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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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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炎在洛陽逗留了好些時日,因為恰逢雨季,便經常去卓纖塵開的茶樓避雨喝茶。不是特意挑卓纖塵的地盤,而是偌大城內卻不如她家泡出的茶有味兒。

那日極炎與高辰奈在雨中漫步,迎面走來一人。那人也撐著韻味十足的江南紙傘,傘下卻隱約透出格格不入的粗獷身形,以及一身獸皮做的胡裝。

“赫連景。”高辰奈警惕地拔劍。

極炎慢悠悠地將手搭在高辰奈的手背,力道並不如何大,卻足以壓制住了他拔劍的勢頭。極炎兩步走上前,笑意盎然:“赫連兄,別來無恙。”

赫連景也學著極炎的模樣,笑道:“極炎兄,莫要見外。”

匈奴王出現在洛陽,想來不是像極炎這般游山玩水的。極炎稍微想了一下,便大約想明白他是為了和親的事來的,便道:“赫連兄,我們且找個避雨之地再談。”

到了茶樓,小二上茶。赫連景正欲開口,小二就忙把鋪了錦布的托盤呈上,順帶說了“送禮”的規矩。

赫連景不是一個小氣的人,隨手便摘下掛於腰間的玉佩,卻不料極炎以扇一擋道:“這樓主說了禮不須貴,而重心意,是以赫連兄可不必如此破費。”

“你們中原的奇女子果真有趣。你們這裏都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在我們匈奴,頭發便代表至誠純潔的心意。”說著便削下一縷長發以布帶系好,整齊地放入托盤中。

極炎扇子輕搖,嘴角一勾,想來又有好戲看了。

有沒有搞錯!卓纖塵滿頭黑線地看著送進來的一縷……頭發。

先前的樹葉和獸骨,她打發下人去調查過了,的確是很值錢。可這回的頭發又算什麽?

卓纖塵問小二:“這是哪位客人送的?”

小二道:“那人不是中原人,但卻是與極炎公子一道來的。”

卓纖塵恨恨道:“又是極炎。”

她掀衣出去,雙手怒氣十足地按在桌上,震得茶杯滾了幾滾:“好你個極炎,真是物以類取!”

極炎滿不在乎地笑道:“姑娘對這禮可有何不滿?”

卓纖塵瞪了極炎一眼,然後轉向胡裝男子,毫不客氣:“除非你也能像他一樣,說出這禮的價值,否則請你們全部出去。”

赫連景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低沈地道:“女人,匈奴王的頭發,萬金難求。”

卓纖塵略微一怔:“你……”

極炎漫然笑道:“姑娘,我從前說了別以貌取物,可見你還是沒有想明白。赫連兄,女子不可教也,勞煩你好好教導了。在下先行告辭。”

極炎沒有回客棧,而是拉了高辰奈策馬回京面聖。

小皇帝見著了極炎,卻沒有見著去把極炎帶回來的赫連景,略感疑惑。

君臣間隨意叨嘮幾句,小皇帝正要與極炎商談把他送去和親的事,太監進來報說洛陽太守求見。

來的不只是洛陽太守,黃河一線的官頭集結,為的只是一件事:黃河水患。

進入雨季以來,黃河水位不斷高漲,架高了大壩也奈何不了隨時決堤的洪水猛獸。每每到了雨季,莊稼被淹,房屋被毀,人們就不得不躲到高地,等水退了再回來。

人民不安生,當官的也不安生。於是官員們集結上京,希望趕在大雨季前,把水患問題給端了。

小皇帝很頭痛,黃河水患就是個老生長談的話題,雖然有許多也頒文下了舉措,卻老不見成效。古往今來,也不是沒人去治水,但凡治水有點成效的,史籍都載了其豐功偉績。

可見治水並不容易。

這一下子也沒任何心理準備,小皇帝略為難。獨難難不如眾難難,小皇帝一上朝,就把這問題拋諸給文武百官,有治水法子的論功行賞。

聽說有賞,堂上人七嘴八舌地說起來。說的大多是耳熟能詳的方法,譬如在大壩外再建一重大壩,一個壩崩了,還有另一個擋著。又譬如說今年水勢兇猛,這水十成十擋不住,不如趁早把壩加高。

亂哄哄地說了一通,終於有個老者說上古時流傳著一張河圖。說河伯做水神時,繪制了一張河圖,詳細描繪了黃河整個水域的水情。後來河伯把這張圖贈給了大禹,大禹依著此圖大興治水,成效極為顯著,而名垂千古。

小皇帝一臉不高興,別說那是個傳說,就算真有那張圖,過了千千萬萬年,哪裏還會存在:“卿家竟說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極炎笑了笑:“陛下,河圖的確曾經存在於世,不過正如陛下所說此圖早已不覆存在。”

小皇帝挑眉:“你可有法子?”

極炎恭謹拜了拜:“臣此次下江南,又沿經黃河一路歸來,順手畫了一張黃河水系圖。”

太監把圖呈上。

小皇帝見圖上除了將黃河水系分支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外,還因地制宜標了不同的治水之策。

由南庭太子親手繪的河圖,自然不會在當年河伯的那張圖之下。

治水之道,在“疏”而不在“堵”。

極炎看了一眼皇帝,漫不經心道:“上游應多植樹,固其水土,中下游除了建壩,還應多挖河道疏通洪水,減輕主航道的儲水壓力。”

小皇帝合上圖紙:“黃河大水迫在眉睫。既有了此圖,可有愛卿敢領生死狀前往治水,成了功成名就,敗了就提腦袋來見寡人。”

堂下無人敢應。

“一群窩囊廢。”小皇帝暴怒,喝道:“極炎,此圖既然是你繪的,想必熟悉黃河水情。寡人任命你為欽差,即刻協助洛陽太守,前去治水。倘若成了就官覆原職,再拜相位。”

也不待小皇帝說敗了提頭來見,極炎便宛若勝券在握,盈盈一拜道:“臣領旨。”

離黃河水位最高值還有兩月,時日不多,並不可能將河圖上標記的全部河道挖通。極炎便撿了幾個關鍵河道,吩咐下去一月內挖通,便每日棲身於卓纖塵的茶樓裏。

卓纖塵時不時來上一句諷刺:“我說欽差大人,你天天來我這裏喝茶,就不怕把腦袋給喝沒了。”

赫連景適時補上一句:“纖塵,勿要亂說,極炎兄想來是有相當把握了。”

極炎隨意笑起:“姑娘,可見你男人要比你了解我。”

卓纖塵恨恨瞪了極炎一眼。

就在極炎回京的一個月裏,赫連景與卓纖塵走到了一起。一個欣賞對方的英雄氣魄,一個欣賞對方的潑辣蠻勁,兩人一拍即合。

都說姑娘的溫情能使百煉鋼成繞指柔,想不到攻下匈奴王堡壘的,卻是這樣一個蠻橫的姑娘。可見匈奴人的胃口,不是大多柔如水的江南姑娘所能理解的。

還有極炎了解到了一段皇室秘辛。

卓纖塵實則不叫卓纖塵,她也是個公主。

瞧著卓纖塵的風貌,也大約猜得到她娘年輕的風采。早年老皇帝下江南巡游,臨幸了卓纖塵的娘,卻沒有給她許下名分。

後來老皇帝見皇室血脈單薄,願把卓纖塵接進宮。卓纖塵給她娘含辛茹苦地拉扯大,自然不答應,但老皇帝還是硬給卓纖塵封了個昭容公主。

昭容公主生於民間,長於民間,少於慣養,脾氣自然大得不得了。

極炎想,難怪初見這姑娘時總覺得略微熟識,原來與容郡竟是姐妹了。

於是在外人看來,極炎在百忙之中,快要掉腦袋之際,還分出心思向小皇帝表書一封,請求皇帝賜婚。賜婚昭容公主與匈奴王,以表與匈奴和平休戰的誠意。

而極炎與匈奴公主的婚約,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極炎更不會與人道,介紹匈奴王與卓纖塵相識,從一開始就是他埋下的避婚後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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