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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五百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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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後。

中心天庭外, 一位上神抱琴而來。

他長發及腰,修眉清目,步態清逸,氣質絕塵, 翩然似雪, 不似世間之人。

“太子殿下。”

“弦羽神君。”

宮中仙官見到這位神君, 都十分敬慕, 紛紛行禮讓行。

太子殿下如今已很少回到中心天庭,上一次歸來,已然是五年之前。

近十幾年來,天陷情況愈發明顯。即使天帝與天後已各盡其力,仍難以阻擋穹天塌陷之勢。為了盡快抵擋天陷的危機, 太子殿下與另外兩位靈心, 都是竭盡全力在修煉, 幾乎沒什麽閑暇顧及其他事。

尤其是太子殿下,常年閉在杏林中,少有人能見到他。

不過, 太子今日回天宮,有些閱歷的仙官, 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今日, 正是緣杏公主閉關期滿之日。

五百年前的今日,緣杏公主決心追隨女媧母神, 消失在此境中。

五百年後的此日, 弦羽自然第一時間趕來,想要與緣杏公主相見。

已然閑置的太子殿中, 兩位狐君、緣正、小畫音、東和靈渺皆在此處。

緣正如今束發而幹練,一席幹脆的月白色長衫, 氣態淩冽如風刀。

他已然褪了少年的氣質,有了神君的疏離高傲。緣正遠遠看到弦羽走來,側目看他。緣正下巴清瘦,輪廓分明,對弦羽略點了下頭。

他們是妹夫和小舅子的關系。

緣杏不在的這五百年,兩人作為世界上與緣杏最親近的兩個同齡男子,關系倒是從原本的不冷不熱轉向了微妙的和睦。他們同為要補天的靈心伴生,不可能不見面。兩人時常會聊起緣杏,緣正知道她在家裏如何,而弦羽知道她當年在外求學時的樣子。緣正少言,而弦羽也不是聒噪之人。

雖然兩人立場不同,但緣杏不在,他們沒什麽可爭的,且彼此都已日漸成熟,反而建立起了一些友情。

而旁邊的小畫音也長大了。

她個子嬌小。大約是因為原形是萬年樹後裔的關系,她成長很慢,個子現在都還在長高,五百多歲的人了,還是長著一張十三四歲的娃娃臉。

小畫音其實現在看,比弦羽他們也小不了幾歲,現在也要被恭敬地稱一聲“畫音仙子”了,可因著稚嫩的長相,還時常被當作小仙。

她穿著俏皮的綠裙,裙擺蓮葉般微開,頭上沒什麽裝飾,只將長發用發帶一束,幹練得像個小男孩。

此時,小畫音焦急地盯著空蕩蕩的地面,催促道:“緣杏姐什麽時候回來啊?”

小畫音人身長到十幾歲大,就不好意思再管緣杏和弦羽叫爹娘了。不過,大約是有些雛鳥心態在,她還是特別喜歡緣杏,經常抱著緣杏以前的東西不放,同時特別怕弦羽。

像是此時,弦羽就註意到小畫音雙手背在身後,好像藏了什麽。

小畫音一見弦羽望她,立即一抖,將背後的東西又藏了藏,然後不自覺地往緣正身後縮。

弦羽問:“畫音,你拿了什麽?”

“沒、沒什麽。”

小畫音在弦羽這個大師兄兼緣杏的伴侶面前,始終有一兩分畏縮。

她不敢違抗大師兄,默默將手從背後拿了出來。只見她拿的是一張皺巴巴的紙,恐怕不久之前還是個廢紙團,但小畫音拿得小心翼翼、分外珍重。

“我聽說天宮外面玉明君以前住過的那個草廬還留著,雖然被玉明君燒得差不多了,但想到緣杏姐曾在那裏修煉過,就還是過去看了一下,然後就在那裏撿到了這個……看畫風用筆,肯定是緣杏姐以前畫的,就想留著。這個,也不行嗎?”

弦羽看著被小畫音視若珍寶的紙團,心知那多半是緣杏以前畫廢的,心情有些覆雜。

他頓了頓,說:“算了,你想要就拿著吧。”

小畫音瞧著頓時開心了起來,將紙團仔細地收好了。

東在一旁看得齜牙咧嘴,道:“小畫音,你這兩年撿了杏師妹多少垃圾了,開個垃圾場算了。”

小畫音撇撇嘴,不理他,只珍惜地摸著自己藏了紙團的袖管。

東雙手環胸,如今也配上了天將的甲胄。他那一條小辮養得老長,從肩邊垂下,可以掛到腰際。

東在天將中長得秀氣,只是皮膚曬得微黑,看上去頗為爽朗。

靈渺亦是無奈搖頭,可開口卻是站在畫音這邊。

他說:“畫音師妹,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羽師兄都說你可以拿了,就拿著吧。”

靈渺如今也有五百歲了。

他三百歲時飛升成仙,如今已為仙兩百餘年。他如今是個醫仙,雖然不像弦羽、緣正已位列神君之列,但憑著一手好醫術,以及北天君和南海神醫那裏修習過的閱歷,在年輕仙人也無疑是師出名門。

靈渺身上稚氣褪盡,常年浸沐於醫藥中,倒是養出了耐心的好脾氣和幾分春雨般的潤澤氣質。他偶爾還是會露出些不經意的狡黠,不過無傷大雅。

東習慣性地與靈渺鬥嘴:“你就慣著畫音師妹。你是看羽師兄對她嚴厲,才故意總唱白臉,想在畫音師妹面前賣個好,將來替你在杏師妹面前說好話吧?”

靈渺笑道:“我可沒這麽想,我怎麽會當著大師兄的面耍這種招數?大家都知道我是醫者仁心,對誰都十分友善罷了。”

“醫者仁心是你自己誇自己用的嗎?還有,你到底哪裏仁了?上回我緝魔受傷,你過來幫我治療的時候,是不是偷偷拿針紮我了來著?”

“那是因為二師兄你掙紮得太厲害,不得已而為之。那不就一點點痛嗎?”

靈渺淡淡地道。

“再說,師兄憑什麽說是我?你應該紮一針就暈了啊,拿不出證據吧。”

東:“???”

師兄弟兩人鬥著嘴,不過眾人這麽多年都習慣了,完全可以當作耳旁風。

弦羽此刻無心顧及兩位師弟,他的目光直直看著庭院一處,一動不動。他清晰地記得,緣杏就是在這個位置消失的。

忽然間,弦羽所註視的那個地方,忽然憑空亮起一道淺淺的金光,由弱到強,就像金色的光束從空氣的裂縫中滲出來。

那道口子逐漸撐大,逐漸破裂,然後,從裂縫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那是一個神女。

她皮膚白似輕雪,步態如蓮,著素衣淺鞋。

這神女動作並無特異之處,可莫名之中,就讓人一種遺世獨立、縹緲清雅之感。

是緣杏。

弦羽素來沈靜的目光,漸漸有了變化。

眾人皆認了出來,可又有些不敢認。

緣杏的外貌其實沒多大變化,還是當年少女容顏,可是神情氣質卻變了。

她面色淡然,一雙杏眸通透而靜然,仿佛能看透人心。她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奇異的安然和自信,那一身清逸卓然之氣,卻讓人見之難忘。

緣杏久居女媧神境,好久沒有回到現世,重新見到這久違的風光,也有些不適應。

她環顧四周,想回憶此間是何間,然後目光又一一掠過過來接她的人群。

還是狐君夫婦最先反應過來。

女君有些壓抑不住情緒,率先上前道:“杏杏,女兒!”

說著,便過去抱她。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女君是沒有什麽隔閡的。

緣杏也第一時間認出了父母,抱住迎過來的母親,輕喚道:“娘,爹?哥哥?”

緣正見狀也跟著父母上前。

緣杏先與父母重逢,笑盈盈的。

待一家人親昵完畢,包括兩位狐君在內,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到弦羽身上,似乎想看他如何反應。

弦羽頓了頓,卻沒有立即上前。

在場之人,無人不知弦羽對緣杏是何等思念,是如何將杏樹種成杏海。

太子弦羽宅外的杏花海,都已是仙界一景了。

可是五百年的相思語,到了終於相見的時候,他卻一句都沒有說,只是笑了笑,對緣杏道:“師妹,你回來了。”

“師兄。”

緣杏喚了一聲。

她隔著父母和兄長,遙遙望向站在人群最後那人。

師兄的氣勢不一樣了。

他果真是個神君了。

師兄今日穿了件杏黃色的罩衫,修直挺拔,很像北天宮的弟子服。他在那裏一站,倒容易讓人想到五百年之前。

當年那麽濃烈的思慕相戀,一眨眼,都已經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緣杏的目光與弦羽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了一剎那。

但兩人都並未像其他人先前想得那樣激動。

緣杏並未再與其他人說什麽,轉而問道:“現在天陷的情況如何了?”

緣正言道:“不是很好。”

這五百年,天帝與天後傾盡了全力,暫且撐住了天空陷落之處。

不過,硬撐終究是硬撐,與補好有天壤之別。

弦羽停頓了一下,主動說:“父君與母君如今力量大減,維持天庭已經十分困難。雖然穹天陷落之處,尚且能支撐幾十年,但是因為天帝天後力量衰弱,妖魔變得相當躁動,魔洞出現也越來越頻繁。”

東撓了下頭,附和道:“這兩年魔族真的很煩人,我們都快忙死了。杏師妹,我今天抽空來接你,還被外公一通臭罵呢。”

弦羽的言辭,頗為公事公辦。

緣杏點了下頭,然後她看向東。

緣杏的洞察力不弱,很快就註意到,東師兄擡起手腕的時候,上面似有舊傷。另外他的手指和手掌,也因為長期練刀,磨出厚厚的繭子。

緣杏眼神微沈。

她直截了當地問:“那我們準備補天吧。你們何時可以開始?”

緣正一頓,問:“你已經可以補了嗎?”

緣杏說:“我隨時可以。”

緣杏的眼神沈著,那視線,仿佛寫著“我現在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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