起身來冷著臉道,

“岳父還是脾氣小點的好,瓶兒還小,禁不得嚇。”

王貴祥斜他一眼,哼笑一聲,

“還以為你是精貴的大學生啊,在這兒教訓起我來了?也不睜開狗眼看看人家蘇家的那個考的比你強多了,看看人家怎麽對人家岳父的,看看你!怪不得考那點分,丟人死了!”

齊弘陽眼裏黑沈如墨,仿佛醞釀著一場風暴。

他是不如別人,可不代表他就能容忍王貴祥這樣折辱他。

他齊弘陽能掙錢養家,王貴祥一個對家裏妻女耍威風在外頭二流子,半點本事沒有的,算什麽東西。

“爸爸――”

瓶兒怯怯的扯了扯齊弘陽的衣領。

感受到女兒的害怕,齊弘陽安撫的拍了拍瓶兒,深深的看了王貴祥一眼,抱著瓶兒轉身離去。

“嘁――什麽東西――”

身後傳來王貴祥不屑的嗤笑。

抱著瓶兒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齊弘陽繃著臉走回了屋,心中飛快盤算著。

他現在一邊上課,一邊找了份家教的工作,每個月掙得也夠給瓶兒和王玉蘭添幾件衣服。而他這一年成績名列前茅,不僅有獎學金拿,畢業後也定然有個好去處,到時候,他就帶著妻子和瓶兒在那兒落戶,再也不回來這勞什子大河村。

有這樣的岳父在,他在這兒多待一秒都覺得惡心。

被迫卷入別人家的爭嘴,當事人溫向平卻一概不知。

收到通知書,這心裏就算徹底穩定了下來。溫向平便寫了信請羅家和在那邊幫忙尋一處落腳地,最好挨著沽市大學。

眼下是七月中旬,而他和家人最後商定在開學前十天奔赴沽市,提前去適應適應環境,萬一水土不服也能休息兩天,不用急著到學校報道。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李紅枝便開始和蘇玉秀開始收拾打包到時他們一家四口去沽市的行李了。

沒錯,一家四口。

在溫向平提出要給一家六口人遷戶口去沽市的時候,蘇承祖和李紅枝拒絕了。

“人都走了,地裏咋辦。”

李紅枝把甜寶的衣服留幾件換洗的出來,剩下的好料子的全給裝進了包袱,手邊還摞了一疊溫朝陽的。

這些衣服都是溫向平讓買的,不止甜寶,一家人全有,只兩個孩子長得快些――就這半年,溫朝陽已經竄了一個頭――因此買的多,還全是好料子,只一件就要幾十塊錢。

李紅枝嘴上嚷著“花這麽多錢”、“浪費”,可卻打心眼裏為溫向平疼寵自家女兒外孫高興,何況女婿還能記著孝順他們這兩個老的,到哪兒村裏的老太太們不看著她身上的好料子眼露羨慕。

就是趙隊長家的翠英大姐也不如她衣服又多又好呢,還有什麽可不知足的,還要跟著跑到沽市去。

那天宋恒來的時候,她可是聽見了,據說沽市花錢花的可是了不得,房子更是貴的不行,哪怕是隨隨便便租一間,一個月下來光房租也頂得上他們在地裏苦幹一個半月的全部收入了。

而且哪,房子越大,花的錢肯定越多,溫向平帶上玉秀和兩個孩子租個兩間屋的就能行,他們兩個老的跟上去,就得多掏一間屋的錢,多不值當啊。

更何況,女兒女婿一家四口走了,就剩她和蘇承祖,要是他倆也走了,隊裏該分給他們的活兒要勻給誰去,每年不但一點工分沒有,到頭來還要給大隊交當年的公用費,也就是一年白白扔大幾百塊錢!

節儉了一輩子的李紅枝哪裏舍得呦。

蘇承祖也更喜歡鄉下自在寬敞,不樂意城裏頭地方小,嫌憋得慌。

除此之外,這年頭的地可不是想種就種,不想種就拉倒的,到時候被扣一個“好逸惡勞”的帽子也是麻煩。而且他們的戶口可都在大隊裏頭落著呢,輕易簽不出去,要不是溫向平考上了大學,能帶著他們改戶口,他們也是出不去的,就算要遷,人家也不會同意把一家人的全遷走的。

聽李紅枝這麽一說,蘇玉秀也就明白了這個理,於是點點頭,

“那我讓向平先把我們的戶口遷出去。”

“誒,是這個理兒,夏天和過年的氣候你們記著回來看看我們就行了。”

李紅枝樂呵呵的把包裹打包好,放在一個箱子裏,裏面已經有了一個大包裹。

哪怕冬天的東西一點都沒往裏頭裝,都等著四口人去了那邊買,吃的也等著他們走的前一天做――畢竟現在還是夏天,吃的放不住――卻還是不經意間收拾了這麽多,聽說坐火車去沽市要坐近兩天,李紅枝唯恐兩個小外孫受不住,還專門縫了兩個軟墊墊塞進去。

“這、這也太多了,媽。”

蘇玉秀吃驚的看著這一箱子,明明昨天她和李紅枝一起收拾的時候還只有一個呢。

是啊――”

李紅枝也愁起來。

溫向平腿腳不便,蘇玉秀力氣也不大,兩人還要顧著孩子,肯定提不了太多,雖然到時候和江家的一起走,卻也不能麻煩人家一路幫他們提著。

李紅枝索性又把裏頭兩個大包裹提出來,在床上攤開,

“咱再把裏頭東西減減。”

這邊母女倆收拾東西收拾的熱火朝天,這邊溫朝陽正和蘇承祖在院子裏抽陀螺玩。。

經過這些日子的奮戰,祖孫兩個已經成功的解下了所有的九連環,自然失去了興趣,於是又把註意力放到了誰能讓陀螺轉的更久上。

“啪――啪――”的聲音不斷回響在耳邊。

甜寶則端了小凳子坐在溫向平身邊,就著油燈,抱著溫向平給她買的連環畫讀的津津有味,完全不受窗外的影響。

伏案寫作的溫向平偶爾動一動酸痛的肩膀和脖頸,見甜寶或喜或悲,緊張嚴肅的樣子不由得心底一軟,身上的不舒服仿似瞬間不見。

“好了,別看了。”

溫向平溫柔的抽走甜寶手裏的書,

“天全黑了,小心壞眼睛。”

油燈到底不如電燈來的明亮,何況就是用電燈也會有不夠明亮柔和的問題,為了甜寶的眼睛,還是不要看這麽完了。

“好――”

甜寶乖乖應是,伸手像溫向平,軟軟道,

“爸爸,抱――”

溫向平頓時把寫了一半的稿子拋到腦後,反正最近已經攢了不少存稿,《大惠山》也已經在著手寫大結局了,不差這幾天。

於是笑呵呵的一把抱起女兒,掀起簾子進了堂屋。

……

雖然中文系不是沽市大學的王牌專業,可與其它大學的中文系比起來,還是十分有競爭力的,足以在全國排的上名號。

因此,當羅家和收到溫向平寄來的信時,不由得撫掌大笑,

“這才是他真正的水平哪!”

除了告訴羅家和這個消息,溫向平還拜托羅家和幫他打聽打聽沽市大學附近的房源,還有一個月,倒不算急,也說了羅家和幫著打聽一下就好,不用專門花功夫去跑,畢竟溫向平一家來了可以先住旅館,再順著羅家和給的信息自己去看就好了。

雜志倒是有一處專門給自家作者住的單元,只是離沽市大學卻還有一段距離。沽市大學附近的房子,他倒還真不太了解,看來得找人問問,再抽個時間去走一趟才行。

小方一敲門進來就看見羅家和高興不已,於是也笑著問,

“羅副編,這是有什麽好事兒啊。”

羅家和笑道,

“溫知秋作家參加了今年的高考,現在已經收到了沽市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下個月就要來沽市啦。”

“真的!”

小方搓了搓手,臉上露出幾分激動,

“這下能親眼瞧一瞧溫作家長什麽樣啦!我崇拜他好久了!羅副編,你跟溫作家熟,到時候能不能幫我引見一下哪――”

羅家和笑罵他一聲,

“快忙你的去吧,不急在這一時,先把手上的事兒做好了去,要不然可沒戲!”

知道羅家和這就是應了的意思,小方頓時樂呵呵的出去了。

桌前的徐姐見了調笑一句,

“小方這是咋了,笑得牙不見眼的,莫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周圍幾個人不禁善意的笑起來。

小方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擺擺手道,

“哪兒有哪兒有,我高興是因為溫作家下個月就要來沽市了――”

話還沒說話,小方已經被人群團團圍住,

“溫作家要來沽市了?”

“溫作家考上了沽市大學?!”

“溫作家下個月到?”

大家都激動不已。

他們雜志的大功臣溫作家居然要來滬市了?!終於能得見溫作家一眼了?!

小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堆問題包圍,頓時頭暈腦脹,

“對、嗯、是――”

徐姐嗔他一眼,

“瞎嗯嗯什麽,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小方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得笑了笑,

“哦――”

下午一上班,羅家和就被楊主編叫到辦公室,

“家和啊,我聽說,溫作家下個月要來沽市上學了是不是。”

雖是問句,楊主編卻已經頗為篤定。

羅家和笑了笑,也不訝異楊主編的消息靈通,他本來也是打算下午來和楊主編說這個事兒的。

“是啊,溫作家參加了今年的高考,考到了沽市大學,下個月就要過來了。”

這些楊主編早從劉組長那兒聽說了,他最關心的可不是這個,於是又問道,

“那溫作家在這邊可有落腳的地方?”

羅家和搖了搖頭,

“溫作家在來信中托我給他找一個離沽市大學近的房子,我還打算著過幾天休息的時候去看看。”

楊主編頓時“誒”了一聲,

“別過幾天了,過幾天就遲了,合適的房子不好找,可要花不少功夫,這樣,從明天開始,我給你批三天的假,你和劉組長一起去沽市大學附近好好轉一圈,務必給溫作家找一個讓他滿意的!辦完了連著這個月的假期正好休息一下!溫作家畢竟是咱們雜志的大功臣,這房租就讓雜志出了,只不過還得要你和劉組長親自去找才能顯出來我們的誠意,小羅你說是不是。”

羅家和面色難辨的點點頭。

想了想,楊主編又道,

“這眼見著又周五了,新一期刊本也不能耽擱,正好趕上換封面的時候,不敢有差錯,你手上的工作我先給你接兩天,你完了把溫作家寄來的畫稿和稿子一並拿過來就行。”

羅家和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情緒,面上卻還是應到,

“好的。”

等羅家和出去以後,楊主編坐在椅子上長長嘆了口氣。

雖然是羅家和先發現的溫知秋,可自己後來也給他寄去了不少信,錢票更是沒虧待了他,可溫知秋卻總對他寄過去的信不鹹不淡,看似恭敬有禮,實則疏離,根本比不上跟羅家和的親近,無論是畫稿還是稿子都是直接寄給羅家和的,他這個主編卻沾不上手。

就連這次也光跟羅家和說要來沽市,卻跟他絕口不提。

近來上頭都對羅家和讚許有加,又誇羅家和提出的排版和幾個處理方式相當不錯。楊主編已經忍了很久了,這次好不容易有借口把權攬回來,又有劉組長跟著羅家和一起去給溫知秋找房子,也算是給自己再刷個臉了。

看在溫知秋給雜志帶來的這麽些利潤,他也沒法真就給人使小絆子,萬一到時候把人逼去別的雜志,可是得不償失,他也要吃上頭的掛落。

雖然還有份簽約在手,可也只簽了三年,這眼見三年就過去了三分之一……

楊主編皺著眉頭沈吟半晌,半晌,臉上帶起一些笑。

既然這個人不能為自己所用,又不能得罪,那麽……

羅家和是個雷厲風行的,不然也不會三十出頭的年紀就坐上了副編輯的座位。

說是要在三天內把房子找好,羅家和便每天一大早就把劉組長拉到了沽市大學。

畢竟沽市大學占地頗廣,又有東南西北四個大門,附近的小區房子自然不是一般多,還得專門找非職員工人專住的,因此工作量還是頗大。

一連跑了三天,劉組長每天起的比上班還早,又久在辦公室裏頭坐著,這一下渾身酸痛,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看著羅家和面無疲色的在那邊跟負責人在談房租和租期的事,劉組長心裏更是認定了羅家和這是在攜私報覆他,心裏恨得牙癢癢,面上還是笑著湊上前,

“羅副編,說好了麽?”

羅家和又跟單元的負責人說了兩句,這才回答道,

“先定這家吧,到時候溫作家來了不滿意再換,還有其它兩家也比較合適,也不怕手頭沒個換的。好了,這三天你也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羅家和這三天也累的很。

他本來想著先找熟人打聽一圈,有了譜以後再有目的的去。誰知道楊主編突然打亂了他的安排,他只好每個地方都跑一跑。

雖然眼下是定下來了,可又怕到時候溫向平來了覺著自己挑的不稱心還要顧著面子住進去,那反倒弄巧成拙。

畢竟溫向平只讓自己給打聽房源來著,說不準就是怕挑不著個稱心的呢。

但現下,也只能等溫向平來了再說了。

楊主編把他這個月的假期連在了這三天假之後,總算是讓羅家和能歇一歇。

想了想,羅家和還是給溫向平寫了封掛號信,把這事兒仔細說了。

那頭溫向平收了信,提筆回了一封信。

溫向平本來就是不想麻煩羅家和到處跑給他看房子才那麽寫的,既然羅家和已經廢了大功夫給他找下了,位置價格和面積也都很合適,他自然沒有拒絕的理,還要好好感謝一番羅家和才是。

只是從字裏行間,溫向平也隱隱看出了羅家和的隱忍。

看來紅星雜志最近真的不怎麽和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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