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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知是自己動了琴弦,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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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杏正在寫信的時候, 弦羽看了一夜文書,直到天蒙蒙亮,才輕手輕腳地回到屋中。

他回到屋中,為的倒不是休息, 而是不想讓緣杏知道, 他一整夜未眠。

弦羽將琢音一並帶了回來, 趁著緣杏還沒有醒來找他的間隙, 他手中沒有文書了,忽然空得不習慣,只得閉目養神。

琢音松了口氣,道:“幸好杏杏來了。現在你至少還願意這樣休息一會兒,杏杏沒來的時候, 你那樣連續十天半個月整晚整晚地不睡, 嚇死我了。如果讓杏杏知道, 她肯定心疼死了。”

弦羽未言。

過了一會兒,弦羽微微睜開眼眸,看向琢音, 問:“這些日子,你有時會與杏兒在一起, 有沒有聽她說起些什麽?”

“說起什麽?”

“比如說, 中心天庭的事務太過忙碌,讓她表現得有些疲憊。她有沒有曾經顯得很難過、痛苦, 亦或是……說起想念家人, 想念天狐宮了,之類的?”

弦羽素來神情淡淡, 可是說到這些事,他眼眸低垂, 流露出一絲脆弱的不安,似乎說出這幾個字,就已經覺得艱難。

琢音沈寂一霎,然後驚訝地說:“弦羽,你該不會……是怕杏杏無法接受現在這樣的生活,所以想要回家了吧?”

“就算她無法接受,也是人之常情。我自己都覺得枯燥乏味,更何況是杏兒?”

弦羽自嘲地勾了嘴角,卻顯得難以釋然。

他覺得自己可笑。

他並不想將緣杏困在四四方方的天宮中,曾經是他自己說的,如果緣杏不想與他成婚,他們可以就保持著彼此自由的戀人狀態,不必綁在一起。

可是事到如今,他卻變得害怕,害怕緣杏真的會離開。

一旦品嘗過有人願意站在你身邊的甜蜜,就沒有辦法再那麽幹脆利落的放手。

實在是卑劣的心思。

不過他心裏清楚,如果緣杏真的想離開,對緣杏而言,也是最好的決定。她可以去做她想當的畫仙,任憑天遠地廣。

或許對他們兩個人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一個人能夠像自己真正的樣子。

只是會心痛。

弦羽低垂眼睫。

而這時,琢音撥了幾個遲緩的音節,道:“杏杏沒有這樣提過,她只是很擔心你。杏杏的確很累,但是她擔心你這樣下去,會出事。”

“……”

弦羽無意識地將手指放在琴弦上,撥出一串傷情的琴音。

不知是自己動了琴弦,還是被人動了心弦。

弦羽指尖觸到琴弦,竟有一剎那覺得這種感覺陌生,琴弦的觸感仿佛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到令人恍惚。

弦羽並非不想再彈琴了,聽到久違的音律,他下意識地就想將手指放到琴弦上,好好彈奏一曲。

但緊接著,他腦海中立即回想起書房裏堆積成山的文書,還有接下來排得滿滿好幾日的日程,觸電一般,不自覺地將手飛快收了起來。

如果現在彈琴,他可能會沒那麽想停下來,如果耽擱太多時間,那上午的計劃就泡湯了。

他只有一點時間可以擠出來,杏兒馬上就要醒了,還是留給杏兒為好。

這樣一想,弦羽就克制住了徘徊在自己頭腦中的彈琴的欲望,律己地將手收了回來。

弦羽閉目凝神,定了定思緒。

等他再睜眼,那雙以往如清波般溫柔的眼眸,已如死水一潭般沈寂。

弦羽道:“我知道。”

他推開窗戶,擡手接住一片早枯的金黃落葉。

又是一年秋來了。旁人或許覺得這天宮金碧輝煌,而於他而言,卻是朝朝暮暮一成不變,再美的景致,也早已看膩,成了不值一提的庸地俗景。

弦羽垂眸,緩緩說:“只是,即使我已身囚於牢籠中,也願她永為自由鳥。”

我願以此身畫地為牢,換一片海闊天高,任卿翺翔。

他將落葉置於手中,眼底光芒漸淡,形同死夜。

弦羽垂下手指,任憑枯葉落地。

他四周空無一物,卻又似有無形的囚籠,難以掙脫的鐵欄將他封鎖於其中。

數日後,憐雨抱著琵琶,帶著迎陽,再度涉足天宮。

“雖然你說要適合琴曲的舞步,不過我不會彈琴,練習的時候,只好用琵琶和竹笛練習一下了。”

緣杏點點頭,看上去覺得緊張。

迎陽舉著她的笛子,看上去迫不及待。

不過在開始之前,她又好奇地問:“憐雨姐,你的舞蹈厲害,又有姻緣神之力,那你有搞不定的男子嗎?”

迎陽的眼神,充滿年輕女孩的好奇。

憐雨無奈又寵愛地看了她一眼,說:“當然有了。”

她對迎陽和緣杏道:“你們兩人要記得,以外表引誘終歸是一時之計。我練舞蹈,是因為自己喜歡,可不是為了男人。只憑色相就能招惹來的男子,也沒什麽可值得費心的。”

憐雨豎起三根手指,緩聲道:“我往日起舞時,招惹來的男人雖多,但這一套,對三種人沒用。

“一是對正人君子無用,二是對無欲無求之人無用,三是對心有所屬且專一衷情之人無用。

“這三種人,在凡間罕見,但在仙界卻不少。

“能飛升成仙,感靈成神的,本就是能專心致志、用心如一之人。”

“那……”

緣杏本來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躍躍欲試了,但聽到憐雨這樣的話,又糾結起來。

她偏心羽師兄,自然什麽好事都想往羽師兄頭上套。

要說正人君子,羽師兄當然是正人君子了,尤其是這段日子,緣杏看著師兄,都要想起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典故。

要說心有所屬和專一衷情,羽師兄喜歡她,當然算是心有所屬了,師兄他也毫無疑問是用心專一的。

再說無欲無求……

這兩年羽師兄越來越像天帝,連琴都不彈,也很接近無欲無求了。

憐雨師姐說的三條標準,羽師兄一個人就占了個遍。

如此一來,緣杏倒有些猶豫,跟著憐雨嘗試會不會對師兄奏效了。

誰料憐雨看到她臉上的糾結,卻是“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她明眸皓齒、巧笑倩兮:“傻師妹,你用當然會奏效了。我剛剛說的是例外情況,但例外之中,也是有例外的例外的。對著三種人而言,尋常女子用當然沒用,但如果是他們心愛的女子用,那情況又不一樣了。”

說著,憐雨對緣杏眨了眨眼。

“我剛才說了,舞蹈和歌唱都是上古時男女求愛的手段。這種時候,舞姿歌喉之所以比其他方式更有用,其實不在於美貌容顏,而在於示愛的含義本身。試問世間,有哪個人,能拒絕心愛之人用心對他訴說的愛語呢?”

憐雨這樣的說法,讓緣杏不禁紅了臉。

憐雨道:“一句話,杏師妹試還是不試?”

事到如今,如果不試,只怕緣杏自己都不會甘心。她應道:“我想試試!”

接下來幾日,緣杏邀憐雨和迎陽在天宮中小住。

每日清晨,她都會閉門半個時辰,只讓師兄自己先去做事,不用等她了。

緣杏的屋中,時常有琵琶聲混著笛音響起。

樂聲中,不時有女孩子們輕快的笑聲。

這一日,弦羽沈在浩瀚的文書中,筆尖不時批批寫寫。

琢音似乎有些不安,時不時動一下琴弦,發出細小的聲響。

它說:“弦羽,杏杏房裏好像有奏樂的聲音。”

“……嗯。”

弦羽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他不用考慮也知道,琢音是想去湊熱鬧。

只可惜他沒有這個空閑。

緣杏沒有和之前那樣,整日整日跟著他做太子該做的公務,對弦羽來說,他心裏多少松了口氣。

至少緣杏還是願意留出一點時間給她自己的,這樣對她而言,天庭的生活不會太難熬。

但與此同時,弦羽那顆心裏卑劣的一角,也在擔心,緣杏回憶起過去自由自在的生活,會放棄與他之間的感情,決定離去。

想讓緣杏自由的心情和不希望她離開的自私念頭,時常在弦羽腦中交戰。

他唾棄自己的小氣卑鄙,又患得患失。

最終,希望緣杏開心的想法總是占據上風,可是回過神來,弦羽人也顯得越來越陰郁。

他筆鋒一甩,下筆重了,幹凈的文書上留下一道又粗又長的墨跡。

弦羽皺眉。

他擡袖,用仙術抹掉,又重新寫。

另一邊,憐雨的長相生得文文弱弱,與人說話也溫聲細語,可是教起緣杏舞蹈來,卻一點都不心慈手軟――

“杏師妹,你怎麽回事?你這是腰嗎?想象它是楊柳枝,不是大木樁子!”

“這個動作不行!差遠了!我要的是花弄蝴蝶,不是樹枝亂抖!”

“師妹你音律可以,但速度總是太慢了,跟不上節拍。我知道師妹你身體不好,但我選的動作已經很沒有難度了,再簡單就沒有美感了!”

“九條尾巴也要用起來!這麽漂亮的尾巴,這麽美的儀態,怎麽就不懂得用呢?想象尾巴是輕盈的雲霧,隨著動作擺動,不要僵硬地翹著!”

正所謂嚴師出高徒,憐雨教得苛刻,但苛刻最後是有效果的。

緣杏每日分不出太多時間,就花半個時辰,滿打滿算跟憐雨師姐學了近一個月,總算將一支短舞練熟了。

緣杏做什麽事都認真,即使跳舞不是她擅長的,但既然說要一試,便也盡心盡力。

憐雨在教了她七八天以後,能挑出來的問題漸漸減少;又覆五六日,臉上已有了笑意。

等到最終初成品的時候,憐雨與迎陽替緣杏奏樂,緣杏嘗試起舞。

等她跳完,面頰撲紅,瞧著還有些赧色。憐雨與迎陽卻是相視一笑,旋即鼓起掌來。

迎陽賣力捧場:“美!美極了!杏杏,你真是太美了!九尾狐傳說中一笑傾人城的風姿,我總算見識到了!”

憐雨在舞蹈上有一點點挑剔,她矜傲地說:“還不錯。這是簡單的舞蹈,你其實練的時間太少,基礎又太差,還欠幾分火候,但勉強也算拿得出手了,想要艷壓群芳也能試一試。至少比迎陽這小妮子好太多了。”

迎陽聞言,用力對憐雨吐了一下舌頭。

緣杏受了這麽一番誇讚,無措地搓了搓手臂。

她問:“那我今晚……就邀師兄給我奏樂試試?”

憐雨略一思索,手指在唇前一豎,然後搖了搖頭。

她對緣杏道:“談情說愛不就講個氣氛,說得太透,反而沒那麽美了。你都努力到了這個份上,何不再添一把柴,故弄玄虛一番。”

“?”

緣杏歪了歪腦袋。

憐雨笑道:“不過這事,就要大家一起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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